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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线电厂
大门口。门旁一侧是车棚,扎满自行车;正是下班时间,职工三三两两推起自行车出大门。蔡坷从车棚推出自行车,迎面碰上金刚来取车,看他垂头丧气,止步问一声:“哎,金刚,垂头丧气的,干么呢?”她和金刚同是支边知青。
金刚叹声气:“不干么,推车回家。”
蔡坷:“看你的样,又和车间主任闹别扭了吧?”
金刚:“不错,不光是闹别扭,还吵了嘴,我差点揍他小子!”
蔡坷:“凡事要忍,车间主任可得罪不起。”
金刚:“得罪他又怎么样?我不怕他。最近老看我不顺眼,三番五次催我上职工学堂,进扫盲班,想把我赶出车间,他打错了主意!”
蔡坷:“哎,上职工学校,这是好事,也是形势所逼,你为啥不去?”
金刚:“怎么,你倒想去啊?”
蔡坷:“我还正想换个地方排解压抑,呆在车间做勤杂工,受气又无聊,正好我们车间主任也通知了我,明天就去报到,上职工学堂。吃一堑长一智,咱们厂都是技术工,学一学总是有好处。”
金刚:“呵,上职工学校,进扫盲班,更让人家瞧不起,还拿不到奖金。你算算咱这把年纪,还能学到什么,等学会了也就老掉牙了,还能干什么?无线电可不是容易学的。”
蔡坷:“事在人为嘛,只要肯用心,我自信没有学不会的。年龄大一点没关系,把本事学到手,有一技之长,就不怕人家笑话,你也应该学一学。像咱们这帮人,在新疆学会了种地打粮食,回来学一学电子电器,从地上到天上,这一生还真够精彩。”
金刚:“蔡坷,你这么乐观,还这么自信,你真会想得开,我是一点也想不通。”
蔡坷:“没办法,要面对现实。优胜劣汰,是社会的游戏规则,别说是一个工厂,就算是一家人,有个吃闲饭的,兄弟姐妹也看不顺眼。学点技术,就像交个朋友,就多条路,如果你是人才,别说是车间主任,连厂长也要打你小溜儿。咱们支边回来的进了工厂,正赶上这改革春风吹满地,不懂专业技能,文化程度又不高,等于是吃闲饭的,谁看得起啊?与其呆在车间里受气,不如学点本事,别在乎少拿一点工资,有得有失。你考虑一下,最好是学一学,我先走了。”话落推车走开。
金刚看蔡坷走向大门,叹气思虑,进车棚推自行车。
大街上
金刚骑车回家走着,到一站牌停下,看看手表,提车上人行道扎下车,等班车过来。一会儿,一辆班车靠近站牌停下,阿依娜随客流下车,肩上挎着包。
“阿依娜。”金刚扬手一声喊。
阿依娜看是金刚,欣然应一声:“金刚,等了很久?”
金刚推起车说:“没有,刚到,刚下班。阿依娜,我考虑好了,明天就进职工学校,学一学无线电。”
阿依娜愉快地:“你想通了。我也希望你学一学,只要对你有好处,就用心的学吧,真主保佑你,一定学的通。”
金刚家
客厅里。桌上摆满菜肴,一家五口围桌吃着晚饭。
金刚妈:“阿依娜,多吃点菜。妈烧的菜啊,不如你拉的面好吃,往后妈也学一学,学做拉面。”
阿依娜:“妈,您烧的菜比拉面好吃。”
金刚妈:“妈啊,总是担心你吃不惯。”
阿依娜:“妈,往后就别客气,一家人有啥吃不惯的?”
金刚妈:“是,一家人不说两家话,往后妈就不客气。你们上班,妈要做好你们的好后勤……莎莎,奶奶说的对吧?”
莎莎:“奶奶,我要吃醋了,你对我妈也太关心了吧!”
金刚妈:“哈哈,奶奶啊,最关心的是咱们莎莎……来,奶奶帮你夹菜,多吃点,好好学习,将来考上大学。”
莎莎:“这还差不多。”
金刚:“明年要考高中,往后学习可要抓紧。”
莎莎:“爸,我又被评上了优秀团员。”
金刚:“主要是学习。爸,要是以前您在别的单位,我也好轻松一点。”
金刚爸:“无线电厂不下体力,还不轻松?”
金刚妈:“你爸啊,在无线电厂还好一点,要是在别的单位,说不定要回家待岗。像咱们弄堂里的阿庆,他在纺织厂,就待了岗,在弄堂口摆个摊儿,一天到晚的忙,掌鞋。”
金刚:“现在厂里在搞形式,改革春风吹个不停,办什么学习班,不懂技术的都要学一遍。厂里催我几次进职工学校,无线电太复杂,我怕是学不懂。”
金刚妈:“学不懂问你爸,你爸是老公鳮,啥都懂。”
金刚爸:“你胡说啥,叫老技工!”
金刚妈:“啊……哈哈,错了,是老技工,整天捣鼓收音机。”
阿依娜:“妈说的是,学不懂,让爸教你。”
金刚:“爸,无线电学起来容易吗?”
金刚爸:“无线电啊,也就是半导体,主要是三极管和二极管,就好比……”
“就好比咱们家,”金刚妈抢过话头,“我是一级管,阿依娜是二极管,你和你爸是三极管。”
一家人都笑起来。
“都笑啥,我说的不对啊?”
金刚爸:“你妈啊,啥都不懂,就会张冠李戴,打岔岔!”
莎莎:“奶奶,还有我呢!”
“哈哈,咱们莎莎啊,是四级管!
服装店内
天已落黑,店里亮着灯,扁头坐在桌旁抽烟喝茶,显得心神不宁。他喝口茶,朝外扫一眼叹气自语:“这娘儿们咋回事,去银行取个钱一个下午,到现在还不回来!”
“师傅,你要的排骨面。”隔壁饭店的服务员端进来一碗面说。
“好好,放桌上,谢谢啊。”扁头回应说。
“不客气,你慢吃。”服务员放下碗筷转身出去。
扁头拿筷子挑起面,吹吹凉张大口,瞪眼愣住,看有人站在门口,是肖雨竹,他放下面板起脸。
肖雨竹进店门,手里的提包沉甸甸。她把提包放桌上说:“又吃排骨面啊?”
扁头抱怨:“你咋回事,取个钱一下午,现在才回来!”
肖雨竹:“你急个啥?帮你筹钱我也是马不停蹄。从银行出来到我妈家,我妈手里只有两千块钱,我妈说让我等一等,等我哥下了班,看能不能从他那里再借一千,于是等现在,吃过晚饭才回来。”
扁头松口气,打开提包看一眼说:“这一共多少钱?”
肖雨竹:“银行里七千块钱都取了出来,我妈那里又借了三千,一共是一万块钱。”
“还别说,老丈母娘还真够意思,等赚到钱,得好好孝敬她老人家。”扁头话落吃起饭。
肖雨竹哼的一笑:“你们男人都会这一套,碰到难处的时候才想到丈母娘,等过去这道坎儿,还不是忘到脑后,有几个知恩图报的!”
扁头:“有你代替还不一样?哎,你在合计合计,还差多少钱?”
肖雨竹:“还用合计?包里是一万块钱,另外维持店面的手里三千块钱,你这一趟至少两万块钱,还差多少你自己算吧。哎,剩下的我可不管了,你自己想办法。”
扁头吃着饭又发起愁说:“还差六七千块钱,金刚那里也不会有这么多钱,即便有,也不会全借给我。”
肖雨竹:“我看啊找你妈,看能不能凑一点,即便是一毛不拔,也要让她知道,咱现在是急等用钱,一点忙都帮不上,省得以后你发了财,反倒跟你要钱,到时候我就不客气。”
扁头:“没用的,等过了明天再说。”
肖雨竹:“你让钱主任搞的化妆品,这次带多少?”
扁头:“大概四五箱,到新疆一倒手,估计能赚一千多块钱。”
肖雨竹:“上次你去到倒腾服装,要是带上化妆品,也不至于白跑一趟,结果拉拉扯扯两个月,回来只带两腿泥,偷鸡不成还舍把米。”
扁头眼皮晃晃:“上次是心里没底,这次就不一样,货有头、债有主,保证顺顺当当两讫不误。”
肖雨竹:“这次可要用点心,整个家底都被你带了去,万一有个闪失,可就是阴沟里翻船,别想再爬出来。”
扁头:“放心,十拿九稳。”
肖雨竹:“你这一趟至少要半个月,我看这店不能关了门,你走的时候留下一千块钱,我多少进点货,还好维持下去。”
扁头:“也行,实在不行就少弄点葡萄干。”
肖雨竹:“哎,你去趟十八连,找阿成,他现在是连长,连部的钱先用一用;还有,你的旧相好那个阮妮,有多有少不会让你落空。”
扁头眼一瞪:“肖雨竹,少给我打预防针,这次可不是开玩笑的!”
肖雨竹哼的一笑:“要这么说,你还像个人样。”话落转身到衣架前,把几件衣服理一理。
扁头吃口面条,翻起眼皮盯着肖雨竹,心里打鼓。
租房内
晚上,屋里亮着灯;肖雨竹坐床头数着钱,扁头坐床沿抽着香烟。肖雨竹数完一沓钱,用皮筋扎起来,看扁头只顾抽烟若有所思,不耐烦地:“扁头,别光死气沉沉只顾抽烟,出去活动活动,找金刚借钱去,趁晚上有时间,明天他上班去,又耽搁一天。”
扁头:“不急,明天也不迟。我心里有数,主要是考虑化妆品,明天去百货公司,先把这头搞定,晚上去找金刚,后天一早我就出发。”
肖雨竹:“能提前就提前,能往前赶就往前赶,做事不要婆婆妈妈。这回你要马不停蹄跑上好几趟,不知道结果会怎么样。”
扁头:“结果只有一样,发财。”
肖雨竹:“你是净做发财梦,在新疆就摩拳擦掌,结果现在还是穷的叮当响。”
扁头:“那是时运还不到,现在时来运转,找到了财路,滚雪球,越滚越大,你看发不发?”
肖雨竹:“说的倒是轻松,像是钱赚到手,我心里像是压上了一块石头,颤颤悠悠,鬼才知道你会不会发财。全部家底都给你带走,我的要求也不高,只要你这会能保住本钱,别把生意做砸了,我就谢天谢地。”
扁头:“很快要出发了,少说这些倒霉丧气的话。我看你明天去趟城隍庙,给财神爷烧柱香,再磕上一百个响头,这回准能发财。”
肖雨竹伸腿一脚:“磕你娘的头!赖扁头,我可告诉你,这回你把生意做砸了,咱日子可就过到了头!”
扁头撅屁股站起,一声“跟你尿不到一个壶里”走出门去。
蔡坷家阁楼内
晚上,蔡坷坐在桌前,手里持电烙铁,边看图纸边往电路板上焊接线头,在安装一台收录机;桌上摆着书籍、万用表和收录机的外壳。阁楼空间狭窄,两边靠墙一边一张单人床,两床中间一张桌子,一张床是侄女蔡一芹的。
蔡一芹哼着歌曲《新疆好》上楼来,止住哼声坐上床沿说:“姑姑,又在捣鼓收音机,也不嫌烦。”
蔡坷焊上一根线头,放下烙铁,看看图纸说:“小芹,你一上楼就是新疆的歌舞,我好想还在新疆。”
蔡一芹:“当然了,我学的就是新疆的歌舞,我们的阿依娜老师,我特别的崇拜她。”
蔡坷:“这里是上海,从街头到舞厅,都在跳迪斯科,你却喜欢新疆的歌舞,不赶潮流。”
蔡一芹:“可我觉得,新疆的歌舞在上海是最时尚的,而且新疆的歌舞很适合跳迪斯科,不信我给您来一段压颤步的迪斯科舞蹈?”
“行了行了,你让我安静一会儿吧。”蔡坷话落又拿起烙铁说,“你们舞蹈老师长得漂亮吗?”
蔡一芹起身又坐下说:“漂亮么……就像歌里唱的,她的腰身像棉柳,不肥也不瘦;小嘴很多情,眉毛像弯月,眼睛使你能发抖。”
蔡坷焊着线头:“呵,新疆的女子我见得多,没一个让我发抖的。”
蔡一芹:“可我见到阿依娜老师就发抖。哎,姑姑,这是收录机吧?”
蔡坷:“不错,这是立体声收录机,欣赏音乐特别好听,等装成了,让你感受一下高音质立体声的魅力。”
蔡一芹:“姑姑,啥叫立体声?”
蔡坷:“给你说你也不懂,等装成了,听一听就知道了。”
蔡一芹:“姑姑,您真了不起,会装收录机。”
蔡坷:“小芹,早点休息,我好集中精力。”
“好吧,不打扰了,您早点装成,听一听立体声。”蔡一芹说着展开床上的被褥。
蔡一芹母亲从墙角楼梯口上来,绷着脸对蔡坷觑一眼,对女儿说:“芹芹,还不休息,早上喊都喊不起床!”
蔡一芹做床上说:“妈妈,我正要休息呢。”
蔡坷不理不睬,查看着线路板;嫂子又觑上一眼,没好气地:“晚上不休息,捣鼓的啥东西!芹芹,休息得好么?”
蔡一芹:“妈妈,没事的,姑姑在安装收录机,您快下去吧。”
蔡坷嫂子叹口气,抱怨着“头发都要白了,还捣鼓什么收录机,有本事找个男人搬出去,挤在一起算啥意思,有啥出息”转身下楼。
蔡坷头也不抬,忍气吞声焊接线头。
……
深夜,一边床上,蔡一芹熟睡中。
蔡坷仍坐在桌前,用烙铁焊接着电路板上的线头。她放下烙铁,拉近一点台灯,仔细查看电路板上有没有焊错的地方,一会儿松口气,找一盒磁带放进带仓,插上电源,按下按键,放出轻松的钢琴前奏,接着是男中音,唱的是欧美歌曲《此情可待》。她欣赏着歌曲,脸上的困倦随之荡然,显得欣慰而自信……(第19集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