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买药

　　光阴似箭，时光如梭，转眼间几年岁月就过去了。
　　川西成都府，乃是大明朝西部第一重镇，四川承宣布政使司衙门驻地。成都府建城在成都平原正中，一马平川，两江环抱，土地肥沃，拥有得天独厚的自然环境。自从都江堰水利工程兴建以来，成都的发展更是如鱼得水。在秦末汉初之际，成都取代关中而被美誉为天府。从秦汉那时一直到唐宋，成都一直是中国数一数二的富裕大都市，富甲天下，无地能比。可惜在宋末元初，朝廷羸弱，向来身为中国大后方的川峡四路，直接成为抗金前线，开始直面异族侵略者的兵锋，四川人民前赴后继，为了华夏民族的生死存亡英勇战斗了一百五十年。特别是南宋末年，四川人民和蒙古入侵者殊死战斗，面对穷凶极恶的侵略者，坚持抗元长达五十三年之久，极大的延长了偏安小朝廷南宋的寿命。可惜有心杀贼，无力回天。面对自毁万里长城、烂泥扶不上墙的阿斗政府，再勇敢的人民，再可歌可泣的壮举，也无能为力。
　　因为抗击蒙古人的入侵，自古繁华的四川地区遭受了严重破坏。四川地区也从自秦汉再次融入华夏文化圈以来的，中国第一富裕的地方，沦落为了普通地区。直到明朝建立，四川地区经历了一百年休养生息，逐步又繁荣如故。
　　这是成都府城，东大街横街，正和药房。生意不好，那掌柜正坐在柜台里发呆。这时候正是农历八月时分，是川西地区收割水稻的季节，店里的伙计请假回家去忙农活去了，掌柜只好自己亲自出来站柜台卖货。就在这时，一个小孩兴冲冲地走了进来。但见这孩子一头乌黑的头发，椭圆的脸蛋，挺拔的鼻梁，唇红齿白，看起来十分招人喜爱。特别是剑眉之下的一双大眼睛，似铜铃一般，炯炯有神。一对眸子像是两颗黑宝石，显得神采飞扬。
　　这孩子就是康慎之。
　　几年过去，当年的六岁孩童如今已长大为十岁的少年。却说这孩子自从那年挨揍以后，他随后日子的生活竟然大有改观，好日子来了。原来他爹康四海在那以后，左思右想，他总算想明白了，儿子的确辛苦。康慎之每天随他起床，又随他同时睡觉，其余时间都是在不停地练功。可是他自己每天还要睡个午觉，而孩子却连午觉时间都没有，这娃娃的睡眠时间连他都不如，自己给他的休息时间的确太少，孩子确实太苦了。
　　康四海痛定思痛，想明白了这一节道理，于是他决定每天中午，让孩子午休半个时辰，然后他自己正好也可以跟着孩子休息。于是那以后，他两父子俩每天午休半个时辰，负责看时间的工作就由丫环来做，一到时间就把他们叫醒。说来也怪，自那以后，康慎之修炼内功的进度大有起色。他爹心头欣喜，却也是有点莫名其妙。因为他本意是想让孩子稍微轻松一点，算是忍痛放弃更多的练功时间，没想到竟然阴差阳错地促进了儿子的练功进度。于是他就想，很可能是因为孩子慢慢长大，他心智成熟了，所以理解能力也大幅度提高，能正确地领悟到武功的要旨，掌握到正确的方式方法。
　　他的这个想法是对的，不过这只是问题的一个方面。其实另外还有一个简单的道理，那就是因为康慎之练功的效率提高了。每天多休息半个时辰，看起来整个练武时间就相应少了半个时辰，但是休息让他头脑清醒、精力充沛，后面练功的效率因此就大大提高。一句话，这就是劳逸结合的真谛。康四海虽然并不明白这个道理，但是对儿子的练功进展也是十分欣慰。
　　于是康慎之的日子也是越来也好过，虽然说他每天练功一样辛苦，只不过是多睡了半个时辰，可是那种舒坦的感觉，比起以前来，真是有天壤之别，完全是一种天翻地覆的感觉。这几年来，因为他练功进展顺利，他爹对他的态度越来越和善，这也让他的心态很舒心和自信，父子间形成了一种良性互动。
　　今天康慎之是专门进城来给他爹买药。原来就在这几日，他爹康四海总是觉得身体不舒服，这老人自己也懂一些中医知识，他估计自己也就是风邪犯表、脾胃失和所致，于是自己给自己开了一副处方。康慎之自告奋勇，要进城替他爹捡药。那个时候，人自立的早，七八岁的孩子，就要帮家里干一些力所能及的农活，十四岁就可以婚配，所以康慎之的要求也很正常。老爷子觉得儿子最近的功课都做得很好，表现很优秀，不忍心拒绝儿子的要求，于是爽快地答允了。
　　康慎之讨这个差使，除了表示自己的孝心以外，也有自己的小算盘。他在山上天天习武，周而复始，生活特别单调。好不容易讨了一个差事，帮爹爹买药，对他来说，简直就是相当于放假一样。特别是可以进省城一趟，真的是比过节还高兴。
　　所以，他一大清早起来，晨练就特别卖力。吃完早饭，他爹爹给他准备好包裹，装上干粮、饮水、银子铜钱等应用事物。然后千叮咛，万嘱咐，无非是什么不要贪玩啊，早去早会啊，路上要小心啊，注意安全啊，办事要低调，不要太招眼等等常识性要求。康慎之一一答应，告别父亲，就欢天喜地向成都行去。
　　成都平原一马平川，一条东向的官道笔直通向龙泉县。他家在龙泉山顶，离成都府城直线距离也就五十华里。天气晴朗的时候，那府城四四方方横在面前，连街道都看的清清楚楚。从他家到成都城的路程，也就八十华里的样子。对常人来说，可能稍微有点远。不过对于武林人来说，也就一个时辰的路程。康慎之武学天资卓绝，加上根基打的早，又有绝世的武功秘诀相助，虽然现在才不过十岁，武学上的成就已经超过了一般的武林好手，这点路程对他来说算是小菜一碟。
　　康慎之进了城，他是个很有责任心的孩子，首先想到的是先把正事办妥，于是直接来到这家正和药铺。
　　他进了药铺，快步来到柜台前，一脸童真：“大叔，我捡三幅药，这是方子，要上等药材。”他记住他爹的要求，开口说了出来。那掌柜满脸堆笑：“小哥，你怎么满头大汗啊？”康慎之老老实实回答：“大叔，我一大早就从龙泉山那边赶过来的，跑的有点猛。”“小哥，你要上等药材，这上等品质的药材价钱就贵哦。”“没得事，贵点就贵点，只要质量好就行。”康慎之还是一脸天真地回答道。
　　就在这一问一答之间，那老板心里却打起了歪主意。他看见康慎之是个偏远乡下的小孩子，以为也像一般的无知小儿那样子好糊弄，于是起了欺心。那老板一边心里打着欺生欺幼的主意，一边接过方子，他一看，就是一副风热感冒外加滋补脾胃的方子，他装模作样地拨打着算盘计算价格，最后说道：“小哥，一共该五钱银子。”
　　听得这话，康慎之一下就呆住了，人是十分的不自在。因为他记得清清楚楚，这方子是他爹自己开的。他爹也算是略懂医术，以前也是常常进城来买药，药材行情很是清楚。他爹明明白白地告诉他，你叫老板捡上好品质的药材，三副药总价不会超过三钱银子。康慎之本来是个聪明孩子，感觉极其敏锐，他一下就有不好的预感，这老板奸诈。不过他毕竟年级太小，却不知道该怎么应变。他犹豫了片刻，终于忍不住开口了：“大叔，这价钱怎么这么贵？你这价钱算对了吗？”这老板还以为小孩子好哄，满口打着哈哈：“不贵、不贵，公道的很。一分钱一分货，你要的是上等品质的药材，所以它的价钱就是有点高。小哥，你放心，本店是几十年的老店子，在这个成都城里也是鼎鼎有名的大药房，信誉好，童叟无欺。”康慎之再想了一下，毕竟年纪太小，想不出应对之策。他没得办法，只好拿出一两银子付款。那掌柜收下银子，给他找了零头。
　　然后那掌柜也不管这孩子在发呆，自顾自的开始捡药。他也是真的缺德，欺负孩子好哄骗，本来要是稍微有点良心。人家孩子都质疑了，你就收敛点好了，价钱上已有了大大的欺头，你就好好地把药捡了。他却以为一句话就把这孩子骗过去了，这孩子真的好糊弄。他的感觉是便宜没占够。明明客人要的是上等药材，他欺负康慎之是乡下小孩，没有见识，却直接在普通药材柜子里面抓药。康慎之在一旁看着那老板抓药，心里却越来越恼怒。
　　原来康慎之最初练的是外家功夫，练这功夫每天都需要浸泡药水。用那药水来给他活血化气，活筋骨、练体魄，并改善皮肤体质，让皮肤坚硬结实，这是横练功夫的基础。这样子他家的药材消耗量大，所以他爹需要经常出去给他买药。那时候康慎之还小，他爹不放心他一个人在家，买药时经常带着他出门，因此康慎之对药店的那一套规矩都很熟悉。
　　原来药店抓药的规矩，在捡药的时候，一味药一味药都是码得整整齐齐，按方子顺序堆好在那包装用的黄纸上。抓完药以后，伙计客客气气地请客人过目，然后又核对一下方子，确认无误后才把药混在一起，小心翼翼的包装好。可是这个掌柜，捡药时却很随意，一味药一称好就直接混成一堆，完全是一副敷衍的服务态度。康慎之因为心里警觉，一直就紧紧地盯着那老板捡药，他看那老板在柜台里走来走去抓药，偶尔又装模作样地进到内室，但是那药看起来很明显就是质量一般的药物，而不是上等药材。他知道这老板耍奸，不过他年纪太小，却不知道该怎么应对。除了私底下生闷气，不知道该怎么办。于是他只好先按兵不动，一声不吭。毕竟他年纪太小，有些事，心里虽然明白，嘴上却说不出来。
　　那老板拣好了药，还自以为得计，也不理他，仿佛他不存在似的，站在柜台前，大马金刀地径自开始包装。康慎之实在忍不住了，质问道：“老板，你这是上等药材吗？我买的是上等药材，你这药咋这么多渣渣。”康慎之从小和药水打交道，对药材的质量心里还是有点数，他家买的药，从来没有那些细小的残渣，于是他从这个细节上开始质问。而且他有印象，那些药店，一般柜台摆的就是普通品质的药材，那些高品质的药材，老板会存放在专门地方，一是因为这种药材质量好、价值高，需要好好保存。二是它销量小，不像普通药材销量大，也需要妥善保存。只有遇到需要购买的顾客，才会特别拿出来配药。很多时候，遇到这样的买家，那些老板兴致都很高，因为这种药材利润高。他一边亲自给你捡药，一边还介绍，这药的品质好在哪里？与普通药材有啥不同？为什么会卖得更贵？这除了是表示自家的诚信外，其实也算是对自家商誉的一种炫耀。可是这个老板，却是直接就在柜台上抓药，完全是在糊弄人。
　　那老板没想到，小孩子会出言质疑，他老脸一红：“小哥，这药材都是如此，再好的药材，它在处理过程中都会产生残渣，药里有点点残渣那也是正常现象。你看，这药材质量多好？”原来这老板欺负康慎之年纪小不懂事，以为好哄骗，所以睁眼说瞎话。又想这种小地方的顾客，难得来一回省城，于是就打着坑一回算一回的主意。又想他是远地方来的，就算回家他家大人最后发现有问题也不可能再大老远找上门来。所以他就昧了心。
　　他却不知道康慎之从小就是药水里泡大的，对药材的品质熟悉的很。原来康慎之修炼外家横练功夫，有一种必修功课就是每天都要浸泡药水。于是他爹经常去买药，而且买药都是专选品质高的药材。他老子自己一惯节约，辛苦了一辈子，好不容易攒了点钱。到老了想开了，全部用在儿子身上，给孩子用的东西都是尽量选择高品质的产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