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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后悔,真的,真的好后悔。
躲在小山坳里的盗匪们悔恨不已,他们早上就发现了军队的接近,本该有足够的时间远远逃开的,可是他们没有,因为舍不得辛辛苦苦积攒的过冬木柴,寄希望于积雪和林木能掩护他们,侥幸不被发现。
等到醒悟官军就算抓不到人,也不会闲着没事抢走他们的几块木头,也没机会悔改了,官军已经堵在了家门口。
叫战声响起,盗匪们从睡梦中惊醒,钻出窝棚,透过木栅栏的空隙窥探着整齐排列在老巢外的军队,听着一声声叫喊,胆战心惊。
身后是难以翻越的陡坡,面前是气势汹汹的官军,无路可走。凭着这一道脆弱的栅栏,是拦不住的,如若不应声,必然被摧枯拉朽。但是就如何反应,他们中出现了分歧。
逃奴少有胆气壮的,野狗叫唤一声,若是与多犬养的恶犬相似些,都足以让他们两腿发软,更何况是被军队抓住,都觉得应该投降,祈求饶命。
但畏罪潜逃的刑犯则不同,他们手上沾过血,本就心有恶念,干了几天杀人越货的买卖,更加激发了凶性,自问没有投降的机会,一旦束手就擒,必死无疑,坚持要出去搏命。
这伙盗贼的头目就是个典型,之所以落草为寇,正是因杀人劫财,为逃脱死罪还打死了缉盗的官役。因被对方两剑斩在面门上,留下狰狞可怖的硕大疤痕,白日见之亦如鬼怪,夜晚撞上更是让人做噩梦,得了个疤面的绰号,这恶棍不敬鬼神,则自称疤面鬼。
不敬鬼神,不畏官役,加上清楚自己做过什么,被认出来免不了要下油锅走一遭,疤面搏命之心甚坚,一心要出去和官军以死相拼。见那些逃奴抖如筛糠,鼻涕一把泪一把地要求出去跪地乞降,恨得他牙根痒痒,上前一个个踢翻在地,劈头盖脸就是一顿毒打。
“没卵蛋的腌臜东西,你们以为作恶少些,就能求得免死?是没见过被猎犬咬死的伙伴,还是没见过贵人怎么把抓回去的奴隶剥皮抽筋?现在就出去,有一个算一个,我看谁能活过今晚!”
其实逃奴们也明白,一旦被抓回去,很有可能会辨认清楚交给主人处理,到时候要么扔进狗舍里喂狗,要么被剥皮剔骨以儆效尤,之所以存着投降念头,一是胆子小,二是心有侥幸,指望官军懒得处理,将他们随意送进奴隶军了事。
“呵,指望送进奴军,却不怕懒得处理,就地处死吗?”
疤面的讥笑打破了逃奴们的防线,恐惧他所说的可能,又迫于他的殴打,只得放弃投降想法,畏畏缩缩地拿起简陋的武器。
“走!出去厮杀一番,对方也不过百十人,死中求活!”
在疤面的率领下,盗匪们打开寨门,冲杀出去。
却没有人发现,身后的陡坡上,正有一道道身影悄然顺着钩锁滑下,潜入窝棚的阴影。
“总算出,出来了,弟兄们,围上!”
站在队伍前头的夷发一声喊,就见雪窝子里,枯草从中,一个个蛮兵钻了出来,从侧翼包围过来,原本看着只有百十人的兵力一下子翻了一倍。
“有诈!退!”
人数差距一瞬间过于悬殊,疤面也有些露怯,止住冲杀之势,想要反身冲回木栅栏后,负隅顽抗。
然而刚一回头,他就懵住了,寨门不知何时关上了。
“何人封门!?”疤面撞向寨门,却发现被什么东西从里面卡住,根本无法打开。虽然只是一排碗口粗的木头,此时却成了铜墙铁壁,截断他的退路。
“进退无路,还不束手就擒吗!”
头顶一声喊,疤面抬眼看去,大惊失色,自己的老巢里不知什么时候潜入了官军,正一个个站在高台上俯视着他,身穿幽黑甲胄,头戴鬼怪般的覆面甲,比堵在外面的蛮兵们还要可怖几分。
腹背受敌,一时间陷入绝境,盗匪们方寸大乱,逃奴扔下木矛竹枪,抖如筛糠,逃犯也被吓没了凶性,慌乱一片。疤面咬牙切齿,脸色灰暗。
“闭口不言?正好教官吩咐我等练练身手,弟兄们,投矛!”费石一声令下,学员们从背囊里抽出一支短矛,握在手中,瞄准了下方的盗贼。
嗷啊——一声怪吼,疤面反身向侧方冲去,指望着以匹夫之勇杀出一条血路,逃入山中。而一些罪恶深重,自觉无路可退的盗匪也重新鼓起狠劲,高举兵器跟着他冲锋。
“投!”
一支支短矛飞掷而出,流星一样射向那些人的背后。前重后轻的矛身携带着巨大动能,让三角锥状的矛头具备撕裂甲胄的能力,更何况是几乎没有防御的脆弱肉体。
噗噗噗几声轻响,疤面的跟随者半数中矛,矛头没有任何窒碍地穿透他们的身体,将其钉在地上,被截断的肋骨都戳破皮肉刺了出来,就算没正中躯干要害的,创口也狰狞倒翻着,血涌如泉流,根本无法止血,没有一个能活下来。
因胆怯而畏缩在栅栏下面的盗贼们反而逃过一劫,目睹了这惨烈景象,即使是手上沾着血的恶人,也没见过这样可怕的创伤,生怕成为下一个倒下的人,不敢动弹,和逃奴们缩成一团。
学员们只练习了几天投矛,还没用来对付过有血有肉的人,他们自己都没想到手中短矛只是被费潜换了一种矛头,杀伤力就这样惊人。从前是战俘的,心惊地拿出一支矛来研究,费石等还没杀过人的,则佝偻着腰手脚抽筋。
眨眼间跟随自己冲杀的人手就被歼灭,疤面如遭重锤,一下子泄了气,反身逃回栅栏下,挤进人群,不敢再暴露在短矛之下,只顾厉声喝骂踢打着命令其他人顶上去,助他冲出血路。
马车缓缓驶来,费伯和费潜站在车上观望情形。见盗匪已丧失斗志,可轻易拿下,费伯决定命令蛮兵进攻。
“父亲且慢,狗急了还会跳墙,何况作恶已久的盗贼?现在进攻还不是时机,恐对方情急之下反咬一口,死伤士卒。”
“既是两相争斗,哪有不死人的?为父知你体恤部众,可总要硬起心肠才是。”费伯拍拍费潜肩头劝道,觉得他太过爱惜士卒,恐怕会让属下惜命怯战。
“真正两军厮杀,死伤必不可免,可如今只是对付一伙盗匪,实在大材小用,夷等人若护卫商贾,可带回千金之财,若与盗贼搏命而身死,却是得不偿失。”
“那你欲如何?”费伯听罢,想想也是有理,加上费潜断人后路的招数确实有效,让他也想再看看儿子还有什么本事。
“为战者,攻心为上,此时自然要开始攻心计策了。”费潜命费粱牵马向前,而后爬上车辕站定。
“对面的人听着!为盗者,非必死之罪,纵然有作奸犯科的,只要不是罪孽深重,可免一死!此间逃奴及罪不至死者,捡起武器!”
嗯?费伯听着前面还正常,费潜这最后一句是怎么个意思?不命令敌人缴械投降,怎么还叫他们拿起武器?
对面的盗贼们更是茫然困惑,缩手缩脚地不敢将手伸向脚下简陋的武器。
“拿起武器!如若不从,当即投矛射杀!”
高处的学员们听了,配合费潜抽出短矛,举在手中指向下方。恐惧那骇人的矛,盗贼们迟疑一阵,只得捡起武器握在手里。
“本官只诛杀首恶!其余人等皆可赎罪,现在,推出你们当中至为罪恶深重者,向前驱赶!”
闻听这个条件,面如死灰的盗贼们中大半人眼底重燃希望,开始四下寻找心目中坏事做绝,最该死的人。
往昔的炫耀资本和威慑他人的筹码,如今成了催命符。几名盗贼被其他人推搡着挤了出来,疤面更是绝无幸理,钻到了最后面还是被人揪住,扔了出去。
“你们!我杀了你们!”
疤面愤怒地咆哮着,眼前这些曾经的喽啰比官军还要可恨,他挥舞着从杀死的官役处得到的剑,扑向人群,要杀个够本。另外几人也是愤恨不已,跟着冲向人群。
然而疤面手中是三尺剑,倒戈的盗匪们手里却是一人多高的木矛竹枪之类,剑锋还没沾到任何人的边,疤面就被几只木矛戳在了身上。
“啊……啊!”疤面痛苦嚎叫着挣脱木矛,踉跄后退。
“不要让他们和你们混淆,若找不出首恶,本官只好全部诛杀,”费潜站在车辕上,再次开口,“现在,前进,逼迫他们远离!”
倒戈者开始胡乱挥舞木矛竹枪,迫使疤面等人躲避,并一步步前进,逼着他们后退,不断接近包围的官军。
“竖子,你好毒的算计!我杀人不下十指之数,早够本了,今日定要挖你心肝以解我恨!”
循着声音,疤面看到了指挥者,嘶吼咒骂着冲来,竟是癫狂一般,要冲过重重包围圈杀死立于后方的费潜。
盾手顶上,长矛刺出,不可避免的,疤面在撞上蛮兵阵列的一瞬间变成了血葫芦,徒劳的吼叫着,挥舞着手中之剑,倒在了血泊中。
另外几人或步其后尘,或与倒戈者冲突剧烈,被乱棍打死,有绝望者,一头撞向雪中顽石。见“首恶”死绝,倒戈的盗匪们纷纷放下武器,跪在地上束手就擒。
蠃站在马车一旁,大气也不敢出,偷瞄着车辕上的费潜,他不明白这个对待士卒格外宽仁,乃至逾越身份的人,为什么此刻这样的用心险恶。蠃的眼中难掩恐惧,却也多出一丝向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