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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1
总务府。
老主公方才回到主公室内，靠在椅子上放松了身体。看着数沓厚厚的公文案件，他叹了口气，“哎呦，这日子怎么到头，脑壳痛。”
“十几年了，那三个小崽子没一个想着回来帮我的忙。”
老主公拿下厚厚一沓文件一页页细读，然后盖上钢印。
到了晚上深夜，主公室的灯火依旧通明。
“主公，夜深了，先回家休息吧！”千鹤轻轻敲了一下门框，从门外进来。主公室的大门永远敞开着，只要主公在里面。
“辛苦了，你先回家吧，我手头还有一点工作。”老主公头也没抬，继续手里的工作。
“医院的通讯鹤发来消息说，解大哥的孩子醒过来了。”夜露湿重，微微寒，千鹤把总务室内的门窗一扇扇关上了。
“嗯！”老主公停下了手上的工作，眉头微蹙，然后继续低头工作。
“那孩子就在总务府外，从傍晚一直等到现在。”千鹤说。
解良就坐在总务府门外的阶梯上。门卫不让进，他晚饭还没来得及吃，就在那里等，生怕老主公离开了，饿了就忍着，一阵风吹来，全身颤抖牙齿打架。
老主公再次停下了手里工作，朝窗外看了看，良久才发一语，“千鹤，你觉得我该不该把他父亲的事情告诉他？”
千鹤伫立在旁边，丝毫没有离开的意思。长长的睫毛眨了眨，即使是上了年纪，让看着也是美丽动人，她良久才说话，“如果我是那个孩子，我想知道一切。”
老主公靠在椅子上，昂首看着天花板。“可是，就连他父亲这样的人都陨落在皇城里面。如果告诉他真相，他会不会迟早都会到那里去寻找真相？”
千鹤的脑海了浮现出一个伟岸男人的背影，站在他的身后，就算天塌下了也觉得安心。他是她以前暗藏在心里许久的单恋，现在每每想起，且美好且惋惜。
“你先回去吧！”千鹤不作回答，老主公把椅子转向后面，面对着窗外漆黑的夜色。
千鹤轻轻关上门。门缝合上的前一刻，她看见老主公那消瘦的身影望着窗外出神，由由忬忬。岁月不饶人，同样的一位顶天立地的男人今天也矮下身子去。
02
总务府的灯光一下子黑了下来，但是解良守在门外等了许久都没见什么人从里面走出来。
老主公站在漆黑的主公室里面，透过窗户看着解良垂头丧气地离开，而后长长地叹气。
解良走在长长的街上。天越黑，街灯让人感觉越发明亮，街上却空无一人。走过灯下，他的影子由长变短，再短变长，直到消失在黑暗中。肚子咕噜咕噜地叫了起来，他驻足抚了抚肚子，四肢发软无力。他忽然想起了什么，打起十二分精神，双腿飞奔起来。
03
岭南食肆。
一头发蓬乱，满下巴都是又黑又硬的胡茬大叔坐在椅子上大快朵颐。食物进嘴发出“嗦嗦嗦”的声音，他点了一碟干炒牛河，和一碗瘦肉粥，三下两除二就送进肚子里面。
“大叔，你的手艺还是这么好，最简单的食材就能做出了这么正的味道！”大叔吃得嘴唇油光锃亮。
“哈哈，那当然，我都做这个几十年了。”食肆老板是个上了年纪但是身体依旧硬朗的中老年人，“我刚才看见你的时候就觉得你眼熟，总觉得在哪里见过。”
大叔正打算结账，一掏钱，口袋和裤兜空空如也。糟糕，没带钱。
岭南大叔眼眶一黑，双眼似要发出死亡射线，“你该不会是想吃霸王餐吧！”
大叔一抹额头冷汗，尬笑着，“这么可能，吃谁都不敢吃你的！”
正当他苦恼的时候，远处来了个看似饥饿无力的少年，他的嘴角微微勾起，露出奸诈的表情，“大叔，我还要干炒牛河。”
解良进入摊位的时候已经是精疲力竭，一下子瘫坐了下去。眼看老板不在，他下巴贴在桌面上发愣。
“真好吃，香！”胡茬大叔吃牛河的时候故意发出很大的声响，“嗦嗦嗦”声。
解良瞄了一眼他，然后装作无动于衷，暗里却偷偷咽口水，可饿扁他了。
“岭南大叔，岭南大叔，麻烦你来一碗辣鸡砂锅米线。”解良用最后的气力叫道。夜摊食肆名叫岭南食肆，解良干脆叫老板岭南大叔。
“马上就好，稍等一下。”食肆里面传出来老板的声音。
“小兄弟，饿了吧，吃我这碟牛河，反正我也吃不完，浪费了可不好。”大叔和蔼可亲地说。虽然他穿得邋邋遢遢的，不知几天几夜没洗澡了，但是笑起来给人粗狂豪爽的感觉，不像坏人，“我已经给过钱了。”
解良想着这大叔看起来不像坏人，反正这干炒牛河不是什么来历不明的食物，而且自己又不是看起来有钱的人，没钱没色，对方没理由迫害自己，于是放心地接受了。
“谢谢大叔，在这一带没见过你，你是哪里的人吖？”解良接过干炒牛河，狼吞虎咽往嘴里扒，满足地喘了口气后继续吞咽，噎了一下。
“慢点吃，别噎着。”胡茬大叔轻轻拍了几下解良的背部，而后昂首挺胸大步离开。岭南大叔从食肆里面出来了，胡茬大叔的步伐加快了起来，生怕迟了半步。
“跟他爸一样好糊弄！”他心里窃喜。
“谢谢你大叔，你人真好！”解良吃得有了力气，用力高声道谢。胡茬大叔远远应了一声不用客气。
“孩子，又是你，怎么这么晚了还外出。”岭南大叔出来了，“爸妈不在家里吗，怎么老是出来吃饭？”
解良是这里的常客了，有时一日三餐都在这里解决，跟
“来一碗新鲜滚热辣的辣鸡砂锅米线！”解良只是一笑，不回答岭南大叔的问题。他本来已经饱了五六成，本来不应该吃太多的，他心里一高兴，那就再吃一碗辣鸡砂锅米线吧。“大叔，多加点花生！”
“好咧，再给你加个鹌鹁蛋。”岭南大叔动作麻利起来。解良闻言开心到飞起。“大叔真帅！”
04
一个矫健的身影在夜色中若隐若现，然后从总务府的窗外摸了进来，悄然无声。
“啪”一声，总务府的灯光亮了起来。
“你迟到了，我等了你一天。有大门你不走，爬什么窗户。”老主公从室外进来，指尖还留在电灯开关上。
“别顾着数落我呀，赶紧让影子们退下！”胡茬大叔蹲在窗口一动不动。
一束黑影束缚着他的脖子和手臂。影子中伸出一只手臂，拿着镰刀一般的利刃架在胡茬大叔的脖子上。他咽了一下口水，颈部的体毛触碰到利刃便断落下来。
“我给你带了宵夜。”他倒也不显得慌张。
老主公一挥手，影子消失了。胡茬大叔松了口气。
“有长进，可以在影子们的耳目下走到这一步。”老主公接过打包的干炒牛河，在桌子上吃起来，大筷子往嘴里扒。“说说这些年的发现。”
“我还以为你要先叙叙旧呢！”胡茬大叔随便找个地方半躺了下来。
“叙什么旧，那么多年在外玩得不亦乐乎，也不见你们其中一个崽子舍得回来帮我的忙，都是白眼狼。”
“唉唉，老爷子，我可是经过你允许的。”胡茬大叔表示冤枉。他点起一支烟，抽了两口。当看到禁止吸烟的标志，他又把烟掐了塞回盒子了。
“别说了，赶紧说说你的发现。”老主公呛了一下，喝了口水。
“十四年前，小师弟踏马皇城射杀九王，九州精锐铩羽而归，帝丘人们背井离乡，九州体制崩坏。一切的问题都因皇城而起，这几年我都在皇城里潜伏，几乎走遍了每一个角落。”胡茬男人眉头紧皱，似乎是在思索着一件绝不可能的事情，“我几乎一无所获，一切都太正常了。”
“那就是说还有收获？”老主公看了男人一眼。
“十四年前，整个皇城满满居住着数百万的居民，我们都以为他们被占领帝丘的狄人屠尽了。实际上，狄军到达皇城的时候，皇城就已经是空无一人，金银财宝金石美玉无一被转移，没有一间房屋被破坏，没有一具尸体被发现，一切景象都是如常。”胡茬男人说着，眉目凝重，眼眸中是不可思议的神色。
万国来朝的皇都，世界上第一个突破百万级人口的大都市，世界经济和文化的中心，人才济济能人无数，无数人怀揣着梦想和野望到达那里，因为那里拥有着无限的可能性。然而这样的都市却在一夜之间人间蒸发了。
“如果真的是这样，狄军军方内部是怎么解释的？”老主公神色凝重，“如果事情真像你说得那样，那么庞大的军队，不可能没有人知道真相。”
“我潜入军方，军方称他们损失了十几万的精锐兵力，而且这十几万的精锐的确是消失了，但是我没有找到他们战斗的痕迹。更奇怪的是，我辗转军方各部，我发现没有一个军人遇见过所谓的精锐兵力。那十几万精锐没有一个退下来的伤残，没有留下一具尸体，就像人间蒸发了。”
“一定是发生了什么让解闵和狩儿发现了。”老主公看向帝丘的方向，眼睛发出光芒，像鹰的眼睛一般刺破夜的黑暗。“不惜一切代价都要把真相找出来。”
长夜漫漫，凝重的夜色中，主公室内的灯火持续通明。老主公和胡茬男人剪烛夜谈，一直到清晨。
“走大门。”胡茬男人又想从窗外离开，老主公白了胡茬男人一眼。“下次带粥，干炒牛河太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