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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回说到，菅承引军回援阴陵山，不想袁弘早已闻风而走。此番却扑了个空，菅承愤恨不已，就依楼婓之意，遣下黄幽孟遂二人，往凭江寨先做打探。二人领命，各带了两个伴当，就打了包裹银两下山去了。
二人望宿迁而来，乘舟在汴河时，孟遂对黄幽道：“如今奉命下山，那凭江寨不是个等闲去处，你我这般打扮进去，若打探消息时，只怕惹人眼目。黄幽道：“若依贤弟之意如何？”孟遂笑道：“却也简单，我久闻江淮之地银鱼鲜美，两岸百姓都喜吃它。我却扮作收鱼商人，他们四个都扮作伙计，只是哥哥身形颇瘦，不像个商人样子。不如扮作鱼贩子如何？”黄幽笑道：“如此甚好，就依了你，我扮作鱼贩子不妨。”就过了汴河，到了宿迁县，孟遂教众人打扮了，又使人买些易容器具。在宿迁歇了一夜，第二日望凭江寨去了。
且说二人引着伴当，到了凭江寨内，果然城寨一片守卫森严。寨内巡城将校，来回巡逻不怠，城楼上吊着一口聚将钟，来往尽是分布哨卫。二人恐惹人生疑，不敢多看，便进了城，先寻个客栈住下。黄幽对孟遂道：“这里守卫森严，显然那袁弘老儿畏惧我山寨来打，先防备起来了。”孟遂道：“想是如此，待明日我与哥哥出去，先摸他城寨虚实。”两个计较定，到了第二日，孟遂引了四个伴当，到城东城西借着买鱼为由，问些闲话。黄幽依旧扮作鱼贩子，到城南城北打探，与几个商贩问东问西，倒也得些消息。
二人在城里一连住了六七日，把这凭江寨兵马守备，摸得清楚。到了第八日，孟遂道：“如今城内消息已经探得明白，明日就可回山去见兄长了。”黄幽道：“不忙，昨日我已探得城内东南两处粮仓所在，若是寻个空当，一把火烧了岂不是干净？回山也是大功一件，只是他那里守备森严，我这里不好得手。”孟遂闻言笑道：“哥哥莫不是忘了我千面郎君的绰号？那袁家小将军袁炘，我自见过，我这里扮作袁炘，哥哥与他们四人都扮作军兵。只说是放心不下，前来巡查哪个敢拦？只是有劳哥哥寻几件军兵服饰，好做掩护。”黄幽道：“此事容易，只在我两条腿上了。”
次日戌时时分，黄幽先盗回宋兵衣甲，孟遂换了便装，手提拐突枪，易容做袁炘模样。这孟遂不愧叫做“千面郎君”，果然扮得似模似样，寻常人看不出半点破绽。众人就掩装假扮，随身携了火刀、火石、绳索等，一路直往东城粮仓而去。
待到了东城粮仓，见一众守卫列在门前，内中一个见了孟遂道：“小公子早时已巡视一番，此番前来有何贵干？”孟遂压住嗓音道：“你们晓得什么！近日龙王寨贼人蠢蠢欲动，粮仓乃是重地，若不用心看护，教贼人摸将进来你们担待得住？”孟遂又夹七夹八一顿喝骂，唬得一众守卫不敢言语，哪个敢拦阻？众人反大模大样，直往粮仓而去。待众人走过，先前那守卫道：“这小公子今日声音好怪，性情也不似平日，随身的那几个也眼生得紧。”又一个道：“这凭江寨都是人自家的，你却多什么嘴？”众守卫一人一句，七嘴八舌竟吵将起来。恰逢此时，袁炘引三十骑巡防路过，闻得众守卫吵将起来，赶来喝道：“尔等守卫粮仓，在此吵吵嚷嚷成何体统？”那众守卫见了袁炘大吃一惊，颤颤巍巍地道：“小公子方才进去，几时出来的？”袁炘闻言十分不解，略一思索，心知不好！急引从骑赶入粮仓。行不数步，只见粮仓内院浓烟滚滚，轰然烧将起来，袁炘大惊道：“不好了！此必是贼人细作混将进来，却在此放起火来！”便唤过从骑，教一人先去城上敲响聚将钟，召满城军民齐来救火。回顾众守卫时，一个个俱吓得面如土色，呆立那里不知如何是好。袁炘道：“发甚愣？还不速速前去救火！”众守卫方回过神来，各引器具前往救火。袁炘亦引从骑相助，心中忽地暗道：“这火方起，我料贼人必去不远，待我一马赶上活捉几个，拿将回来细细拷问！”想到此处，教从骑先去救火，自己拨转马头，手挺金枪一马往粮仓内院赶来。
且说袁炘赶到内院，但见浓烟滚滚直呛人眼，又往前行果见六个军兵，正要缒墙而走。袁炘见了暗道：“果然在此！”赶上前来大喝一声道：“贼人哪里去？”就挽弓搭箭，瞄得亲切，一箭射断绳索。那六人正是孟遂黄幽六个，见袁炘赶来大吃一惊，孟遂心中暗叫不好：“怎么杀出这个冤家来？”不容多想，就手挺起拐突枪，上前来战袁炘，其余五人各抽腰刀上前助战。袁炘见了孟遂竟生得与自己无二，大骂道：“何方毛贼？焉敢冒充小爷，到此纵火！”孟遂也不答话，挺枪只顾乱搠，那袁炘武艺高强，本就在众人之上，更兼六人步下他在马上，占尽便宜。战不六七合，袁炘当先一枪刺伤孟遂大腿，孟遂中了一枪，无力再战。此时从骑闻得喊杀声起，齐来援助，孟遂见了大叫道：“如今事急，哥哥快走！”黄幽闻言果见从骑到来，也顾不得四个伴当，上前扶起孟遂就走。不想孟遂一把挣开道：“哥哥不可顾我，再要迟延都死一处！”黄幽闻言隐隐不忍，无奈弃了孟遂，带了绳索，施展腾纵功夫跃墙而走。袁炘见了，当先一枪刺死一个喽啰，纵马上前，瞄着黄幽一箭射出。不想黄幽灵巧，半空之中接了他这支箭，绰在手中，就滚入院外去了。袁炘见走了黄幽，叹道：“这人果然灵巧，闻得贼人之中有个叫做赛时迁的，想来就是此人了，真个名不虚传。今番且饶他去罢！”就与众从骑捉了孟遂，并其余三个伴当，先监下死牢再做计较。
再说那城中百姓，闻得聚将钟响，一起都来救火，匆匆忙忙救了一夜。幸喜昨夜未曾起风，火势虽大却未曾波及邻房，百姓救了一夜，粮食虽未曾得保，亦未有人伤亡。比及天明，袁炘上堂见了袁弘，跪于堂下道：“孩儿巡防不力，致使贼人混入，粮仓不保，请父亲治罪。”袁弘叫起身道：“昨夜之事我已尽知，此为贼人狡诈非你无能，况你已捉得贼人来献，也算得功过相抵。只是昨夜那一众守卫，有眼无珠，不辨真假。昨夜之失众人可谓祸首，如此玩忽懈怠罪当斩首！”袁炘闻言再劝道：“父亲万万不可，方才言明昨夜实乃贼人狡诈，若因此将众人斩首，孩儿亦难辞其咎。恳请父亲看孩儿面上，且饶他们性命。”袁弘道：“罢了，既然我儿讲情，权且记下。只是死罪可免活罪难饶，粮仓库管监管不力，与我杖责五十赶出库去！其余守卫杖责三十，罚奉三月以示惩戒！”时袁灵儿亦在堂下，上前道：“父亲息怒，此时并非论功讲过之时。贼人此番纵火，必已探得我城中虚实，况他余党被我们拿了，新仇旧恨贼众岂能忍下？我料贼人不日必来犯我。”袁让闻言道：“鸡鸣狗盗之徒，何足惧哉？怕他不来，若来时先教贼人吃我一戟。待我点起三千人马，先踏平了他的鸟山寨！”袁弘喝道：“不得鲁莽，灵儿所言甚是，即日起紧固城防。我这里上表朝廷，请淮阳军调拨粮草到此，自今日起尔等需严防谨守，以备贼军来袭。”众人领命称是，各去准备了。
且说黄幽当晚越墙而走，是夜城中火起，满城军民急急忙忙哪里顾上他？黄幽当晚扮作宋兵趁着夜色，缒墙而下，直往龙王寨去了。待回了龙王寨，见了菅承，菅承见只有黄幽一人回来，心下大惊。询问其故，黄幽哭倒在地道：“我不合引着孟兄弟去烧他东城粮仓，我二人趁夜纵火本已得手，不料杀出那袁弘的小子袁炘。那袁炘一杆金枪好不厉害，我六人齐上亦抵敌不过，孟兄弟被他伤了大腿，反吃他那里捉了去。我本待拉他一起逃走，谁料他竟怕连累于我，死命挣开了。我这里没奈何，只得只身逃出回山报信，望哥哥早发兵马救回兄弟。”菅承闻言大怒道：“旧恨未消又添新仇，既已烧了他的粮仓，众兄弟今日便随我出兵！”楼婓闻言道：“哥哥且先息怒，如今既已探得虚实，也不急这一日。可待明日召集山寨兄弟，点起兵马扫荡了他凭江寨，以报前仇。”菅承且忍耐了一晚，第二日召集了众头领，备说前事，众头领闻言无不愤慨。就引了公孙朗、陆鹏、辛炆、项飞莹、梁师仁、梁师俊、陆青、朱赞、张达、于良、黄幽、章沨、王詹、常耀。丁慧娘、楼婓二人随军同行，仍教杨子昂留守本寨，不料杨子昂道：“前日被那袁氏父子摆了一道，这口恶气不出，我岂肯罢休？乞请哥哥带小弟同往！”菅承道：“如此也好，贤弟便随军同行，正好做个先锋，就留温贤弟留守山寨便了。”当下点起精锐喽啰三万，刀枪齐整，竖起旗帜，乘船过河浩浩荡荡直往凭江寨杀来。
大军行不数日，早过了司吾山，远远望见凭江大寨。早有流星探马飞报城中，赶来报道：“龙王寨贼首菅承携兵三万，以副贼杨子昂为先锋，已过了司吾山直奔我城寨杀来！”袁弘闻报道：“来得倒快，儿女们随为父出阵迎敌。”引着一门儿女，两个副将，马步弓骑共五千人马，出了寨门列阵相敌。杨子昂与陆青、朱赞二人引军五千，先到凭江寨见袁弘列阵相敌，扎住兵马，两阵对圆挺矛大骂袁弘道：“袁老贼听真！我龙王寨与你凭江寨往日无怨，近日无仇。偏你这老贼不识时务，恃强无理，几次三番伤我弟兄。识相的将我孟家兄弟放出，如若不然打破城池，教你满城寸草不留！”却听袁弘捻须叹道：“可惜，可惜。”杨子昂道：“袁老儿你叹甚气？又可惜哪个？”袁弘道：“可惜你杨子昂，昔日豪杰竟沦为祸国草寇。你的过往，我也知晓。想当年你科举不第，遂跨马挂剑，游侠四方。一杆点钢矛纵横江南，杀官除暴倒也是一条真好汉，本官惜你之才，也曾差人几番寻你，意在劝服重返大道。不想你自甘堕落，反随了反贼祸乱江淮，前番本官手下留情饶你去了，不想你今日反来犯我城寨。若今日迷途知返，犹未为晚也，你可细细思量。”不想杨子昂闻言道：“袁老儿你扯什么鬼话？我当年纵江南追捕差人，不知吃我杀了多少！哪个见你来人寻访？你不要再扯些什么旧话，前日你伤了我雷家五位兄弟，今日便要你满门血偿！”袁让在阵前闻得这话，不觉大怒上前道：“你这强贼忒不知好歹，我父亲好言相劝，你不领情便罢。怎敢出言不逊！前日交手未见高低，今日再教你领教袁大将军这对月牙戟厉害！”言罢，手挺双戟纵马上前，直取杨子昂。杨子昂见了也不答话，纵马正要接战，陆青打马上前道：“不劳中书大人动手，且看小将与他斗上几合。”使开钩镰枪，上前迎战道：“我乃龙王寨桃花浪子陆青是也，正要拿你首级，去祭我五位兄弟英魂！”袁让闻言冷笑一声道：“无名鼠辈，今番叫你戟下做鬼，去见那雷家五猫！”两个各展本事，枪戟齐出，一个铁戟无双，要保家邦，一个钩枪灵动，要报血仇。两个枪来戟去，杀气翻腾，斗有百余回合，不见胜负高低。战到此时，陆青暗道：“这厮果然了得，只是如此斗法，却要战到几时？”把钩枪使开，矫若灵蛇一般，却往袁让下三路刺去，钩枪专勾他马腿。袁让也晓得他那心思，就把双戟展开左遮又拦，层层护住。陆青几番不曾得手，怒从心起，把钩枪望袁让眉心上挑，使个四夷宾服势。袁让仰面闪身急急躲过，陆青戳了个空，急把钩枪抽回，不防袁让双戟回拢，把陆青钩枪倒钩锁住。两个就在马上争夺兵刃，死死缠做一处，斗了多时仍是拆解不开。朱赞当下按耐不住，大喝一声催动战马，舞动紫金锤上前助战。对军阵中，玉面虎袁钰见了，催动座下雪狮子，使开二郎刀。上前敌住朱赞大叫道：“胖脸贼！休要以多欺少，且吃我一刀！”朱赞但见袁钰生得满头白发似雪，连人带马一片通体雪白，大叫道：“白毛贼！逞甚威风？老爷怕你不成？”耍耍耍一连三锤，望着袁钰打来，袁钰使开二郎刀，只听得当！当！当！三声，架住朱赞三锤。笑道：“倒有一把子力气，可惜一身本事却去做贼！”朱赞笑道：“连接我三锤，也算有些本事。看你年纪尚小，若就此退去，我今日且饶你一命。”袁钰闻言把二郎刀劈面砍去，骂道：“不知死的贼，谁要你饶？今日就与你战个三百回合不死不休！”两个就又战做一处，朱赞把两柄锤舞动，虎虎生风，浑如金狮摇头。袁钰把二郎刀使开，飞雪灿霜，好似白龙舞爪。酣战有六七十余合，不分胜败。此时，袁让与陆青二人早各掣出自家兵器，欲要再战。但闻得远处马蹄声响，原来菅承大军已到，袁家兄弟见了不敢恋战，各自收了兵器一马奔回阵来。
菅承引大军到来，与杨子昂汇合一处。见对面为首一将年纪较大，遂拔了平宋剑，直指袁弘道：“敢问阁下便是袁巡检？”袁弘闻言笑道：“本官正是，想来你就是那祸乱江淮的海鹞子了？”菅承闻言道：“孤与巡检，平日素无仇隙，为何屡屡与孤为敌？前番害了孤家雷家五虎，今番又拿了孤家的兄弟，巡检如此真是可忍，孰不可忍。谅你小小城寨，怎当孤大军神威？我念你袁氏一门俱是英雄，若听我好言相劝，好好送我兄弟出来，再献城来归，前番诸事权且做罢。望巡检熟思。”袁弘闻言微微一笑，也不答话，对左右吩咐几句，教左右把那孟遂带出。菅承见了以为要送他兄弟出来，心中暗喜，不想却见兵士推出囚车两个，孟遂正囚于车内。菅承一阵愕然，不解其意，却听袁弘哈哈大笑道：“无知草寇沐猴而冠，菅承！量汝不过一捕鱼饿夫，竟杀官拘捕，抗拒天兵。不思罪孽深重，反啸聚山林，祸乱一方。更有甚者，近日仰仗妖法邪术，自立为王，僭逆称位。鼓吹什么代天行命，妖言惑众，又攻州破府，荼毒百姓，实乃十恶不赦！前日你使人纵火毁我粮草，如今我拿得了你的头目在此，你若有本事便来与本官一对一放对。倘若赢了本官，此人你自领回，若是输了，这辆车你也见了，就一并解上东京！怎样？你敢是不敢？”菅承闻言大怒道：“老匹夫休要拿大话相激！孤家这便取你狗头！”言罢，教左右取过一杆浑铁点钢枪，挂住平宋剑，紧勒黄金甲，催动战马就要放对。杨子昂劝道：“哥哥且慢，这老贼有些本事，哥哥一寨之主不可轻易犯险。不如小弟代哥哥一战。”菅承道：“贤弟放心，谅一老匹夫有何本事，我自与他对付！”就手挺钢枪一马冲来，袁弘手舞掩月刀上前接战。列位看官，这菅承虽然一身本事了得，也只是水底勾当，马上功夫却是一般。这袁巡检久惯军阵，乃是千刀万刃中厮杀过的，本事自然不是菅承可比。果然战不上四十余合，菅承枪法散乱，有些遮掩不住。心中暗道：“这老匹夫有些本事，今日且不可逞一时之气。”架开刀道：“今日孤家身体不适，暂且饶你一命，改日再来领死！”就转马望本阵而走，袁弘在后追赶上来笑道：“你今日饶我，我却饶不得你。”菅承见追得急，往怀中摸出一枚梭鱼镖，扭转身子往后甩出道：“袁老儿吃孤一镖！”袁弘哪料得他这手？躲闪不及，一镖正中左眼，袁弘惨叫一声，当时坠下马去。”袁家兄弟见了大惊，弟兄四个一起上前来救。菅承见袁弘落马，本要上前补上一枪。却见袁家兄弟齐上，也不敢妄动，转马回阵而去。袁家兄弟赶上前来，但见袁弘满脸鲜血已然昏死，袁让先背了父亲转回阵去。教军士先送回城去医治，袁炘见父亲重伤，料想左眼已不可保，顿时恼上心头。见菅承尚未赶到本阵，挂住金枪，望着菅承张弓搭箭，大喝一声道：“奸贼怎敢暗算我父亲？却要走到哪里去！”嗖得一箭，好似流星赶月一般，直往菅承面门射来。菅承见了避无可避，大叫道：“不好！今番我死也！”不想阵中又一枝雕翎箭射来，与袁炘那枝箭正撞个对心，两只箭滴溜溜落到旁边草地上去了。菅承趁着空档，飞马逃回本阵。却原来是“女寒漪”项飞莹，见袁炘这一箭来得急，不敢怠慢急急开弓发箭。
袁炘见一箭不中，心中更为恼火，索性儿手提枪拍马，直往对阵杀去。袁谦回头见袁炘冲出，大叫道：“四弟不可莽撞！速速归来！”不想袁炘座下奔霄马快，早已听不到了。项飞莹见袁炘杀来，催动座下战马，手提走水绿沉枪，上前敌住。袁炘见是个女将喝道：“我平生从不伤女孩家，要命的速速闪了。”项飞莹道：“小子怎敢小觑于我？教你知道姑娘的手段！”袁炘也不答话，抖枪便刺，项飞莹举枪招架，两个大战起来。袁炘怒火冲顶，勇猛更胜昔日，项飞莹毕竟女儿身，战有三十余合自是抵挡不住，舍了袁炘败归本阵。袁炘也不追赶，紧挺拐突枪，一马杀入重围，一连挑杀数十贼兵，端得勇不可当。菅承见了号令众将一起来捉，陆鹏手舞双戟，辛炆使动泼风刀，两骑马一起来战。袁炘挺枪接战，力敌二将丝毫不惧，战不多时，菅承部下众将一齐裹将上来。袁炘见了心中暗道：“报仇不争一日，这厮手下人多，来日取他狗命！”就一枪钩开数般兵器，调转马首一马冲开重围，龙王寨众将不舍一齐追赶过来。对阵袁让见了，引着弟兄并两个统制上前接应，二军混杀一阵不见胜负。袁氏兄弟无心恋战，厮杀一阵，各引军回城去了。
待回了城去，袁灵儿与袁夫人见袁弘满脸是血，直惊得魂不附体。忙请了医师救治，救了半日方将血止住，开了方子，把草药敷了。医师对众人道：“且喜这镖上无毒，方才已入了药，性命已无大碍。只是左眼伤重，日后若要恢复怕是神仙乏术。今后须得用心调养数月，切忌毋动肝火，数月之后自然康健如初。”众人取银两谢过，相送出门。袁让见医师走了，自手提双戟，上门就要出城与贼决战。袁谦一把扯住道：“大哥休要莽撞，方今贼人势大，报仇还需从长计议。”统制左琛道：“二公子所言甚是，如今本官负伤，城中无主。三位公子需得推出一位主持大事，倘若群龙无首只怕城寨难保。”袁炘闻言道：“二哥平素谨慎稳重，如今可暂代大事。”袁让道：“我看也是，二弟向来足智多谋，城里怕是寻不到第二人。”城内将佐都一并推袁谦做主，袁谦见了也不推辞，就暂代巡检之职，与众人商议退敌。袁灵儿抚慰了母亲，出去对众人道：“如今贼寇临城，我城中粮仓只剩一座，倘若贼人把城围住，日久我城中无粮自乱。须请一处军马来救，届时里外合击方可退敌。”袁炘闻言道：“贼人初到，我今夜可趁夜色杀出，往淮阳军去请救兵到此。”袁灵儿道：“淮阳军虽近，却无精兵勇将，就是到此只怕抱薪救火，徒劳无功。听闻近日海州盗贼作乱，张太尉移师海州征剿，已获大胜。现今屯兵海州，麾下精兵猛将众多，。四弟若今夜突围而出，可持父亲令箭，直奔海州往张太尉处求救。张太尉公忠体国，若闻此处之难，必引大军来解此围。”袁谦道：“如此甚好，就趁今夜我大开东门，出城与贼激战。四弟可整束严装，从南门杀出，奔海州而去。”众人计较已定，各自准备起来。
待到了当晚酉时，袁谦引兵三千，与众将把东门大开，直杀出城去。菅承见官军杀出，不敢怠慢召兵马前来迎战。二军就地厮杀起来，直至戌时方止，袁谦料想袁炘此时已走，就收兵回城而去。当夜袁炘饱食严装，趁着夜色二军厮杀之时，悄悄打开南门，单枪匹马杀出城去，一路直奔海州去了。
却说袁炘到了海州府，呈上令箭，面见张叔夜备言来意。叔夜闻言道：“不想数载功夫，养成如此大患。可就趁此时剿除此贼，以平江淮。”言罢，就要点起兵马，动身前往凭江寨。当下叔夜次子张仲熊道：“海州乱事方定，还需父亲镇守，区区水洼草寇，孩儿与几位将军前往即可。”叔夜自思也是，就令张仲熊点起两万兵马，邓宗弼、辛从忠、张应雷、陶震霆、杨腾蛟、康捷、王进等将一同随军前往。袁炘当日远来辛苦，就教歇息一日，次日进发凭江寨。
且说袁炘歇息了一晚，次日叔夜聚集众将，吩咐已毕就要进发。忽有传使来报道：“启上太尉，兵部侍郎聂山，闻江淮贼寇作乱，自请上表讨贼。引大军五万欲收复宿州，闻太尉屯兵于此，今差人到请太尉前往助战。”仲熊闻言道：“来的却不巧，如今先去哪方为好？”叔夜略一思索道：“聂侍郎此来正是时候，凭江寨城险难克，贼人急切难下。我儿可与聂侍郎兵合一处，先收复宿州，然后兵分两路，一路去救凭江寨，一路直捣蟠龙山贼穴。如此贼人首尾难顾，江淮之乱当克日可平。”众将闻言称妙，袁炘当时虽挂念凭江安危，闻得张叔夜这般说，也不好多说其他。三军收拾齐备，叔夜教康捷做起神行术，先行一步往凭江寨报信。康捷领命，踏起两个风火轮，飞往凭江寨去了。张仲熊引着一干将佐，两万大军，先往宿州城去了。
再说那兵部侍郎聂山字贲远，原是进士及第，早任相州教授。为人忠直无私，后随陈东等人上书诛杀蔡、王。徽宗感其忠烈，擢升兵部侍郎，时闻菅承祸乱江淮，自请命前往征讨。彼时论东京勇将，徽宗想起东城兵马总管程子明，骁勇非常昔日曾随高俅征讨梁山，现已升做辅国将军，就着其随军出征。时李纲在朝道：“臣再举一人，乃是前潞国公之孙，殿撰文维申第三子文昭靖，表字明通。此人年方弱冠，然文武兼备，颇有乃祖之风，今国家用人之际，圣上可令其随军出征。”徽宗闻言道：“但不知此人现居何职？”李纲道：“此人尚是白身，臣惜其才故养于府中，现为臣府中客卿。”李邦彦闻言笑道：“区区弱冠小儿，有何能为？若当真其才出众，岂会仍是白身？”张鸣珂道：“自古英雄不论出处，狄天使以刺面入伍，淮阴侯亦曾受胯下之辱。况此人乃是潞国公之孙，忠臣后裔出身名门，太宰似乎言之过早。”这张@鸣珂平日与李邦彦针锋相对惯了，李邦彦早不以为意，故听他这般言语也不答话。徽宗道：“也罢，先召此人上殿以观其才。”吩咐左右去召文昭靖上殿，不多时，文昭靖上得殿来，先与天子见礼。徽宗见那文昭靖，峨冠博带，长衫白衣，身配古玉。生得身长七尺有余，面容俊朗，目射寒光，一身古韵儒雅之气。徽宗见了心中甚喜，以古今之事相问，文昭靖从容应对，对答如流，并无失礼之处。徽宗龙颜大悦道：“卿不愧潞国公之孙，果真才貌不凡，有乃祖之风。”文昭靖道：“圣上谬赞，草民愧不敢当。草民所学不过皮毛，安敢仰攀先祖。”徽宗见其谦逊更加喜爱，当即道：“卿休要谦逊，李爱卿所言非虚，卿既身负大才，朕岂可弃之不用。今就赐卿右武卫大夫之职，随聂侍郎南下讨贼，望卿勿负朕望。”文昭靖正要拜谢，不料程子明心中不服，进言道：“陛下且慢，文公子虽是名门之后，然尚未与贼交锋，刀枪未动便得拜高位，只恐军心不服。”李纲在旁闻得此言，心中暗道：“说什么刀枪未动，军心不服，当年高俅不过一个街边无赖，又有甚功劳？仍是身居高位，此言不过托辞罢了。”徽宗道：“若依将军之意，当如何？”程子明笑道：“文公子若在马上接住末将十招，便算他身手了得，如若不能，陛下可赐他个文职便了。”徽宗闻言暗思，程子明骁勇东京城内罕有敌手，文昭靖书生模样只怕抵敌不住。便问文昭靖道：“不知卿意如何？”文昭靖闻言笑道：“久闻程将军大名，今日相会不甚荣幸。小生不才粗习过枪棒，若能得程将军指教一二，亦小生造化。”程子明闻言心中得意万分，就请徽宗与众臣到校场观试。
待到校场之上，程子明浑身披挂，使一枝五指浑铁开锋枪，座下一匹黄骠马。就请文昭靖上马来战，有场上禁军牵过一匹战马问道：“敢问公子穿什么披挂？用何兵刃？”文昭靖道：“此非战场搏命，披挂便免了，烦借条铁枪一用。”禁军转过兵器架，取过一枝镔铁笔管枪递与文昭靖。昭靖接过铁枪，上了战马，把那匹战马瞟了一眼，竟微笑不动。程子明在校场不明其意，问道：“公子何故不来场上赐教？”昭靖道：“非是小生藐视将军，只是这匹战马却非好马。将军海内名将，骁勇非常，小生骑此劣马怎敢与将军交手？”徽宗闻言道：“朕近日得海外琉球国进贡一匹宝马，既如此卿可试骑。”言罢，教内侍往御马监将御马牵来，不多时，内侍牵来御马。昭靖看时却是一匹白马，浑身上下通体雪白，并无一根杂毛，头至尾身长九尺，蹄至脊高七尺。这马有名的叫做“千里照夜明”，又叫做“踏雪无痕”。昭靖见了心中暗道：“果然一匹好马，古人云“皎皎白驹，在彼空谷。生刍一束，其人如玉”此言果然非虚也。”先谢过了天子，就骑上白马，紧挺铁枪上场来战程子明。
两下也不絮烦，两条铁枪并出，程子明心中本小觑文昭靖，故十合之前只求速胜。铁枪翻山搅海一般乱刺，文昭靖不慌不乱，这条枪只是招架闪躲。故而十合战罢，程子明总刺不到实处，文昭靖战过十合，架住程子明铁枪道：“十合已过，小生均已招架，将军还不罢手？”程子明道：“公子深藏不露本将佩服，公子本事未曾施展就此罢手，岂不可惜？留意了！”又是耍耍几枪刺来，昭靖挺枪挡住，心中暗道：“我本不愿招惹是非，可惜此人咄咄相逼，就与他一较高下罢了。”想到此处，把铁枪使开，照顶乱挑。两个双枪并举，须臾间杀气骤起，铁枪盘旋，活似两条黑龙飞腾争锋。斗有七八十合不分胜负，程子明急切见胜不得，心中暗道：“我只道他书生意气，嘴上功夫，不料这后生如此厉害。俺乃百战名将，若今日胜不得一毛头小子，有何脸面见人？今日顾不得许多，就使个回马枪，他若打马来赶就一枪搠杀他罢了。”想到此处，虚晃一枪，转马就走。昭靖见其败走，心中暗道：“此人枪法未乱，怎肯败去？必是用计赚我，且看他有何手段。”就催动白马，上前来赶，程子明闻得背后马蹄声近，料想昭靖赶来。猛地转回马头，斜动身子望后一枪递去，昭靖见铁枪递过，暗笑道：“就这个武艺，尚胜我不得。”急把枪柄朝下，枪尖朝上，握住枪柄望外正挂住程子明枪头。这个武艺有名的叫做“苏秦背剑”，看得场外禁军齐声喝彩不绝，程子明看到此处，已是恼羞成怒，顾不得其他。把枪收了，见文昭靖腰佩一块古玉，心中起念。耍得一枪，望昭靖腰下刺去，直将古玉挂绳刺断。昭靖哪里料得？见了大惊，左手带住铁枪，兜转马肚，右手急抓回古玉，幸未沾染泥土污秽。昭靖收了古玉转而大怒，各位看官你道为何？这块古玉乃是他祖父潞国公文彦博世代家传，文彦博传于其父文维申，其父又传于他手，意义之深，不言而喻。昭靖见程子明挑了他家传古玉，心中大怒，顺手一枪，快似闪电，望程子明头上刺来。程子明不及防备，忙把头一低，这一枪却把程子明头盔挑落。程子明吃了一惊，慌做人头不保，把黄骠马毛狠抓了一把，那马吃痛竟将程子明掀下马去。昭靖见此，急忙下马弃了枪，拿了头盔把程子明扶起，单膝跪下双手捧起头盔道：“小生死罪，还望将军恕罪。”反把程子明羞得满面发红，将昭靖扶起道：“公子请起，当真折煞末将，公子枪法凌厉，末将自愧不如。今日甘拜下风，公子何罪之有。”就携了昭靖的手，来见徽宗道：“文公子真乃文武全才，末将方才嫉妒心起，逞强挑衅还望陛下降罪。”徽宗闻言不以为意道：“知错能改，善莫大焉，方才你二人比斗，朕已尽收眼中，当真一场好战。今日朕喜得贤才，此事不必再提。”程子明闻言，谢过天子，就退在一旁。徽宗又问昭靖道：“闻卿世代儒家，何处习得如此武艺？”昭靖道：“不敢欺瞒圣上，草民幼年曾有幸得河南王令公看重，收为关门弟子，拜入门下习练武艺。”徽宗笑道:“原来是风流王焕的高徒，难怪武艺出众，老王焕为朕教出如此人才，来日朕必厚赏。”当日欢喜而散，徽宗就封了昭靖右武大夫，并将御马附赠。昭靖谢了天子，复谢过李纲，次日随聂山点起兵马，出了东京望宿州而来。正是：宝剑锋从磨砺出，梅花香自苦寒来。朝廷这一番进兵不知胜负如何？预知后事如何，且看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