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外滩
黎明,黄浦江仿佛还躺在睡梦中,一艘高大的货轮在江面上游动,发出一声长鸣,打破了它的宁静;江边钟楼上敲响了钟声,新一天又开始了。
家中
院里。阿成蹲在水池旁,正在擦洗阿征的自行车;他反复擦拭,每根辐条都擦得锃亮,以此寄托对妹妹的一份哀思……
客厅里。阿成站在茶几前,茶几上放着他的行囊,一只帆布军用旅行包;他把几件衣裳跌得整整齐齐,一件一件装进行囊,最后把茶缸、水壶等洗漱用品都装进去。他收拾完毕,提起行包掂量掂量又放下,楼上楼下扫视一眼,视线落在阿征和父亲的遗像上。
遗像摆在案几上,案几前放着阿征的自行车,被擦得焕然一新。
阿成走到遗像前,片刻沉默,忍痛负疚地:“爸,阿征,安息!我回新疆,我会记着,每年清明,带上香梅、小飞,回来给你们扫墓。”话落三鞠躬,转身拎起茶几上的行包,一声叹息走向门口,忽听一声“站住”止步回头,看是邱莉群站在楼梯口,手里握枪对着自己,一时愣住。
邱莉群打扮一新,一身黑色短袖旗袍,一手拎只挎包,一手握枪对着阿成,镇定自若;她瞥一眼阿征和父亲的遗像,目对阿成上前两步,忍着悲愤说:“你就这么走了?”
阿城坦然面对:“你想干啥?”
邱莉群:“我想打死你!”
阿成放下包说:“你尽管开枪,我走的会更快些。我正想陪着爸和阿征,所有恩怨也就了结!”
邱莉群一声悲叹缓口气说:“是该有个了结,我不会送你上黄泉路,让你就这么走了。你有没有想过,你这一走,这个家谁来看管?”
阿成稍作沉默:“我说过,这个家早就不属于我,我不会赖着不走。你放心,往后我不会踏进来一步,即便是讨饭,也会绕过这家门槛,这家你看着办,我管不着!”
邱莉群把枪装进挎包,顺手掏出一串钥匙,握在手里说:“冤家路窄,这个家你我水火不容,是该有个了结。多少年来,从我踏进这家门,你我就成了冤家,可我不亏欠你什么,也永远不会亏欠你什么。我原本就不该走进这个家门,是一时糊涂走错了地方,不该做你的继母,我没这的命,落到这步光景,都是我活该。你这次回来,查清了你爸是怎么死的,这没什么错,可你毁了两个家,毁了阿征,年纪轻轻为你而死。你是个男人,一个兄长,你活着每一天,都要承受良心的不安,你会带着惭愧和自责,走完你的下半辈子,这是上帝的咒诅,我永远不会原谅你!”她发泄完心中的怨气,又从挎包掏出一沓纸头,一样一样,边说边放茶几上,“一切都结束了,这家本该属于你,现在都还给你。这是所有房间的钥匙,这是户口本和房产证;这是存折,上面有八千块钱,是你父亲的工资,也是这家里唯一的积蓄。这两张是单据,是上个月的水费和电费,你都收好了。你把老婆孩子都接回来吧,这家里不能空了人,也是你爸的心愿,他总算可以安息了。”她转身面对遗像,叮嘱一声,“别忘了,每年给阿征扫一次墓,别让墓碑变成了黄土。”她话落站遗像前,拿起阿征的遗像,看着伤心落泪。
阿成一直发呆,猛见邱莉群放下遗像抹把眼泪,毅然转身走向门口,忙问一声:“哎,你……干啥去?”
邱莉群开了门,说声“去我该去的地方”出去关上门。
阿成看着门口愣一会儿,只觉得脑海一片空白,;他心烦意乱,楼上楼下又扫一眼,视线落在茶几上,走上前,拿起一串钥匙和一沓纸头无心细看,只是略上一眼又放下,不安地踱步思虑,猛想起邱莉群刚才撂下的话,止步发呆。(邱莉群画外音):“去我该去的地方,去我该去的地方……”这声音在他耳边反复回旋,冲击着心坎,他豁然意识到什么,说声“不好”冲出门去。
弄堂口
刘阿婆拎个菜篮,从街上买菜回来,站在弄堂边左右瞅瞅,一边是报亭,一边是锁匠摆摊的地方;她若有所失,叹气自语:“锁匠在也不来了,完蛋了。”
阿成冲出弄堂问一声:“哎,阿婆,有没有看到我阿姨?”
刘阿婆稍许愣神儿说:“你阿姨……喔,你快追,她在街头上了出租车。”
阿成立刻跑上街去。
刘阿婆看阿成沿街跑去,又叹气自语:“早让阿城回来,这家不会出这么多事。这人啊,一辈子别做亏心事,做了亏心事,迟早会不太平。”
大街上。阿成急步走着,巡视街上,看到一辆出租车,忙招手拦住。
墓地
墓园外。出租车沿路驶来,在路边停下;阿城下车,对周围扫一眼,大步奔向墓园。
墓园内。阿成进来,快步奔向父亲的墓地,“去我该去的地方……”这声音始终伴随她奔跑的身影;当他看到父亲的墓碑,同时也看到邱莉群站在墓碑前举枪顶在头上,大喊一声“阿姨,不要……”瞬间砰的一声枪响……邱莉群的身影缓缓倒下……
……
大街上
扁头骑自行车沿街而行,一会儿到一家百货公司的楼院前,一脚点地下来,推车进院门。
楼院内。扁头推车进来,把自行车扎在楼下,转身到楼梯口,朝上瞅一眼,稍作思忖抬腿上去。
楼上办公室内。采购不得钱主任坐在办公桌前正看报纸,忽听有人敲门,不耐烦地:“哎呀,谁又敲门,烦不烦……请进!”
扁头推门进来,喜在眉间,就说:“钱主任,您在,恭喜发财。”
钱主任扶扶眼镜看清来人,放下报纸说:“哦,是赖师傅,请坐、请坐。”
扁头关上门,递支香烟说:“钱主任,我又来,不会影响您工作吧?”
“哪里哪里……来,抽我的。”钱主任忙拿起桌上的烟盒,抽一支给扁头。
扁头忙把自己的塞进烟盒,接过钱主任的说:“大前门,主任就是主任,我这烟,到您跟前拿不出来。”
钱主任一笑说:“没关系,一回生、两回熟,客气什么?请坐请坐。”话落也抽一支点上。
扁头坐对面沙发上,点上烟说:“钱主任,这回不会让我失望吧,葡萄干的事定下来了没有?你说让我等几天,等到现在,再等就没希望了。”
钱主任:“急什么,我说让你等,就有希望。没办法,我们百货公司就是这个样子,每个季度采购什么货,都是约定成俗,通过研究到拍板定案,一般是提前一个季度。再说上面有书记经理,还有副经理,时令不到,我一个主任也是干着急。”
扁头:“也是。这么说,我的货你们定下来了,要多少?”
钱主任:“你这次来的正是时候,冬季的采购已经开始。昨天我们开会研究,最后决定……哎,我可是费尽心机、磨破嘴皮才为你争取过来的,明白吗?”
扁头:“明白,放心,不会亏待你的。遇上你钱主任,我就是遇上了贵人!”
钱主任:“哈哈,不是贵人。”
扁头:“是什么?”
钱主任:“是财神爷,遇上我,你就发财了。当然,也是看你有奸商的头脑,不像是卖茶叶蛋的,所以才会与你合作,不然我才懒得理你。”
扁头:“嘿,那是,合作嘛,就是有钱大家一起赚,这我懂。我马上赴新疆,不出一个月,保证货到上海。”
钱主任:“我还担心,你能不能把货搞到手。我对上面是打了保票的,一再强调没问题,他们还不信!”
扁头:“钱主任请放心,你跟上面打了保,我敢和你立下军令状!”
钱主任:“赖师傅,你这么有把握?”
扁头:“钱主任,这么说,在上海我不敢吹牛,只要是到了新疆,就像是到了娘家,有啥逮啥,十拿九稳,你信不信?”
钱主任:“哈哈,娘家人,有意思。你这么说,我就吃了定心丸,当然是信了。就按上次咱们谈的价钱,签过协议,你尽快返回新疆,把货弄到手,发回上海,越快越好。”
扁头:“没问题!哎,要多少?”
钱主任:“为了让你发财,公司决定,上市一批你这种货的葡萄干,数量是三十吨。”
扁头:“啊,三十吨!”
钱主任:“是的。干货产品,主要是满足春节前后的市场供应,数量有限,不过对你而言,三十吨算是不小的横财。怎么,有问题吗?哎,你在想什么?别到时发了财,只顾自己抱老婆,把我这个大媒人晾到一边啊!”
扁头:“啊,不是,吃水不忘挖井人,我学过的。我在想,你们一下要三十吨,那货款……怎么办?要好几万呢!”
钱主任:“怎么,你没有本钱?”
扁头:“钱主任,说实话,我们支边回来的,还不如乡下的农民,穷的是叮当响,谁有几万块钱啊!”
钱主任:“哎呀赖师傅,说了半天,你还是卖茶叶蛋的,我不会是看错了人吧?没有本钱,做什么买卖,捣江湖嘛!让我大失所望。”
扁头:“钱主任,别失望,我不是捣江湖。我以为顶多也就两三吨,想不到一下子要三十吨,别说是卖茶叶蛋的,加上个卖大饼的,也一下子吃不消啊!咱商量商量,你们百货公司能不能预付我一部分货款?”
钱主任:“嗳,这可不行,签协议的时候要写上去的,你把货弄到上海,我们公司验货付款,不会少你一分钱,这是规矩。”
扁头:“那……这就不好办了。”
钱主任:“你可以借一借嘛。”
扁头:“不是个小数目,跟谁借啊!”
钱主任:“哎,你刚才说,到了新疆就是到了娘家,那边就不能通融一下?”
扁头:“你不知道,那边跟咱们内地打交道,怕的就是欠账,烤羊肉可以管你吃饱,可要谈起生意来,钉是钉、铆是铆,一手交钱、一手交货,一点余地都没有,娘家人也得守规矩不是?”
钱主任:“这倒是,谈生意讲的是信义、规矩,没有本钱,说一千道一万,都是瞎扯淡,不好办啊。做买卖想发财,发大财得有大本钱,你一个小炉匠让你打艘船……呵,不是金刚钻,别揽这瓷器活啊!哎,可别怪我没有帮你啊?”
扁头:“嘿,哪会,您一片好心,我能拎不清?只有感激不尽。哎,钱主任,你看这样行不行,我发财,你发财,哥俩好,加点回扣,三十吨的货,我分批分次,一次少进点,多跑上几趟,这样行吗?”
钱主任:“这个嘛……你本钱多少,一次能搞几吨?”
扁头:“两三顿,三四吨,最多了。”
钱主任:“两三顿,三四吨,才十分之一。新疆路途遥远,就算你马不停蹄,你算一算,春节之前能跑几趟,吃得消吗?另外,货不到位,影响我们供销,违反了协议,你是要陪款的,搞不好,这批买卖你白做,我喝西北风。”
扁头:“你看,我是这么算,新疆跑习惯了,不跑心里发痒。我再凑点钱,一次弄个四五吨,另外,你帮我再高点化妆品,到新疆一倒手,就能多进两吨,一次五六顿、七八吨,第三趟不下十吨,第四趟保证不差一个子儿,如数到位。现在离春节还有五个月,不会影响你们销售,你看咋样?”
钱主任:“要这么算嘛,你脑瓜还行,滚雪球,越滚越大,倒是可以考虑。不过化妆品,新疆那边销路好吗?万一倒不开手,岂不抓瞎,延误时间嘛。”
扁头:“这个你放心,化妆品一到新疆,那是最吃香……哎,多搞点中华牙膏,我保管一点时间都不会耽搁,我有把握。”
钱主任思考一番,起身上前,畅口气说:“好吧,就按你的意思,一会儿咱去签协议。化妆品我帮你搞定,不过也有限,尽量帮你多搞点。”
扁头喜形于色,也站起说:“那就多谢,你真是财神爷,等签完协议,我请你喝酒。”
钱主任笑笑说:“你是要请我喝酒。你是知道的,上海的化妆品,在国内是最紧缺的,不是我,你是搞不到的,比你的葡萄干可要抢手。”
扁头连连点头说:“那是、那是。钱主任,咱去签协议?”
钱主任手一摆:“别急,话还没说完。赖师傅,你是聪明人,我也不糊涂,这批买卖一做成,你可就发达了,啊?”
“全靠你关照,托您的福。您放心,发达我不敢讲,凡是能赚钱,少不了您的。”
“话虽这么说,可我心里没有底,少不了……是多少?”
扁头稍作思忖:“你放心,只要是赚到钱,我不会太小气,大丈夫一言九鼎,驷马难追……”
“行行行,”钱主任摆手接过话头,“我看还是说点实在的,这亲兄弟、明算账,先小人、后君子,是不是?刚才你说加点回扣,加多少?”
扁头思虑一下:“不就是让利嘛。这样,我豁出去,每公斤让你五分钱,够了吧?”
钱主任摇摇头:“你打发叫花子呀!”
扁头稍作迟疑:“那你说要多少?”
钱主任伸出食指说:“每公斤一毛钱,你考虑一下,行的话咱去签协议。”
扁头想着心里说:“这小子心够黑的,一公斤一毛钱,一吨是多少?”
“行不行一句话,也就是让点小利,毛毛雨,还考虑什么!”钱主任不耐烦地。
扁头醒过神儿无奈地:“嘿,你动动嘴,我跑断腿,我……我让!”
钱主任喜笑颜开:“这才叫合作嘛,爽气!走,去供销科签协议。”
服装店内
店里有两名顾客,是女青年,其中一名在试穿一件秋装外套,站在试衣镜前扭来扭去。
肖雨竹站一旁说:“人是衣裳马是鞍,这款衣裳穿你身上,一下子气质就上来了……你看看,端庄大方,更年轻更漂亮,姑娘,行吗?”
女青年摇摇头,脱下衣服说:“阿姨,还有别的款式吗?”
肖雨竹接过衣服,转身又取下一件说:“天气凉了,你试试这件羊毛衫,短袖翻领,挺时尚。”
女青年摇头对同伴说:“走吧,到别处去看看。”
“哎,买不买试一试,别走啊!”肖雨竹看顾客头也不回,叹气自语,“可真够倒霉的,一件衣裳也没卖出去。”话落把衣服挂衣架上。
无线电厂
车间内。这里是电解车间,工人们忙着操作机器制作电路板。
金刚在其间走来走去,左看右看,显得无所事事;他叹口气欲走出车间,在门口碰上邢主任。
邢主任瞥一眼金刚,忙止步说:“哎,这不是金刚吗?”
金刚不屑一顾地:“邢主任,有事啊?”
邢主任:“不是通知过你,去职工学校,进扫盲班,你怎么悠悠转转还在车间!”
金刚:“我又不是不识字,进什么扫盲班!”
邢主任:“呵,你以为是几个字就了不起?这里是无线电厂,不是戈壁滩!厂里有文件,不是针对你一个人,凡事不懂技术吃闲饭的,都要进扫盲班,补充学习专业技能,是为了提升全体职工的素质水平,懂不懂?你快报到去,对你有好处,别搞错了。”
金刚:“我都多大年纪了,还进什么职工学校?再说我听不懂也学不会,我不去!”
邢主任:“哎,不去?那我可告诉你,别以为你是顶替进来的,是铁饭碗,就管不了你!现在是改革春风吹满地,凡是不懂专业技能的,都要统统扫除工厂大门,回家抱孩子去。你不进职工学校,我下次通知你,就是回家待岗!”话落近车间。
金刚忍着气左思右想,苦闷地走出车间。
邢主任站一台机器旁看金刚出去,叹声气说:“这个新疆人,啥也不懂,还不求上进,不进扫盲班,老大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