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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过五天，许进之被拱倒的次数开始减少，阿拉坦扯掉身上绷带，露出纵横交错的新旧伤疤，然后把绷带烧掉，拍拍许进之的肩膀，一言不发出门而去。
九月大同的太阳已经变得温顺，许进之坐在原来阿拉坦的位置，拖着头思索下一次和小白对练，怎样才能少被拱翻，或者完全不被拱翻。小白躺在旁边呼呼大睡，口水一地，不知道在做什么美梦。
江无舟带着何氏兄弟进入小院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幅景象。此时的许进之听从杨彪一直没刮胡子，已经是个虬髯大汉。
一头睡觉的猪，一个光着上身的虬髯大汉。
何自在低声对何逍遥说道：“格老子的，还有专门的屠夫，弟弟，待遇不错蛮。”
江无舟踢了下小白，伸手虚捅一刀，小白马上窜到猪圈，又一个坏人，只有大胡子是好人。
江无舟道：“你就是许进之？书生怎么跟个杀猪的一样？啧啧，可惜可惜，有杀猪的身材样貌，没杀猪的力气。”
许进之被猪欺负，被小姑娘欺负，现在又来个小白脸，自持受过阿拉坦教导，加上和小白对练十来天，站起身攻向江无舟，江无舟低头一闪绕到许进之身后，许进之还没来得及回头，一把发着寒光的匕首已经抵住了他的脖子。
阿拉坦拳稳，崔莹莹身巧，江无舟刀快，小白皮糙肉厚，许进之只能做倒霉蛋。
“别动，喂过毒的。”江无舟小心收了匕首，又道“速度慢了点，不过连小白都打不过，这个速度也正常。”
许进之不服气道：“你怎么知道我打不过小白？”
江无舟笑道：“小白不会躺在揍过它的人身边。”
“它不怕阿拉坦。”许进之想起刚来的时候小白和阿拉坦一起晒太阳。
“虽然阿拉坦撵过小白，不过阿拉坦对揍一头没了獠牙的野猪没兴趣。”江无舟解释道。
“我可以跟你学刀吗？”许进之问道，一张已经长满胡子的脸满待期望，不过江无舟还没开口，许进之又叹道：“我明白，得先把小白打趴了。”
读书读书不行，练武练武不行，许进之神色黯然。
江无舟看在眼里，嘴角一扯，道：“杨总旗没跟你说过，有时候杀人也可以不用刀吗？你现在能自保就行了。”然后指着何氏兄弟一一介绍，许进之和两人拱手，道：“许进之，山东青州府人士。”
“何自在，四川人，他哥哥。”
“何逍遥，四川人，他弟弟。”
许进之不想多言，继续走着奇怪的步子，然后凌空出着怪拳，除了阿拉坦教过一点，都是和小白实战学来，他知道用脑子可以杀人，但不能脑子还没用到就先死在战场上。
杨彪和他说过很多种死法，杨彪说“最舒服的是做着美梦就死了，比如你去刺探军情，累倒后不能马上回驻地，只好找个隐蔽的地方稍作修正，做着搂女人喝美酒的好梦，然后被敌人探子发现，一刀下去，好梦永远都不会醒了；最难熬的是等死，比如一人在外身受重伤，躺在地上连爬的力气都使不出来，偏偏连趁火打劫的飞鹰和野狼都没有，你只能睁着眼看天，听自己的血一点一点流，感觉伤口一寸一寸烂掉，；最爽的还是遇上对方斥候，双方实力相当，打起来那叫一个痛快，刀捅进身体砍在骨头上的声音，实在是最好听的曲子。”
许进之听完嘴唇紧闭脸色发白，一言不发，师星天看了直摇头，担心杨彪吓坏了估计连鸡都没杀过的许进之，最后杨彪说了一句“能不死当然是最好的，能不动自己刀子就杀掉对方，那就更美了。放心，我会教你自保。”
何自在看着这个怪步怪拳的许进之，轻声道：“弟弟，这不会是个傻子吧？”
话音刚落，想起一阵敲门声，许进之还没见过自己人敲门。
外人来了。
许进之收拳，不知道怎么处理，江无舟张嘴用嘴型说了一句“你看着办。”然后示意他去开门。
许进之打开门，一个陌生脸孔，五十来岁年纪，身材普通，样貌普通，眼神普通，就是那种你上一次街遇到十次，最后都会忘记长什么样子的人。
来人也礼貌，笑着道：“打扰了打扰了，我是新搬来的邻居。”他指指旁边一间房子。“今天来是想跟邻居打个招呼，以后也好有个照应。看来您还有事，您忙，您忙。对了，我叫成安，成功的成，平安的安。”
许进之自报家门，成安拱手离去。
许进之没有立即进门，见成安一家一家敲门，打躬作揖，笑着自我介绍，一脸和气，给人老实善良的感觉，只是当他敲开第五家门的时候，露出一个面无表情的脸，吐了两个字“滚蛋！”见成安还不走，挥手就要打人，成安赶忙握住他的拳头，马上讨饶，歉然一笑，并不恼怒，回头看到许进之，笑了笑继续敲下一家门。
许进之关上门，道：“和气，老实，看不出别的东西。”
江无舟道：“不能把谁都当坏人，但也不能把谁都当好人。还是留个心眼。”
“这地方这么多坏人？”何自在自言自语。
何逍遥好像在思考，没有说话。
许进之看着江无舟，他想说那人给他的感觉有点怪怪的，又说不出哪里怪。
江无舟笑道：“没事，我们就是坏人，专杀坏人的坏人。”
刚说着，师星天推门而入，道：“有任务，猎物跑了一个。许进之留守，你们三个跟我走。”
许进之刚要说话，师星天道：“你还没出师。”
四人离去，许进之无奈地摇摇头，喊道：“小白，过来。”
这次许进之坚持了一炷香时间，一人一猪累得直喘粗气。
西关街另一个民居，杨彪，师星天，阿拉坦，江无舟，何氏兄弟都在，杨彪示意师星天可以开始。
师星天道：“关外兄弟送来情报，有人要在城中制造混乱，很可能是跟丢的这个猎物，为了不打草惊蛇，不能告诉衙门和守军，今晚开始，城中守夜。”说完摊开城中布局图，又道：“这两处最高，何自在，何逍遥各守一处，你们箭法好，一来就出任务，有没有问题？”
何自在道：“老虎都射死过，一个人而已。”
何逍遥跃跃欲试，激动地握紧拳头，道：“没问题。”
师星天又道：“争取射伤，留个活口还有用处。”两人点头。
师星天对阿拉坦道：“你守在去西门的路上，防止他趁乱从城门逃走，守卫不知道他身份，很可能会放走。毕竟大同城这么大，不可能一有事就封锁城门。”
师星天喝了口茶，又道：“小舟子接应，杨老大坐镇。至于我，我老胳膊老腿，不去送人头了。”
江无舟撇撇嘴，道：“不就一个猎物，用得着这么多人吗？”
杨彪道：“这次我们守西关街一带，要是事情出在我们这边，人还抓不到，以后见了其他三关的弟兄，我杨彪可抬不起头来。要是出在其他三关，没接到命令前坚守自己位置，以防猎物逃到我们这边。别给老子丢人。散！”
话音刚落，崔莹莹闯了进来，一脸雀跃，还没开口，杨彪就捂着额头，然后给师星天使眼色，师星天道：“为了迎接新来的兄弟，今晚杨总旗出银子，请大家去喝花酒。”杨彪听了头都不敢抬起来。
崔莹莹怒道：“喝花酒是吧，我也要去。”
杨彪苦笑道：“姑奶奶，你一个女的就别去了吧？”
崔莹莹道：“别以为能瞒住我，我知道你们有任务，我天天跟我爹学武艺，就是为能和他一样，过完年我都十七了，为什么还不带上我。”
“哪有女孩子做这个的。”杨彪轻声嘀咕。
崔莹莹耳尖，道：“陈姐姐都可以，我为什么不行。”
“她就是个大夫。”
“可我在夜不收花名册上看到她的名字了。”
“百户大人家教有问题啊。”
“你大声一点，我听不到！”
“百户大人严谨治家，才能教出莹莹这样的奇女子。”杨彪伸出大拇指，实在不愿崔莹莹参合进来，崔莹莹虽然从小被当做男孩养，什么琴棋书画不会，洗衣做饭嫌累，舞枪弄棒倒是在行，一言不合就开打，最大愿望就是可以出关执行任务，崔百户少一条腿后，这个愿望更加强烈，可她毕竟只是个小姑娘。
“杨总旗，杨大哥。。。就带上我嘛。。。”这是崔莹莹第一次摇着杨彪的胳膊撒娇，杨彪还在感受这种温柔，胳膊上就传来一阵刺痛。
崔莹莹又笑着求道：“又不是出关，就在城内，没事的，我爹知道也不会说什么。”说话间，手上力道并没有减少。
杨彪看着师星天四人求助，师星天低下头扣指甲，江无舟干脆背过身，何自在抬头看房梁，何逍遥看着这个又凶又温柔又好看的姑娘，一时呆住了：有老家婆娘的味道。
杨彪暗骂一句：没义气，刚要开口。崔莹莹甩开他胳膊，道：“我不留守。”
杨彪才道：“好，你去跟着小舟，扮一对晚上偷溜出来的小情人，可以吧？”
崔莹莹说句“这还差不多。”走到江无舟面前，道：“便宜你了，小舟子。”
江无舟坏笑着喊一声“小心肝”，作势要去搂崔莹莹。
下一刻只见江无舟捂着裆部说不出话来，崔莹莹笑嘻嘻着看他，杨彪四人发出长长的一句“嘶！”然后情不自禁地把手护住裆部。
崔莹莹笑着挽住江无舟的手臂，道：“走吧，我们准备约会去。”江无舟一瘸一拐，一脸苦相回首望着杨彪四人。
杨彪装作在看情报，师星天在扣另一只手指甲，何自在继续已经从房梁上看出花来了，何逍遥低下头，心道：我想和他换。
一个面无表情的汉子回到家中，关上窗，伸出手，出现一张字条，写了一句：狗出没，待消息。然后把纸条吞掉，又打开窗，和衣躺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