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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办公室内。邢主任伏桌看着一本表册，门外喊声“老邢”一人推门进来，看是季主任，忙放下表册客气地：“哦，季大姐，快请坐，有事啊？”
季主任气鼓鼓一屁股坐下说：“老邢，你还不知道吧？你们车间那个新疆人，堂而皇之进了开发部，当上了助手。”
邢主任惊讶地：“啊，你说金刚，他不是被我赶进了职工学校，在扫盲班吗？”
季主任哼的一笑：“你啊，就知道抓生产，对厂里的歪风邪气一点都不关注！”
排练大厅内
欢快悠扬的琴声飘扬在大厅，阿依娜领着舞步，在教学员们排练传统舞蹈《秀花帽》。
蔡一芹在前排中间，面对老师的演示，一举一动惟妙惟肖。
随着琴声终止，阿依娜止住舞步，转身面对学员们说：“大家都很努力，肢体动作都不错。现在咱们分组，把《秀花帽》这支舞蹈从头演示一遍……蔡一芹、余曼琳，你们俩先来。”
蔡一芹和余曼琳出列站在前面，等候老师口令。
阿依娜站一旁说：“我反复强调，大家要记牢，新疆的舞蹈要热情、奔放，幽默、激昂，《秀花帽》这支舞蹈也一样，肢体动作要巧妙配合、自然灵活，要做到眉目传情。蔡一芹、余曼琳，准备开始……一、二、三，开始。”
琴声响起，蔡一芹和余曼琳展肢起舞……
校长办公室内
杨校长坐在桌前正接电话，握着话筒笑笑说：“哈……请上面领导放心，今年的国庆节，我们星光艺校保证会变出新花样来，让全市人民耳目一新，大饱眼福……哈，你还不信，那就等着瞧，看是不是老一套……好好好，时间不多，我们抓紧准备，再见。”他放下话筒听见敲门声，说声“是吴老师吧，快进来。”
吴老师推门进来一声“校长”。
杨校长踌躇满怀指指凳子说：“吴老师，请坐下谈。你来的正好，文化局刚来过电话。”
吴老师心平气和坐下说：“上面来电话，是说演出的是吧？”
“不错。下个月就是国庆节，到目前还不到四十天，问咱们能不能搞出新的剧目来，别总是老一套。我说今年的国庆节，保证会变出的花样来，让全市人民耳目一新，上面还不信，你以为如何？”
“剧目要新的花样，恐怕很难，不过今年不同，咱们有阿依娜这朵金花，倒是可以尝试。”
“不错，我正是这么想。咱们艺校有阿依娜这朵金花，才敢跟上级夸下海口，搞出新的花样来。每年一度的国庆演出，参选单位有十几家，咱们星光艺校虽没有唱过主角，可也算排上名次的。今年我大有信心，要争取唱回主角，拿一回一等奖，就看你和阿依娜，别让我失望啊？”
“校长，您这要求也太高了吧？咱们艺校连三等奖都没有拿过，今年要唱主角，那一等奖，我觉得有点高不可攀。”
“哎，怎么，你没有信心？”
“不是没有信心，是没有把握。您刚才也说，参演单位有十几家，咱们就一个阿依娜，谈何容易啊？校长，说实话，一到国庆节我就胆怯，有点力不从心，像是江郎才尽。”
“哈哈，江郎才尽还为时尚早，倒是长空嘶马正当年，数风流人物，还看今朝。近两年，你们舞蹈班在你的努力下，成绩还是比较显著的，今年有了阿依娜这朵金花，是如虎添翼、锦上添花。你多辛苦一番，动动脑子，我看唱回主角、拿个奖项大有希望，你看如何？”
“您这么说，我是只好背水一战。”
“你和阿依娜切磋琢磨，不妨来个中西合璧，抓住一点，就是剧目要与众不同、出奇制胜，要唱主角这是唯一的希望。不管成败如何，你们大胆的尝试，我大力支持，怎么样？”
“有您做幕后导演，我就好轻装上阵，全力以赴、放手一搏。我和阿依娜商量，按您的意思琢磨琢磨，不过剧目要与众不同，我是没什么花样，就看阿依娜能不能在新疆歌舞上独具匠心，发挥特长。”
“有你做艺术指导，我看不成问题。”
“您刚才所说，倒是让我有了方向，能不能再具体一点，点个主题？”
“这主题嘛，明摆着，以展示西域文化和民族特色为主导方向，其次是内容要积极向上、跟上形势。目前的形势是，改革春风吹满地，以改革开放为主旋律，结合实际创新构思，在这方面多动动脑子，搞个花样应该不成问题。”
吴老师松口气说：“好吧校长，您指明了方向，也有了目标，我去找阿依娜商量，着手准备。”
杨校长点头说：“好，抓紧时间，时间有限，还不到四十天，下个月就是国庆节。”
吴老师起身，说声“知道了，时不我待、争分夺秒，我去了”转身出门。
杨校长目送吴老师出门走去，松口气一笑自语：“这台戏的主角非阿依娜莫属。”
排练厅内
排练结束，学员们散开出去，阿依娜进化妆室。
吴老师进来，迎面碰上蔡一芹，问一声：“哎，蔡一芹，阿依娜老师呢？”
蔡一芹止步回一声：“阿依娜老师在化妆室。”
吴老师一声“好，我知道了”走向化妆室。
化妆室内。阿依娜站在化妆台前，面对镜框前理着头发，吴老师进来。
“阿依娜老师，好消息，有戏排了。”吴老师说着进门，面对镜框也理理头发。
阿依娜不解地：“吴老师，排谁的戏？”
吴老师一笑，坐椅子上说：“当然是排你的戏了。阿依娜老师，坐下来慢慢聊，有要是和你商量。”
阿依娜也在身边椅子上坐下说：“吴老师，有事你就吩咐。”
“哎，不敢，你是咱们艺校的宝贝，必须得和你商量。我刚从校长那里过来，接上级指示，下个月是国庆节，每年一度的大型文艺活动，就在此拉开序幕，着手准备，由市委宣传部和文化局牵头主办，届时许多单位要登台献艺，也就是文艺汇演，最终评出名次，颁奖典礼，挺隆重的。校长让我和你商量，看咱们舞蹈班能不能酝酿一套全新的剧目来，然后抓紧排练，到时候去参加演出。”
“校长说，剧目要全新？”
“是的，艺术风格上要尽量出众脱俗、新颖别致。校长说，今年的国庆献礼，咱们艺校要力争上游、更上一层楼，为全市人民献上一台好戏，争取在举国欢庆的舞台上唱上主角，独领风骚，拿一回一等奖。我和校长通过商量，决定这次的演出活动以你为主，把新疆的民族歌舞搬到上海，加以创新，准是别开生面、独具风采，我看很有希望，你觉得怎么样？”
阿依娜低眉沉思。
“这事啊，你也别急，以免在思想上造成压力。现在算起，离国庆活动还有一个月，你慢慢构思，等有了灵感，剩下的就是编舞和排练，还有时间。其实国庆演出，拿名次不是主要的，重在参与，考虑到咱们艺校是专业的文艺团体，如果参赛的剧目平淡无奇，就显得名不副实。以前你没来的时候，每逢国庆演出，参与的单位大多是老一套，凑凑热闹而已，没什么花样，咱们这里也是如此，很难搞出新的名堂来，没办法，艺术作品不是请客吃饭，说来就来的。上次校长看了你的彩排，评价很高，有句话他经常挂在嘴上，说咱们艺校有了你这朵金花，往后就不怕拿不出新的花样来，这次就看你的了。对了，校长为这次活动点明了主题，供你参考，主题是，以展示西域文化和民族特色为主导方向，颂扬改革开放，内容要健康、积极向上，跟上形势、乘风破浪。”
阿依娜听着吴老师滔滔不绝一番话，心乱如麻，不知该说什么。
工作室内
下午，时间临近下班，金刚坐在工作台前，手里拿着指肚大的变压器骨架，上面有几根线头，是绕好的线圈，他正往骨架上插着矽钢片。
蔡坷坐在另一边工作台前，台上有笔记本、绕线机，还有漆包线团和一盒变压器骨架；绕线机是手摇式的，此时她揺着手柄，正往骨架上绕着线匝。她停下看看笔记本，在骨架上留出线头，把线折回线槽接着绕。
金刚耐心地往骨架上插着矽钢片，动作缓慢，每插一片都仔细小心，唯恐搞错帮了倒忙。他觉得能帮上忙，心里就踏实一点。
蔡坷绕好一个线匝，取下骨架，用胶带扎牢，拿在手里看看手表，转身瞅一眼金刚，走上前说：“金刚，咋样，矽片插完了没有？该下班了，时间到了。”
金刚手不停说：“快了，还剩几片，要不要加班？”
蔡坷稍作思忖说：“算了，这一天忙的够呛，来日方长，以后再说。你还不熟练，工作效率、动手能力是差了点，不过不要紧，不出差错就行，今天干不完，明天接着干，不着急，到时间就下班。”
金刚稍作犹豫说：“我加会儿班，把这点活儿干完。”
“那你就随便，咱们这里不比车间，想歇就歇、想干就干，没人管。”蔡坷说着坐自己台位上，拿起表笔测试线匝的阻值。
马路上
天近黄昏，有的路段亮起路灯。金刚下了班，骑自行车回家走着，显得神情并不轻松，虽是蔡坷一厢情愿把他拉进厂里的主要部门，可是总要面对可观现实，尤其是单主任那句戏言，像块儿石头压在心里。
金刚家
客厅里。晚饭后，金刚妈擦过饭桌放下抹布，坐上沙发稍作歇息，嘴里念叨一声：“金刚又在加班。”
莎莎从母亲卧室出来，关上门对奶奶问一声：“奶奶，爸爸咋还不回来呀？”
奶奶叹声气说：“你爸啊，无线电把他难住了，还不是又在厂里加班！哎，你爸回来了，我听见脚步声了。”话落，金刚推门进来，手拎帆布挎包，叫声“妈”关上门。
“爸爸，又加班了吧？”莎莎问一声。
“金刚，还没吃饭吧？锅里有，给你热一热。”母亲说。
金刚应一声，说声“妈，不用，我在厂里吃过了”挨着母亲做下，显得心神疲惫，情绪低落。
母亲瞅瞅儿子，心里难过，就说：“最近总是加班，无线电学通了吧？”
金刚哼的一声苦笑说：“哪是容易的！”
卧室内。阿依娜从衣橱拿出一件舞裙，站梳妆台前，面对镜框双手撑起，贴在身上比试，扭动腰姿，琢磨着校领导托付的重任。
金刚推门进来，看阿依娜在比试舞裙，关上门，上前放下挎包，打量着说：“怎么又把舞裙翻了出来，是不是有演出活动？”
阿依娜心情沉重地：“下个月是国庆节，校长安排，让我编排一套全新的舞蹈，到时候去参加演出。我正发愁，你帮我出出主意。”
“好啊，这难不住你，把你们新疆的歌舞搬到上海，不用编排，都很新鲜。”
“我们校长说，要积极向上，跟上形势。”
“呵，跟上形势，又是改革春风吹满地，我都被这形势搞得糊里糊涂、头昏脑胀的。弄不明白，这形势是一派大好，还是一团糟糕，只觉得还不如在新疆，轻松自在。其实你不用发愁，我看新疆的歌舞，从古到今都不过时，都能跟上形势，比方说，你们的古尔邦节，是个盛大的节日，亲朋好友聚一聚，弹弹琴，唱起歌、跳起舞，乐乐呵呵，这不算跟上形势吗？”
阿依娜静神思索，金刚的话使她思绪回到家乡。
（淡入）清真寺前广场上，穆斯林们在欢庆节日，乐师敲起纳格拉鼓、吹起苏奈依，年轻的小伙儿们跳起热情奔放的萨玛舞；
草滩上，乐师们围坐在地上拉琴，年轻男女眉目传情，载歌载舞……
（现实）阿依娜思绪回来，松口气说：“你这一说，我有了思路。”
“国庆节还有一个多月，不着急，慢慢构思，我帮你。”金刚自信地，“老子干别的不行，来上几段新疆舞，挥洒自如！”
阿依娜轻松一笑说：“有你帮助，我就不用发愁。”
……
厂区内
车棚外。新的一天上班时间，金刚放下自行车从车棚出来，手拎挎包迎面碰上季主任。
季主任推着自行车，与金刚迎面相觑，哼的一声嗤笑。
金刚欲走开，上来一股倔气儿，回头说：“哎，我说季主任，哼个啥，我没有得罪你吧，为啥总是看我不顺眼！”
季主任欲进车棚，也回头讥笑地：“呵，金刚，你这是咋了，我哼一声不行啊？感冒了，咽喉不舒服，管的也太宽了吧？听说你进了开发部，派头大了，我惹不起，怕你还不行吗？说我看你不顺眼，谁也没说你得罪我，我还想说，你看我不顺眼呢！”
金刚欲辩无言，忍口气悻然走开。
季主任看金刚走去，又哼的一笑说：“有啥本事，就是个勤杂工，靠着别人进了开发部，你也配！”话落推车进车棚。
厂区通道上。金刚挎着包走向开发部，经过一排车间，看墙上黑板报前几个职工在议论纷纷，便止步旁观。
黑板报前。一名职工念着上面的小字报说：“厂里两个新疆人，一男一女真荒唐，女的叫蔡坷，男的叫金刚；蔡坷一步登上天，金刚一跃进龙门。金刚本是勤杂工，哪有资格当助手；欲知详情是哪般，开发部里去捉奸……哈哈，这小子报写的挺上口。我和金刚一个车间，他确实是勤杂工，啥不也懂，前不久进了扫盲班，怎么一下子进了开发部……哦，金刚！”说着，转眼看到金刚站在身边，忙改口说，“嘿，来了，有人缺德，贴上你小字报，快撕下来吧。”话落和忙走开，其余工友也随之离开。
金刚上前看一眼，气愤地撕下小字报。
车间一头。季主任拎着挎包止步关注，看金刚把小字报撕碎甩在地上，脸上露出讥笑转身走向办公室。
……
开发部楼下。单主任下楼下，手里拿着教材，抬头一怔，看是金刚走到跟前一脸怒气，摇头走开。
金刚欲上楼梯，举步思虑，忍口气咽肚里，脚步沉沉走上楼梯。
职校楼下。单主任走到楼梯口，止步回头超开发部瞅一眼，叹气摇头自语：“不合适，成问题，一夜之间闹得满城风雨，沸沸扬扬。”
开发部楼上。金刚换上工作服出更衣室，站在楼道系着钮子，如鲠在喉叹口气，想着心里说：“看来这开发部呆不长，不是我呆的地方。”
工作室内。蔡坷坐在工作台前已埋头工作，正往电路板上焊接元件。
金刚进来，看蔡坷正在工作，想打声招呼欲言又止，默默走到自己台位前一屁股坐下，心里憋着气。
蔡坷听到响动瞥上一眼，见金刚面色反常，稍作思忖说：“金刚，来了？我又做了两个线匝，你拿去，还组装变压器，把硒片插上去。”说着，拿起台上两个线匝，放到一头，又说，“昨天干得不错，硒片插的都很整齐，没有缝隙，继续保持。”
金刚起身上前，拿起线匝看看，叹声气说：“蔡坷，我觉得在这里干不长，也干不下去。外面风言风语，还有小字报，不知道你看到没有。”
蔡坷放下烙铁和电路板，左思右想叹声说：“工厂几百号人，名不副实把你提到开发部来，风言风语在所难免，这是没办法的。”
金刚气鼓鼓地：“这是谁干的，让我抓到棕丝马迹，非出这口气不可，狗娘养的！”
蔡坷想着心里说：“很显然，一定和季主任有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