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顺昌城南宫炎留客 武信厅金头凤论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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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顺昌城南宫炎留客武信厅金头凤论武
  且说力飞廉章沨,做起神行术,不过一日半,赶到了巨猿寨。到山上聚义厅递了书信,袁仕超接过信读罢言道:“贤弟远来辛苦,且去内堂用些酒食,此事容我与众人商议一番,再做回书。”左右喽啰引了章沨暂回堂下歇了。袁仕超与众头领道:“不想菅承威风一时,竟如一场春梦。今欲率众来投,诸位兄弟以为如何?”厅上李金雄闻言道:“我闻菅承此人凶残狠辣,多行不义,许氏兄弟收其上山,此人反恩将仇报火并旧主。似此虎狼之徒,野心必盛,岂肯久居人下?若留其在此,反遭其害。”袁仕超道:“贤弟与那菅承亦有交情,今日为何反劝我不纳?”李金雄道:“此人与我交情不过寻常,岂能与你我兄弟相提并论?”袁仕超道:“此人势穷来投,我若不纳只恐惹绿林道上英雄蜚语。”时杨玉霜在厅内道:“袁兄此言差矣,人道蜂虿入怀,解衣去赶。菅承此人凶煞之名,响彻江淮,百姓恶其者多。若为区区风评,反引狼入室,熟利孰害一目了然。”袁仕超道:“许氏兄弟本事低微,两口屈刀尚及不得我这杆铁棒。我又有诸位贤弟在此,此人若有二心,岂容得他?”李金雄闻这意思,脱口道:“兄长所言极是,但有个风吹草动,我这口刀也不容他。”袁仕超闻言大笑,就写了回书,教喽啰递章沨带回。
  章沨携了书信,做起神行法,赶到泗县东,见了菅承备言袁仕超接纳之意。菅承读信大喜,就与众人改道东海县往华阳府来,途径高邮县时,丁慧娘与张凝二人请辞道:“我姐妹当年亏得菅承哥哥救助,方拾得一条性命。今到家乡,已有恋土之意,就此与众位兄长拜别。日后若有用我姐妹处,可驰书一封,千里万里我姐妹绝无二话。”菅承心道自己寄人篱下,二人既有去意,自己不好拦阻,就与二人拜别了。众人又行十数日,赶至宁国军,申晟亦言家乡已到,不愿远行与众人请辞。菅承心中有不舍之意,然挽留不住,随身赠了些金银与申晟,众人就与申晟别过。自此一路无事,赶至巨猿寨,袁仕超亲下寨来迎,接众人上山。菅承就此在巨猿寨扎住脚来,与巨猿寨中人多是旧相识,相处倒也融洽。
  再说袁谦引大军回宿州,聂山闻得大胜,一身病痛早消。在宿州城内庆贺一日,着袁谦引本部军马先回凭江寨,以待朝廷恩赏。亦谢过张仲熊,仍教引旧部回海州,自上奏天子,引一众将领班师。徽宗闻奏亦大喜,先赏过聂山、次赏程子明。下圣旨一道,遣使携赏赐往海州赠张叔夜,见文昭靖有功,果然不负天子之望,已有别意。就改任昭靖为宗正卿,昭靖闻言大惊,言己功微德薄坚辞不受。时文武之中亦有不服者,俱出言附和,徽宗闻奏暂罢。除授昭靖为云骑将军,统率中军,昭靖受封谢恩退去。其余之人,降将李澄前番虽投敌,念其别因,且复宿州破贼巢皆有大功,故仍授前职。李澄闻天子洪恩,千恩万谢,仍回宿州去了。梁氏兄弟、温明玉破贼首功,故赦免前罪,梁氏兄弟俱授武翼大夫,调颍昌府王焕处听用。温明玉为校书郎,留汴京听用。梁氏兄弟领旨谢恩,隔日拜别昭靖、聂山到颍昌府报到。温明玉言自己失陷贼巢,已辱没先祖声名,不愿为官。隔日上表辞退,与方氏兄妹,出汴京飘然远去。巡检使袁弘讨贼有功,且负重伤,以致残疾,天子怜之。授袁弘为宿州团练使,次子袁谦替凭江寨巡检使,袁羡浩封恭人,其余袁让、袁炘、袁钰皆为翊麾校尉。宿州知府元临,殉国殒命,追封清忠伯。其妻儿皆出金银褒恤,待幼子长成,教承袭父职。项飞莹当日随袁炘下山,见了袁灵儿说了备细,袁灵儿思出一条计策。教项飞莹把甲胄卸了,就自己营中梳洗一番,换了衣裳,扮作随行使女,遮了众军眼目。后班师凭江寨后,项飞莹随袁灵儿一同居住,灵儿待飞莹如手足一般。飞莹遂隐了姓名,改叫做陈玉儿,袁炘也不说破,后袁谦见其箭术精通,聘为教师就此留在凭江寨。到此两淮乱事已平,江淮之地虽仍有山贼野盗,不过零星毛贼,已无大害。
  书回从头,南宫炎在顺昌每日演练兵马,每逢社节之日施发钱粮,周济四乡百姓,与刘锜军中部将阎充、刘凌等人交情日厚。远近豪杰闻其名,多有拜会者,南宫炎待人至诚,无论三教九流但有登门者,俱以礼相待,颇有周公礼贤之风。于是名声渐远,风评日甚一日,府中渐渐门庭若市。
  不觉已过数月,清明已至,南宫炎与族人登山祭祖,寒食斋戒三日,清扫已毕。这日晌午,正在内院习练武艺,家人忽报道:“小公子在厅内来见二公子。”南宫炎闻言换了衣裳,到前厅见了南宫不易道:“乡试将至,你不在家中读书,来寻我有何事?”不易道:“当官有甚好处,自不如我在家快活,哪有闲心去读。听闻城西醉仙居,新到一个酒师,酿得一手好酒,有名的叫做“九酿春”。我已邀了显通哥哥同去,美酒不可错过,小弟今日做东,哥哥何不与嫂嫂同往?”南宫炎闻言笑道:“朱仪郎著《酒经》一书,言九酿春原盛产于亳县,昔日魏武帝曾献此方于献帝。后晋时诸夷南下,中原纷乱,此酒就此遗失,不传于世。这个酒师倒也稀奇,如此好酒若不品尝岂不可惜?你可先到侯我,我与你嫂嫂稍后便到。”南宫不易闻言,先出了府门投西望醉仙居去了。
  待到了,于昊已在济楚阁儿里等候,不多时,南宫炎夫妻带两个使女也到,众人分主次坐下。酒博士上前见了南宫炎道:“原来是南宫将军真个稀客,今日光临小店蓬荜生辉,不知吃些什么菜蔬,打多少酒来?”南宫不易将一应菜蔬果品铺下,言道:“久闻你们这里有个九酿春十分可口,先打四角来尝尝。”酒博士道:“客官稍坐,少顷便来。”酒博士先将酒送上,把菜蔬果品摆了一桌,众人斟酒来饮。南宫炎饮罢奇道:“此酒色清如水晶、香纯似幽兰,入口甘美醇和,实在少有,果然好酒。”便召酒博士上来道:“敢问贵店酒师可否请来一会?”酒博士道:“此时正在厨下,将军有请,怎敢不应,待小人请来。”
  不多时,酒博士引着一个女子过来。南宫炎把眼观望,但见那女子及笄年华,生得粉面玉.肌,双瞳剪水,穿一领水红旧衫,插一枝青玉簪子。酒博士引那女酒师到桌前道:“这位便是本城有名的英雄,官拜马军指挥使,屡破强贼的南宫炎将军。”那女酒师闻言欠身施礼道:“久闻大名,小女这里有礼了,不知将军唤小女何事?”南宫炎道:“娘子不必多礼,这九酿春实乃美酒,不知娘子何处讨得此方?”女酒师闻言笑道:“将军想来是善品爱酒之人,但不知可晓得此酒来历?”南宫炎道:“我只道出于三国时魏武帝曾献于汉献帝,后来两晋之乱时,此酒方遗失,历代宫廷少有。”女酒师道:“将军只知其一不知其二,此酒原出武帝部下南阳令郭芝所造,后献于献帝。至晋时永嘉之乱,五胡南侵,中原遭祸。酒方虽失,然郭氏后人仍在。只是汉时与今时不同,九酿春原先多用曲贮存,再以高粱过滤曲渣,其酒浑浊不似今时明透。故而世人多不晓也。”南宫炎闻言道:“娘子莫非是郭芝后人?”女酒师笑道:“非也,小女姓苏名婈,祖籍河东太原,先祖为持节匈奴十八载之苏子卿。只因我祖父曾施恩于郭氏,偶得此方,是为奇缘。”南宫炎闻言大惊道:“原来是苏中郎后人,方才失敬,娘子请就坐。”苏婈闻言也不谦让,就在客位座下。
  众人酒过数巡,李湘君道:“姑娘这酒调的虽好,妾身以为此酒虽然甘美醇香,只是少了些芳冽之气,就今时来看难登大雅之堂。”苏婈笑道:“不想夫人却是个行家,且稍待片刻。”唤那酒博士上前道:“烦你往后面去取我器皿到此。”酒博士闻言,到后堂取了几只犀角杯,苏婈接过摆了一排。南宫炎见了几乎惊得愣住,一双眼紧盯那犀角杯,南宫不易道:“只几个饮酒器皿,值得哥哥这般紧张?便是东京的夜光杯,也不见你如此。若喜欢饮酒器皿,我家里极多,改日送你百十个不妨。”南宫炎笑道:“你不省得,不要胡说,这个却不是寻常饮酒器皿,乃是用犀角雕刻成的。《战国策·楚策》,楚王“遣使车百乘,献鸡骇之犀,夜光璧于秦王”此乃稀世之物,宫廷内院怕也寻不到几只,区区夜光杯何足并论?”苏婈闻言笑而不语,将那九酿春斟入犀角杯中,但见杯中酒色淡如碧玉,递与李湘君道:“夫人可再尝过。”李湘君接过,果然这酒倒入犀角杯中,立增一股芳香之气,一气饮了半盏,口中称妙。南宫炎只觉这个苏婈不是寻常人,问道:“娘子这般调酒功夫,恐怕皇宫御师,未必及得。为何屈居于小小酒楼之中?”苏婈笑道:“将军不见李太白才华横溢,何不留在翰林为天子附和?莫道人生空百岁,得逍遥时且逍遥。”南宫炎闻言亦笑道:“娘子豁达,教人佩服。”
  人道酒逢知己千杯少,五个人饮酒正在欢畅时,只听得扑扑腾腾,一声响。一个孩童大叫一声,又听一人骂道:“瞎了眼的东西,老爷这里是你讨野火吃的?”南宫炎闻言,与众人出来看时,却见一个小孩儿,年纪不过七八岁大,衣衫褴褛,浑身有些湿漉,赤着双脚手里提着一个竹篾篮。一头栽在楼拐角处,额角都磕出血来。楼梯口上站着一人,嘴里仍不住叫骂,但见遍体绫罗,生得人高马大。那人南宫却认得,是西城开药铺的李奢,李大官人。原来这李奢,方才也在里间同人吃酒,不合这个孩子进来讨食吃。几番乞讨,李奢厌烦,教人轰赶,不想这孩子饿得极了,偷扯个鸡腿就走。这李奢岂是让人的,追到楼梯口上,劈手夺过,怒上心头只一脚把个小孩踢下楼去。那扑腾的声音,就是这孩子滚楼梯的声儿。
  众人见那孩子着伤,急下去看,南宫炎将那孩子一把扶起,只听得那孩子口里呢喃着道:“哥.....吃....”言罢,昏了过去。南宫炎摇晃不醒,叫于昊把脉看看。于昊把过脉搏道:“并无大碍,只是身子虚弱得紧,近日降雨感了些寒气,有些发烧。方才吃这一摔,支持不住昏过去了,带回去我开服药来,服一剂便好。”南宫炎闻言道:“如此不要迟延,先带回我府上调养。”把那孩子背起,叫店家算还了饭钱,与苏婈作别道:“今日得遇娘子,大开眼界,改日再来请教。”苏婈道:“将军慢走。”李湘君是个勤俭的人,想起桌上,还有些熟鸡、熟鹅不曾动筷,教两个使女用食盒盛了,一并带回。南宫不易回头撇了一眼李奢,见他回身要走。心中发恼道:“都是这厮害了我们吃酒的兴致,待我教训一顿,也替那孩子出口气来。”想到这里,三步赶做两步,上楼揪住李奢骂道:“直娘贼!你这厮心肠是铁打的不成,一个小孩子惹你哪里,竟下这样的狠手?”不由分说,抬手一拳,只把李奢打得滚翻在地,半边脸肿起。连忙大叫道:“小公子饶命,小人下次不敢了。”楼上客人见了都上前来劝,这南宫不易发起性来,哪里劝得住?一把推开众人道:“都与我走开,哪个上前,小爷拳头却是不认人的!”又把那李奢揪起,朝右眼上又一拳,打得右眼乌青。仍不尽兴,双手运起劲来,捉住李奢一把掷下楼去。
  南宫炎闻得背后又一阵厮打,扑扑腾腾的,回头一看,南宫不易赶下楼又要打。喝声道:“还不住手!你打几下出得气便罢,敢是出了人命方才罢休!”李奢睁着眼,见是南宫炎急叫道:“南宫将军快快救我,小人再也不敢了。”南宫不易闻南宫炎这般说,指着李奢道:“今番若不是我哥哥,小爷便打死了你,下次若再叫我撞见小心你的狗头!”李奢当时吃打得半死,口中只不住道:“不敢,不敢。”众人不再纠缠,出门而去。若是寻常人,李奢吃了这顿亏,定要并个死活。那南宫炎马军指挥,岂是他惹得起的?虽然有气也只好咽下,归家后直痛得七八天下不得床。
  众人出得醉仙居,各自转回家去。南宫炎将那孩子背回,家人见了慌忙接住,见了父母说了备细。在东厢房里放下了,先把创口洗了,又拿茜草、纱布包扎住。不多时,于昊从门外进来,带了几服药来,南宫炎接住吩咐使女煎了,与那孩子服下,着个使女看护。约莫到了亥时,那孩子慢慢醒转过来,口中叫渴。使女听见,先端杯温茶与他喝下,呼唤南宫炎道:“二公子,那孩子醒来了。”南宫炎闻言道:“此时醒来肚里空空,必然饿极了,你去煮碗热面,撕个熟鹅腿来。”使女闻言自去盛面,南宫炎与于昊进去,见那孩子微眯着眼睛。于昊把手往额头摸去,笑道:“一帖药服下,出了汗风寒尽去,已退了烧了。”那孩子听人说话,只觉头昏沉沉的,揉揉眼开口道:“这是哪里?”南宫炎见这孩子生得天庭饱满,眉宇清秀,煞是可爱。就备述白日之事,正要问姓名,使女此时盛面进来。那孩子已是饿得极了,端起面来就吃,风卷残云一般,一碗吃尽。南宫炎拿起那只熟鹅腿,递过去,那孩子接了,正要往嘴里送时,看了一眼,却放下了舔舔嘴,从怀中取出油纸一张,把鹅腿包了。眼中滴下泪来,强下了床,扑腾跪倒向南宫炎叩个响的。南宫炎连忙扶起道:“不必如此,看你饿得极了,为何不吃?不够我后厨还有。”那孩子道:“小子哥哥抱病在城东灵官庙里,此时想来已饿了一天,将军赐了好的,小子不能独享,要带回与哥哥吃。”于昊在旁道:“小小年纪如此孝顺,真个难得。”南宫炎闻言道:“好乖的孩子,你且在这里放心吃,待吃饱了,我与你寻你哥哥也到这里。再教人做一桌好的同他吃。”那孩子闻得这话,将油纸打开,取鹅腿吃了。使女又捧壶清茶,一盒酥饼,那孩子喝了几盏,吃几块饼已是饱了。南宫炎教他沐浴净身,取干净一套衣服,鞋袜换了。教家人牵过两匹马,与于昊带了那孩子,往灵官庙来。
  且说这城东灵官庙,供奉着一位神祗,乃是雷部王灵官,全称唤作“赤心护道三五火车王天君威灵显化天尊”。原唐时在此建成庙宇,只是庙内几度变迁,灭了香火,把个神庙也荒废了。三人进了庙内,那孩子大叫着:“哥哥你在哪里?南宫炎取个火折子点亮了,见庙内神像脚下躺着一个少年。那孩子上前摇晃喊道:“哥哥快醒醒。”南宫炎把近一瞧,但见那少年十七八岁年纪,亦是衣衫褴褛,生得身长八尺,凛凛虎躯,面如淡金,蜂腰长臂。左边放着一顶双雉尾连的紫金虎头凤冠。南宫炎见了心中暗道:“看这形状绝是个好汉。”那孩子几番摇晃少年不醒,于昊赶忙上前,先摸了身体,探了鼻息尚有气在。于昊把了脉道:“但看脸色蜡黄,身上发热,乃是害了寒热病。想是这几日缺吃少喝,浑身乏力,故而病得沉了。仍服我先前那一剂药,施以针刺,再和些稀粥米饭,好好将养几日发了汗便无事了。这灵官庙又冷又湿,绝是住不得了。”南宫炎道:“既如此,先送回我府上歇息。”两个搭手扶起那少年,先抬上了马,教那孩子后面跟着,南宫炎回头取了凤冠与蛇矛,一并放上马回府去了。
  待回府去,家人开门接着,又送回东厢房里。教使女熬药煎服了,于昊施展针法,针刺一阵教和些稀粥吃下。忙到半夜,南宫炎安排二人睡下,换家人道:“明日客人醒来,烧香汤请沐浴,与他取新衣换了,一应茶点不得怠慢。”吩咐完,自送于昊出门,亦觉有些困乏回房自睡了。
  次日一早,南宫炎起身洗漱毕,使女来报道:“昨夜二位客人,已在大堂等候二公子了。南宫炎闻言,急往大堂来,但见兄弟穿戴一新。那黄脸少年,气色明显精神许多,见南宫炎来了两个纳头便拜道:“将军大恩小人兄弟永世难忘。”南宫炎上前扶起道:“好汉使不得,举手之劳何用如此大礼。昨夜仓促,未得请教,敢问好汉尊姓大名何方人士?”那少年道:“小人姓王名摩,虢州朱阳人。这个乃是小人弟弟,无名只因家中行七,将军唤作小七就是了。”南宫炎道:“好汉莫不是江湖人称小太保金头凤的王摩?”王摩笑道:“不才正是小人,不想贱名也入将军之耳。”南宫炎闻言大喜,就请入上座,笑道:“王兄休要过谦,大河上下哪个不闻金头凤的名头?只是为何流落到此?”王摩道:“实不相瞒,小人与这个兄弟俱非父亲亲出,老父年初因病而故。家中几位哥哥道我兄弟二人是外家子,恐争夺家产,寻了个岔子,便扫我兄弟出门。小人无奈只得携了这个兄弟出来讨生计,四处与人押货保镖,领银钱使用。不想前日与雇主押货时,在扬子江里遇上大浪,天可怜见满船性命只透得我兄弟两个。身上银两只落得一文不剩,归乡不得。想起有个生死兄弟名唤夏诚,前年闻听他随刘延庆征辽兵败,贬去岳阳府做统制。我这里有心去投他,不想流落到这顺昌府,若不是小七得遇将军,只怕我兄弟齐齐饿死异乡。”南宫炎道:“我若看不错,王兄那顶紫金凤冠不是寻常之物,若是寻个去处当卖了,只怕不止千金。王兄未曾动过此念?”王摩道:“小人虽非高洁之士,仍知凡事有所不为。这凤冠乃养父所赠,我便饿死不敢动此念头。”南宫炎闻言道:“好!无怪人称河南金凤虎,王兄身无傲气,腰间却有傲骨。”王摩闻言连称谬赞。
  王摩兄弟在南宫炎府上,一连住了六七日,南宫炎待他们并无生分。李湘君最喜王小七伶俐,因念他孝义,代取了一个名叫做王子孝。每日饮食都在一处,同桌而食,茶水招待,煎服汤药从无怠慢。渐渐寒热病也痊愈了。这日王摩无事,心中思量道:“这南宫将军与我素昧平生,如此待我,心中好生过意不去。若说报答他又不缺金银,这个人情真真欠得深了。”信步走到花园里,抬头望见一个凉亭,上刻三字上书“修心亭”俱是楷书镌刻。王摩见了道:“为人先修心,修心亭好雅致的名字。”又听得一阵,兵器交响,寻着声儿,就往里走。行不数十步,又见一个门庭,那声音正是那里传来的。但见门头又刻着三个字,上书“武信厅”,亦是用楷书镌刻的。王摩心道:“这南宫将军倒是个颇好风雅之人。”就把门一推,却见一片空地,最后面立着箭靶,左右刀戟林列,硬弓弩箭,各路奇门兵刃挂在一旁。墙上贴着壁画,百十余张,尽是历代名将成名之役。正中南宫不易提一杆银月枪,于昊手提鸦九剑,两个正在较量,南宫炎坐在藤椅上观看。见王摩推门而进,各自停下手来。王摩道:“小人一时冒失,扰了诸位兴致。”于昊道:“哪里话,倒是王兄病体初愈,理该好生歇息。”王摩道:“多谢先生关心,小人自幼走南闯北,不是这等娇贵,歇了数日也该松松筋骨。”南宫炎道:“金头凤名贯南北,今日若有兴,你我切磋一下如何?”王摩笑道:“虚名不足挂齿,将军有名英雄,小人不敢献丑。”南宫炎道:“王兄休要太谦,比武切磋点到即止,指教几招何伤大雅?”
  王摩推不过,就兵器架上拣条朱缨点钢枪道:“将军请赐教。”南宫炎见了,随手从兵器架上抽一枝丈八蛇矛道:“王兄小心了。”抬蛇矛分心就刺,王摩举枪招架。两个枪矛并起,斗到一处,枪来矛去,活似两条怪蟒缠绕。看得南宫不易与于昊拍手叫好。斗到二十余合,王摩把枪转起,但见红缨乱晃,捉摸不定。忽地朝南宫炎面门刺来,南宫炎见了急闪转开,王摩把枪收来,反手拖枪就走。南宫炎背后赶来道:“哪里走!”王摩闻声,右手托住枪杆,猛地扭转回身便刺,南宫炎见枪来,急往外架。王摩这一枪正扎在矛杆上,南宫炎只觉一股劲力,震得虎口酸疼。王摩又一阵急刺过来,把点钢枪使开好似毒龙出洞一般。不上十合,南宫炎招架不住,被王摩一枪挑开蛇矛。笑道:“将军得罪了。”南宫炎惊道:“好武艺果然名不虚传,我这里甘拜下风。不知王兄使得哪路枪法,这等凌厉刚猛。”王摩道:“此乃我祖传的桓侯八式,本是三国时蜀汉名将张翼德所创,后经人改良流传至今。方才那手红缨乱刺,叫做凤凰点头。后一手却是出自东汉铫期的霸王枪法,唤作霸王望帝,最是霸道刚猛,不可力敌。说来惭愧,将军方才若闪身躲去,我一枪刺空,斗至此时未必胜得将军。”南宫炎笑道:“今日方知天外有天,人外有人。适才王兄转身一枪,旋风一般,正在扎在矛杆。迅猛精准,我如何能避,算来王兄胜之无愧。”王摩道:“将军枪法奇妙多变,出枪之间夹杂多路,世间实属少见。敢问将军师事何人?”南宫炎道:“我自六岁时习练武艺,启蒙恩师为彰德军厉百川。厉教头去后,又拜汝阴大儒李献之为师学习枪术,得其教诲方才得中解元。可惜恩师前年已经仙逝。后遇仙缘,得拜华山陈抟祖师为师,于藏心洞中习得多路枪法。后京师巧遇周侗义子岳鹏举,我二人一见如故,义结金兰,又得他指点习得一路周家枪法。故而这枪法七拼八凑,使得没有章法。”三人闻言俱各大笑,都知他说的玩笑话。
  四人叙些往事,又较量一番,南宫不易道:“王兄走南闯北见识必广,若依你之见单论枪法哪路最强?”王摩道:“若论枪法,当今之世,以天波府杨家枪法为冠顶。”不易道:“可知何人会使这路枪法?”王摩道:“江夏零陵节度使杨温,乃杨家后人,绰号拦路虎。是个成名已久的人物,杨家枪法自然惯熟。东京巡营使杨沂中,三代将门之后,此人膂力过人,堪称豪杰,也惯使杨家枪。还有梁山青面兽杨志,乃是五侯杨令公之孙,可惜宋公明识人不明,吃李成害死了。”不易道:“莫不是此三人使枪最为了得?”王摩笑道:“非也,人道招由心发,若论武艺别人我不知,那杨沂中我却是较量过的。他虽枪法精熟,交起手来,尚赢不得我。”南宫炎闻言道:“此言是也,王兄走南闯北多年,天下英雄人物必然知晓的多。可说几人,我们今日无事,就效仿古人,来个煮酒论英雄。”言罢,把手一招教家人摆酒上来,王摩笑道:“将军既有雅兴,小人自然奉陪。”
  四人就摆酒落座,王摩端一杯酒来先自饮了道:“我看诸位皆善使枪,我便先说一个使枪的英雄。此人姓高名宠,山西朔州人,乃是本朝开平王高怀德之后。年纪虽小,一身神力,使一杆錾金虎头枪,足有碗口粗细。一手高家枪法,举世无双,以我看来不出十年天下难有对手。”南宫炎道:“如此厉害,比王兄如何?”王摩道:“惭愧,先前与之切磋,已败于其枪下。若论生平所遇之人,这高宠当为第一人。”四人又饮过一阵,于昊道:“我却也说一个使刀的英雄,此人复姓上官单名一个羽字。现为大名府兵马统制,为人轻财重义,人称小孟尝,与大刀闻达齐名。生得身长九尺,赤面长髯,骑匹浑赤马,一口关刀,所向披靡,真好似关公在世一般。”王摩闻言笑道:“先生差矣,上官羽力猛刀沉,罕逢敌手倒是不假。只是此人沽名钓誉之徒,怎配英雄二字?”于昊道:“何出此言?”王摩道:“此人本是一庄之主,家财万贯,只为功名甘舍万贯财产献于朝廷。诸位不晓得,他那统制亦是买来的,这等利欲熏心之人不值一提。”南宫炎笑道:“就是这等人不提也罢,权且吃酒。”如此又吃一阵,四人又说些风评人物,南宫炎吃得兴起道:“王兄真性情中人,我有意与你结为兄弟,未知尊意如何?”王摩闻言道:“小人微末贱躯,只怕高攀了将军。”南宫炎道:“我岂是斜眼瞧人出身的?这等说未免小看我南宫炎。”言罢,教家人摆香案、香烛,二人对天盟誓,叙了年齿,南宫炎长三岁为兄,王摩为弟。”自此南宫炎将王摩留在府上常住,王摩自思无法报答,将遂将那所学祖传桓侯八式,倾囊授与南宫炎、南宫不易、于昊三人。
  一日王摩与南宫炎在马舍讲说相马之术,两个待走到那赤龙驹前,南宫炎道:“贤弟来看这匹红马,便是昔日南朝梁武帝座下宝马。有名的唤作赤龙驹,能拜伏善舞,本出河南国。自南梁时传马种至此,实乃罕见名驹,寻常人不可骑乘,除九五之尊.......”尊字尚未出口,那赤龙驹见了王摩,忽地摇头摆尾,嘶鸣起来。南宫炎见了暗道:“此马无帝王之气不可乘也,我养了多日,见人无数未曾听见嘶鸣。莫非应在我这贤弟身上?”对王摩道:“今日风和日丽,你我兄弟不如出城踏青,贤弟可试乘此马,看看脚力如何。”王摩闻言,上前解了缰绳,那赤龙驹登时安分。南宫炎自去解燎原火,二人就上了马,出了府门,望城外而去。
  待出了城去,两匹神驹,追风赶月一般,竞驰起来。转眼间已过了四五十里,二人带住马匹。王摩道:“这红马奔腾如火,如驾云雾一般,兄长果然养得好宝马。”南宫炎闻言暗道:“这赤龙驹寻常人不可近身,我这贤弟想必奇人,他日若有帝王之分亦未可知。”遂笑道:“贤弟若是喜欢,便是此马之主了。”王摩闻言大惊道:“不可,不可,如此宝马我岂能夺爱。”南宫炎道:“贤弟不必推让,自古道宝马配英雄,此马除贤弟外无人可伏。若随了贤弟这等英雄,也是此马之福也。”王摩闻言拜谢南宫炎,自收了宝马不提。
  且说王摩兄弟二人,在府上一连住了三个月有余,见南宫炎桓侯八式已学得精妙,遂心生去意。南宫炎借口天气炎热,王子孝小小年纪身子尚弱,若是上路恐怕害病。又留下住两个月来,转眼已是金秋时节。天高云淡,金桂飘香,落叶尽去大地一片清爽之意。王摩又生去意,言与夏诚失了消息,要去岳阳府探个究竟。南宫炎等人苦留不住,遂设宴饯行,赠了银两衣物,亲自送出十里。那王子孝与李湘君,及南宫向夫妻感情已深,临别之时都有不舍之意,哭了一阵方才离去。王摩与众人作别,携了兄弟一路往岳阳府去了。此一去有分教:太湖水上起波澜,君山寨里添英雄。预知后事如何,且看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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