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求学

　　景谷兰见常瑛琪在游廊上傻站着，双目落在湖泊上，神情似专注、似迷蒙、似呆傻，也不禁望向湖面，虽对奇景也是内心赞叹不已，却没在瞧出其它不凡之处，正欲抬手呼唤，却被突然出现的道长制止，定住了身形。
　　此刻常瑛琪似乎透过层层波涛，参悟到了潮汐的本质。日潮月汐，不只是液体，还有地潮、气潮，这些由于日、月引潮力的作用形成的周期性变化带给她一种玄妙的感触。世间万物，刚柔并济，势大则利，失效则绵，势强则坚，势弱则脆，无不变者......凡此种种，不过顺势而为。
　　一呼一吸间，常瑛琪周身气流涌动，也随日月招引波澜起伏。气息融于自然，身形恍动，似乎在慢慢淡化，仿佛已不在原地，但定睛一看，却又不变。
　　常瑛琪觉得自己的身体变成了一片独立完整的世界，气海是一片汪洋，每条经脉都是江河，穴道是调节水量的湖泊，三者共生调蓄作为一个统一的整体凝力一点，常瑛琪借力打力轻易疏通了所有经脉。气在体内畅通无阻的流行，她只觉得浑身血肉原本都萎缩蜷曲如今舒展开来，前所未有的舒适感令每个毛孔都在轻吟。三百六十一个经穴共振，自下而上发出爆鸣声，一股排天倒海的暖流直冲头顶，聚于泥丸宫中。
　　已经感觉不到自己身体的存在，渐渐到达忘去身体的感觉，周身如婴儿似的柔和轻软，非常安适妥贴，若存若亡。精神却犹如“醍醐灌顶”清醒异常，眼前的目光便有返照的现象，灵魂到达一个新的冷静地程度。
　　随后延展至四肢的元真气倒灌回气海，两座气府漩涡一卷，像个无底洞般将所有元气吞食一空，常瑛琪的气势在这一刻提升到最高，咔的一声，命泉的屏障被打破，紧跟着旺盛的生命精气从两口泉眼中，井喷式的爆发出来，最终汇聚在一起化成液态，在丹田中折射出七彩的虹光。
　　常瑛琪微阖的眼睫轻颤，从融入自然的意境中退了出来。她已经超脱凝脉境界，抵达命泉。命泉中汩汩涌流的精气，便是修士的力量源泉，基此才能施展出各种玄法与神通，只要源泉不绝，法力便无穷无尽。
　　周围不知何时聚满了高人，对着常瑛琪露出满意之色。“顿悟”，是多少修士梦寐以求却求之不得的机缘，一旦进入这个状态，必有非凡的所得。能够通过顿悟提升修为还只是次要的，心境、悟性的成长更是难得。太虚宗特意把用于入宗测试的练武场安排这里，并不是没有深意的。这片湖泊天生天养，自有一番独特道韵，能像常瑛琪一样被激发进入顿悟的几率虽低，但除非资质愚钝，必定会心有所悟，日日观之，也会所得丰益。
　　这次太虚宗对玉阳门送来的两个弟子十分满意。常瑛琪侥幸顿悟进阶，悟性上佳；景谷兰虽然不像常瑛琪一般好运的顿悟，但她上山所花费的时间，比许多许多长老名下的弟子还要短，这就足以证明她天赋的优越。无论他俩拜入哪一峰下，总归都是宗门的人才。
　　在出发之前，景谷昉就给常瑛琪和景谷兰普及了太虚宗的信息。
　　传闻太虚宗开山掌门为上古圣人，宗门鼎盛时期可与代表各域顶尖势力的诸圣地叫板。太祖创有三十六种各自独立又互有联系的无上秘法，但后代子孙未有一人能像先祖一样全部通达，历经几代后由先祖的直系后代做主将三十六种秘法拆分学习，门下弟子可主攻其一，能者多修。各峰基础心法都是相同的，不同的是对道的感悟方向。当人们发现秘法被分开后威力不减并无不足、参悟压力小提升更快，大多都愿意只修其一，后来就形成了三十六峰各子为政的情况。
　　不同的人有不同的想法，有人存在的地方就不缺争斗，私底下要好的峰主拉帮结派，经历过几次不大不小的内斗。据说就是因为内斗门派总体实力受到了影响，虽底蕴尚在元气未伤，但到底不再是巅峰状态。在太祖后人的调和下，各峰停止内斗，但乾坤二部互不顺眼又势均力敌的局势无法再扭转，两部微妙的格局保留了下来，千百年来没有再生事端，都维持表面平静。
　　最热门的主峰是乾部雩峰和坤部衍峰，其余主峰都曾有过衰落时期，但这两峰却从古至今繁盛如初，历代峰主也是乾坤两部各自的领军人物，这两峰的管事最先朝他俩伸出了橄榄枝。经过测试，景谷兰成功加入衍峰，但常瑛琪经过了解并不属意这两峰。
　　常瑛琪自知之明还是有的，她最大的优势是净灵体质，但这样的顶级门派不缺天材地宝，这点优势也就不再显著，这两峰人才济济，她半路加入所受到的关注是有限的，倒不如转头其他主峰。况且，就单论功法，景谷昉有提供资料，帮助他俩认真比对过，与这两峰相比，乾部云芷峰的传承更适合常瑛琪修习。所以常瑛琪在众人的诧异中，跟随云芷峰的管事离开了。
　　其实云芷峰在乾部的排名仅次于雩峰和菁峰，也是众人抢手的选择，但云芷峰的传承比起天赋，更注重弟子对自然的亲和度，这种虚无缥缈的特质难以探查，能达到云芷峰入门要求的人少得可怜，导致云芷峰成了乾部弟子最少的主峰。但弟子少也有弟子少的好处，弟子受到指点的机会更多，也容易管理，所以云芷峰弟子质量优质最终跻身乾部第三。
　　管事带常瑛琪登记完身份，一块黑沉沉的牌子落在她手里，手感沉甸甸的，似乎是石头所刻，隐隐散发着灵气。正面刻有太虚二字，反面空白，等到修炼小有所成，宗门才会赐下道号。或许是今天替峰内抢到了一个好苗子，管事的心情很是愉悦，还饶有兴致的亲自带领常瑛琪参观云芷峰。
　　云芷峰指的并不是一座山峰，其实是由16座山峰环抱而成，这十六峰千姿百态，经过漫长岁月的风雨雕蚀，山峰嶙峋峭奇，姿态各异，有的如宝剑刺天、有的似少女梳妆、有的如雄鹰衔物，环列成一个大圆周，或白或黄、或青或绿护佑着谷内的一株万年古榕。
　　传闻这株古榕，是太祖之后唯一一位将三十六种秘法合一的大能亲手栽种的。树龄有七千年，已经诞生了灵智，见证了太虚宗的盛衰发展，是宗门至宝之一。
　　葱茏劲秀的古树，昂首云天，枝干虬曲苍劲，个个肖似苍龙破土，古藤交错纵横，缠满了岁月的皱纹。光看那黑黢黢的枝干，一不小心你就会误认为它枯死了，但在枝干顶端，猛地一下涌出了那么多鲜活的生命。树冠相叠，枝柯交错，撑起一具浓绿如云的华盖，引得无数飞鸟驻足高歌。
　　云芷峰的前殿宫阁都建在南峰半腰，平时无事不被启用。东侧是弟子休息的住所，也就是即将入住的地方。西侧是授课的观经崖，虽然也有用于休息的厢房但房间并不多，不过由于云芷峰弟子稀少厢房虽少却也够用，所以云芷峰的弟子基本上都住在那里。山势陡峭没有设路，两地又间隔较远，需得御空分行才能到达。常瑛琪作为命泉修士还没有资格在观经崖内学习，只有等到气海秘境锤炼圆满，并在峰内正式拜入一位师傅门下，到了那时她才有资格进入观经崖，此前所有未到境界的弟子不分各峰，都在今日用于测试的练武场接受同一训练。
　　顶级宗门就是不同，在常瑛琪印象里，玉阳门只有一位气海圆满的修士，是她不曾见过的当代掌门，便是景谷昉离这个境界也有不小的差距。在小门小派里这样的修为，已属高手，但这在太虚宗不过堪堪达到拜师要求，差距不可谓不大。
　　第二天，常瑛琪到练武场时，这里已经聚集了不少人，足足四五百人。受训的弟子良莠不齐，既有七八岁的孩童，也有满面沧桑的中年大叔，但无论是谁对待训练都十分严肃认真。基础训练劳累又枯燥，但没有一人分神，一招一式打出来，姿势标准、整齐划一，常瑛琪也不禁被这种氛围带动起来。
　　待到中午吃饭时，常瑛琪看着寡淡的饭菜，不禁撇了撇嘴角。修行之人虽不像小说中描写的可以完全规避饮食，但适当的辟谷还是要的。因为那些没有被灵气滋润的粮食，过多进食，会造成体内杂质的堆积，不利于修行。常瑛琪并不喜食肉食，因为常父喜欢研究养生之道，她的口味还比一般人偏淡些，只是面对这一点调味也不加的药材，还是觉得有些难以下咽。
　　太虚宗为了弟子打好基础，提供的饭食都是灵材所制。所谓灵材，顾名思义，是使用灵气栽培起来的，但无论势力大小，都不会有门派会用珍贵的灵气去培植粮食蔬菜的，蔬菜都舍不得就更不用说调味品了，灵田内所种最次都是可食的药草。所以这些凡是有利于修炼，但此中滋味......就一言难尽了。
　　强迫自己吃完，又完成了下午的训练，常瑛琪拖着疲惫的身体回云芷峰休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