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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说巴士 / 成都病人 / 第五章 访客的往事 一

第五章 访客的往事 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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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于树今天穿了一件浅冰蓝色的衬衫,纽扣是干净的象牙白色,比透明的纽扣要多了一丝厚重感和活泼。向阳的办公室里有一点专属于初秋午后的燥热,他将衬衫袖子折挽起来,露出一截紧实的小臂,和左腕的手表。
  办公桌上的电子表显示三点十九分,于树决定今天亲自走出去迎接方圆,方圆是个有点特别的病人,她给他的感觉,并不是一些言语上的开导就能打开她的心门、解开她的心结;她有点倔强,倔强里又有着一种令人不解的凄凉。于树无法解释这种感觉,但方圆就是和别人不一样。
  于树走出办公室,便看见方圆独自一人正坐在等候区的椅子上,她今天穿了一件连衣裙——当然也是黑色的,戴着一顶黑色的贝雷帽,不同于前两次将头发紧紧束进棒球帽,她的长发犹如一道黑色瀑布流泻而下,直至腰间;她伶仃地坐在那一群空旷的座椅中,后背挺得笔直,面冲前方,不知墨镜后面的眼睛是在发呆还是看着前方窗外的景色。午后的阳光从她背后照进来,将她的长发漂上了一层金色。空旷的大厅,白净得能照出人影的地砖,四周白色的围墙,只有她一个人安静地坐在那里,一动不动,一言不发,本是明媚的午后无端地染上丝缕的忧郁。
  于树愣了几秒,他突然觉得这幅画面有点熟悉,仿佛坐在那里的是他以前很熟悉的一个人,他已经很久没见过那个人了。
  本来他计划是走出来亲自请方圆进办公室的,但此刻他改变了注意,他轻手轻脚地穿过大厅,走到方圆身边,在她旁边的椅子上坐下,对面窗外没有什么特别的景致,只有树顶随风摇曳的枝叶,还有远处的高高矮矮的建筑。
  “你今天穿的衬衫很好看。”方圆打破了沉默,却连头都没有侧一下。
  “你今天穿的裙子也很好看。”于树说。
  “你怎么出来了。”方圆问。
  “出来请你进去啊。”于树说。
  “为什么。”方圆的声音低沉,略有沙哑,永远没有任何起伏和声调,这种语音开始会让人觉得她冷漠和不悦,但听多了发现她每句话都是这样,便无法分辨出她到底是什么情绪了。
  “时间到了,你不进去,我只好出来请你。”于树笑了一下,他希望这个玩笑能活跃一下气氛。
  “今天想聊点什么?”于树见方圆不说话,怕气氛又回到冰点。
  “今天阳光真好。”方圆一动不动地望着窗外。
  “是呀,”于树突然灵光一现,“想出去走走吗?”总是困在一个固定的房间里容易让人内心禁锢且心生防备,但如果出去走走,看见辽阔的景色,也许会获得不一样的效果。
  “上海经常出太阳吗?”方圆没有回答于树的问题。
  “还好吧。”于树说。
  “九月的成都,艳阳天还是挺珍贵的。”方圆说。
  “应该说是经常下雨吧。”于树笑了一下。
  “盆地经常夜里下雨。”方圆仿佛一尊雕像,“知道什么叫巴山夜雨涨秋池么。”
  “那你是喜欢晴天还是雨天?”于树问。他猜方圆这么多愁善感又阴郁的女孩子,应该喜欢下雨天吧。
  “晴天。”方圆简洁地回答,“我和她都喜欢晴天。”
  “他?”于树心想,这躲在方圆心底最不见光的角落里的主角终于要千呼万唤始出来了。
  方圆扭过头在翻找着什么,于树才发现她旁边放着一个大托特包。
  方圆从包里掏出一个挺厚的本子,放在腿上,翻开,里面竟是一幅画,是用极细的铅笔勾勒的一幢建筑的轮廓,线条之间是空心的白——还未上色,看来是一幅未完成的画。
  于树侧过头去看时,却发现画的是成都的火车站,庞大的建筑的顶端顶着“成都”二字。
  “这是我们故事开始的地方。”方圆望着那幅画,“每次我们回成都的时候都是晴天,真的很巧,我们每次从火车站或机场出来时,无论时值春夏秋冬,都会发现那天是个大晴天。成都一定很欢迎我们俩,我猜。”她又翻到第二页,仍是一幅只勾勒了边框还未填色的画作,“你看得出这是哪里?”
  于树凑过去仔细看了一会儿,“这是锦里?”
  “这是我们第一次出来玩,人好多,人挤人,她的鞋被人踩脏了,白裙子也溅上了食物的油渍。”方圆的声音突然变得轻柔了些。
  “她?”于树本以为故事的主角应该是个男孩子。
  方圆继续翻到下一页,这一页被分成多个小格子,每一个格子都是一道食物,但并不是每一个格子的画图手法都足够成熟,于树只能依稀分辨几个特征明显的菜肴。
  “这个是火锅,”方圆指着一个锅,锅中间有一个被分隔出来的圆,“我不吃辣,我们每次都点鸳鸯锅。”
  “这个是红糖糍粑,”方圆指着一个盘子,盘子里有一些长方体,没有颜色,根本看不出来是什么。
  “这是盖碗茶,”方圆指着一个带盖子和托盘的瓷杯子,上面还细细地勾勒出青花瓷的花纹。
  “茶被喝光了?所以只画了杯子?”于树看见杯子里是空的,便开玩笑道。
  “她不会画水,”方圆抬头看了一眼于树,“画不好宁愿不画。”
  “这不是你画的?”于树见方圆把那些特征模糊的菜肴记得一清二楚,还以为是她自己画的。
  “我不会画画。”方圆冷冷地说,她又翻到下一页,“能看出这是哪么。”
  “这是九眼桥。”于树一眼就认出来了,兴致勃勃地说。
  “哼,”方圆突然冷笑了一声,“你倒是认得快。”
  于树被这一声冷笑搞得又摸不着头脑了,他不知道他怎么触怒了方圆,使好不容易融洽起来的气氛一下又莫名其妙地降回了冰点;同时他也奇怪,方圆对他的态度很奇怪,仿佛已经认识了很久且还有点旧日恩怨在里面。
  “可以给我看看这些画吗?”于树试图挽救气氛。
  “以后再看吧。”方圆抬头看了一眼于树,于树不知道她是什么表情,她突然用力地“嘭”地合上画册,迅速地放回包里。随后她向后仰靠在椅背上,仿佛很疲惫的样子,叹了口气。
  “累了?”于树也靠上椅背,侧过头看她,“回忆真的很容易让人累的。”
  “我和她认识好多年了,我都数不清了。”方圆说。
  “她是你的,闺蜜?”于树问。
  “她是我的另一半。”
  于树心里愣了一下,难道方圆的取向是……但表面上并没有什么变化,他的职业不允许他展示任何惊讶、惋惜、鄙夷等等情绪,何况他自己从来都标榜众生平等,众爱平等。
  “不是那种另一半,”方圆还是敏感地从于树眼神中捕捉到一丝几乎根本没有的惊讶,或许根本只是她太敏感了,“她是另一个我。她有着所有我没有的特质,感性,单纯,憨傻,快乐。她是最懂我的人,我也是最懂她的人。”
  “那很好啊,”于树说,“有的人一生都寻觅不到一个这样的朋友。”
  “黄金万两容易得,知心一个也难求,”方圆仰靠着椅背,“本来我以为我们能一辈子都这么好下去的。”
  于树望着她,等她说后面的“但是”。
  “但是好景不长,”方圆说,“直到她遇到了她的语文老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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