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晦色的天渐渐放出一丝清明。
入岛不过一夜,再醒来时,宋何年竟有种恍如隔世的错觉,将军的叹息,女孩的眼睛,身前的木屋,偶然想起,让他心中难得宁静。
此时,一老人,身七尺,着素袍,看着已是古稀之年,从中间木屋负手而下。手拿回身前时已多了面脸盆大小的铁锣和一把木槌,继而猛的敲出,宋何年顿时脑子嗡的一声,身体发麻,眼神涣散,气血上涌,双耳间像是连接了一根铁管,来回共鸣。一瞬之间,不知敲了几下,顿觉失去了所有的感知,应该过了许久,宋何年艰难转身,看见了同样脸色难看的赵礼,嘴唇颤抖的在控制情绪。醒着的人尚且如此,若刚才屋中还有人入睡,会不会第一下就被敲走了,宋何年汗毛竖起,不敢再想。
不一会,三个屋中陆续有人走出,不乏有骂骂咧咧的,“老头,这破锣你怎么找回来的,上次不是给你扔海里了吗!”
“天真,这声音可他妈比上回大多了。”
“老子以前在军营,早上也没被这样摧残过啊!您老行行好,咱二回别敲了。”
“就是啊,你们内力深厚还好,奴家和小公主哪受得了这刺激。”此时说话的妇人,看样貌不过三十,面容妩媚,手里牵着的正是那个被称殿下的女孩,能放心让公主与她同住,显然这个妇人并非她嘴里那般羸弱。
果然,很快便有人挖苦:“且不说您徐二娘功力尚在我等之上,单我等内力深厚一说,莫不是谁能在梦里行功?”宋何年哑然失笑,说话之人名吉遥,因善于追踪,昨夜赵礼向他提过此人,显然也是个睡梦中被惊醒的可怜人。
宋何年观察了一番,这十数人中多数皆与赵礼一般大,三四十岁,习武之人的武学造诣大半止于这个岁数。已是一群实力趋于自身巅峰的人,聚集在这个女孩身边,是守护还是复仇,抑或二者就有。宋何年久居府邸,见惯了前来拜访的虚伪面孔,也见多了所谓忠诚的名士,在主人落难后过来投奔的谄媚。所以他更难以理解,当家国都破碎了,这些身负绝技的高手在为何效力。也许果真如父亲所说,人活着都会有执念的,而有一种人却只剩下了执念,避不开他时,不要想着用利益地位收买,要么帮助他,要么杀了他。
面对着怨声载道的一众人,老人这才挤出一脸虚伪的笑容:“想来也是多日未敲了,本以为大家都已经适应了,如此看来,好习惯还是不能断啊。哈哈哈。”眼见着大家更加愤懑起来,老人赶紧正色道:“这面锣的初衷,你们都没忘吧,若上次公主遇刺,你等全能察觉,老夫自不会费心找来锣鼓,用以紧急集合。”
赵礼口中的善于追踪的吉遥嚷嚷道:“冤枉啊国师,那两名刺客距离此三里,我便捕捉到气息了,再一里,确定二人修为刚到五楼。有徐二娘在公主房中,便没有理会。”
“哦?那殿下手臂是如何被划伤的!”老人回忆起当日公主受伤,更为恼怒。
“怎料得他们哪里得来那么邪性的药,竟在一柱香内功夫攀登到了六楼中期,最后爆体而亡。此药的妖邪闻所未闻啊!”
又一人开口,此人由于从不谈自己名讳,善于医道和用毒,别人都称其毒师:“此药我已经从尸油中提炼出来了,还在研究。那个,其实我那天也早就发现了,他们太弱了,没有理会。”
“呸,你可真要脸,那天哈喇子流了我一手,也不知做了什么春梦,搂着我的胳膊就是不撒手,那边打起来,我拽了半天才能赶过去。”
不顾毒师幽怨的眼神,又一人补刀:“就你那靠磕药才勉强上的三楼,还听见刺客来了,能听见水烧没烧开就不错了。”
“孙子,你别指望再从爷爷这弄到一粒药!”
“不吃就不吃,不吃也能把你吊起来打。”
眼见着两人要动起手,老人咳了咳,道:“都别耽误时间了,吉遥,你先去巡逻,谭虎、谭熊去检查一下陷阱,洪武那个部族这个季度的供奉还没缴,邱和你去看看他们是不是被灭族了……”
众人各司其职,陆续都消失在树林,随着毒师也懒散地走回屋子炼药,只留下了老人、女孩和还在震惊的宋何年。眼前的老人,吉遥口中的国师,宋何年记得,自国师刘芯燃施法以一己之命为赵悼襄王续命后,赵国国师之位便虚设至今个,正是为了纪念这位赵国万民敬仰的年轻国师。若他没有死,又为何会眼看着赵国覆灭,销声匿迹几十年,而今又出现在这座岛上。
“喂,你怎么了。”回过神,女孩墨蓝色的双眸正直视着他。
“参见公主。”
“刚才喊你好几遍了,柳爷爷在后面的学堂等我们,我和你一起去吧。”
柳,刘,果真是他吗?对于百姓,,刘芯燃逆天改命更像一个神话,但这个名字,当年了解内情的人都知道是多么忌讳,十九岁上八楼,二十二岁只身一人杀进魏军九千余人的包围,再将赵王从孤城中救出。二十五岁刚登九楼,便被公认武评榜眼,扬言但凡与赵国敌对的国君,出宫廷者死,当时百姓和朝堂没有人相信,最后也没有国君身死,只是秦国、魏国、楚国的三位国君两年未出皇城,直至传来刘芯燃换命身陨的消息。
恍惚间,女孩已超过他一大截了,宋何年加快脚步。屋子的后方,一片竹林,一汪不大的池塘,三四个木屋,一排竹子打造的破败书架,便构成女孩嘴中的学堂了。
宋何年不禁有点怀念他那个不甚靠谱的老师了,也是这般简陋的环境,老头用好似江湖骗子的口吻道:“师学不拘于席上方寸之地,则神州四海皆于胸前。”真是又穷又爱装。
“到了便不要浪费时间了,殿下昨日课业完成的如何了。”
宋何年寻声望去,却发现老人一直便坐于木凳上,先前环视一圈竟没能发现,暗暗自嘲了句脑子不够用,便紧跟着女孩走至老人身前。席间,指出课业错处,听课,问答,读书,却是与他平日读学情形没有两样,一上午时间便在枯燥的教学中过去。值得一提的是,女孩因为目力太差,主要靠听老人读来记忆,宋何年自幼被老师誉为天资极佳,过目不忘然定力不足,记这些自是不难,可这女孩的记忆力也是罕见的惊人,三百字的春秋左氏,竟听一遍便全部记下了。
午时,女孩独自回屋饮食,老人将宋何年引到书架处,在一堆黄旧的古籍中选了一册卖相尤为不堪的抛给他,虽是从小读遍了世人视若珍品的名册孤本,宋何年依染有些感动,他自不会以书的品相来判断价值,深知古籍是越老旧越珍奇。老人淡淡留了句:“下午不必再来,寻一处将它记熟,过几日我会抽查。”便踱步离去,一举一动,在感觉自己倍受重视后的宋何年眼中,有了十足的高人风范。
小心翼翼捧起,轻轻吹去灰尘,“大篆盲文通习录”,真是让人捉摸不透的一本书啊,为了掩盖内容的珍贵,取了这样一个书名,第二页落款是柳心,应该是他自己写的,已经猜到七八分的宋何年怀着敬意翻到了楔子,只有寥寥数字,皆是一手漂亮的行楷,“老夫询问了不少盲人对文字的敏感程度,自创了这本仅靠手指触及也可以在脑中行成文字的书,希望读者好好研习,早日学成为殿下刻书。”
读完楔子,晦涩的书名也变得易懂明朗起来,还以为是什么绝世武学秘籍……纵是以宋何年的少年城府,也忍不住想跳脚骂娘,这他娘也太羞耻了吧。“太丢人了,好尴尬,好羞耻……”宋何年在原地念念有词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