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太虚宗

　　常瑛琪已经正式跟随景谷昉修习，但却迟迟没有正式行拜师礼，依照景谷昉的说法，她迟早是要被送往上宗的，不必在这里牵扯太多因果。但常瑛琪是在这里开启的修仙之路，这一点是毋庸置疑、无可变改的，便是不曾拜师，这里也是她最初的师门。
　　除却最初交代基础修行常识时是单独授课，此后传授法门，门内几名德高望重的老者也加入其内。常瑛琪这才知道自己修习的并非玉阳门内通用的炼气决，而是传承至上宗的珍贵经引，短短数十字，却奥妙晦涩，逐字逐句疏解下来竟花费一月有余。
　　常瑛琪并不是心急的人，数月来潜心研磨经义，直到觉得完全融会贯通，才开始着手修炼。成功凝脉后，体内的元真气已经足够开通命泉，但她仍然保持耐性，不断拓展经脉追求身体的极限。每日安排的训练，多如牛毛，她完全没有休闲喘息的时间。
　　除却自己的自觉外，宗门施加的压力才是主要原因，为了不让常瑛琪分心，还刻意限制她与外界的联系，以至于来到这个世界近一年了，常瑛琪对外面的情况仍旧一无所知，甚至连她居住的小院所囊括的一亩三分地都不怎么熟悉。玉阳门这样安排固然有利于常瑛琪潜心修炼，但对于一个孩子而言，这样的训练未免太过严苛。很显然景谷昉等人一味关注于修炼，却忽视了人心智的发展，如果常瑛琪真是个孩子，很可能因为压抑孤独的环境，变得性格孤僻。所以对于玉阳门，常瑛琪抱有感激之心，却始终亲近不起来。
　　时光飞逝，送她前往上宗的计划也已经提上了日程。
　　议事堂内聚集的都是玉阳门内的掌权者，皆是须发漂白的老人们，所以尽管常瑛琪坐在最偏僻的角落里，也显得极为醒目。这个位置代表常瑛琪在玉阳门中的地位，陵越于所有弟子之上，甚至超过了绝大多数的管事。她能坐在这里并不是因为她修为有多高、贡献有多大，而是玉阳门对她将来的期许。
　　任何一个修炼世家或门派都需要足够的靠山底蕴才能发展下去，以前数代修士的积累便是底蕴，而常瑛琪所表现出来的天赋，以及她未来的可能性，在玉阳门上位者的眼中，会是他们将来最稳妥的靠山。在这个世界上，血缘和师徒关系，是人与人之间最可靠的联系，只要不是发疯，无论成就卓越与否，修士在力所能及的范围里，对于自己的家族、师门总是会多加照拂。
　　常瑛琪此时享受着这样的待遇，未来自然也要承担相应的义务。
　　不过最令常瑛琪吃惊的是，即将与她一同被送往上宗的玉阳门首徒，恰是当初好心把她带回来的年轻女子。年轻女子名唤景谷兰，别看只有二十一岁，与景谷昉年龄差距甚大，却是景谷昉的族妹。对方才是真正的良才美质，在场的众人，除了景谷昉比她修为略高一筹，其余的怕是无人能出其左右。景谷兰在诸位老者间周旋，游刃有余，是个八面玲珑的圆滑之人。
　　常瑛琪到这就是走个过场，左右都不会有她发言的资格，不过行程敲定后，她还是略微感叹了一下。景谷昉是玉阳门辈分最高的人了，此次就是由他亲自带队，随行的也都是门内老辈，以此可见玉阳门对这次出行的重视。
　　到了出行当日常瑛琪除了几身衣物，再没有收拾什么，毕竟除了残碎的铜铃她本来就一无所有。目前还不能施展神通，常瑛琪只能由景谷昉带着御空飞行，但即便是这样也扛不住夜以继日的奔波，常瑛琪也不曾料到路程会这样遥远。半个月后抵达在这片地域势力最大的逍遥门，原以为不用再赶路，谁曾想他们来此只是为了“借道”。
　　见到常瑛琪苦闷的神情，景谷兰好心解释道：“上宗与我门不在一域，若是靠御空飞行，便是数年也不能到，需得借助域门，横渡虚空才好。”
　　常瑛琪愕然，修士御空飞行，日行万里不为过，数年不能到是相隔了多少距离！？咂咂舌，问道：“不在一域？我们是哪里？一域有多大？”
　　对于常瑛琪的无知，景谷兰并没有什么表示，在她印象里，凡人生命短暂，见闻自然短浅，不知道这些也是常情：“我门位于中原边陲地带，上宗地处南域，自是相隔甚远。至于各域大小，不尽相同，却都是广袤无边，凡人一生也无法横渡，便是修士马不停蹄也要花费十年八载。”
　　常瑛琪听后连连倒吸冷气，如此浩瀚的疆域超出了她的想象，渺小的地球与这里相比，简直不值一提，她究竟来到了怎样的世界。常瑛琪心绪翻转，一时没有控制住多变的脸色，落入老者们眼中，只暗叹她一声孤陋寡闻。
　　不多时前去拜见的景谷昉回来了，常瑛琪自认不太善于察言观色，也能从他向来风轻云淡的脸上看到痛色，想必为了借道，付出了不菲的代价。横渡虚空，并不是一件轻松的事情，必须要仔细刻印道纹，不能有一点瑕疵，不然很有可能会出现意外。常瑛琪等人在逍遥门休整三日才上路，域门并不入常瑛琪想象中的宏伟，祭台倒坍了多半，看上去倒还有几分荒凉。
　　域门开启，常瑛琪感觉一阵天旋地转，她被搅得七荤八素，更糟糕的是四面八方都涌来滔天的强压，常瑛琪现在充其量就比普通凡人气血旺盛一点，再无其他特殊，便是有景谷昉看护，泄漏进来的压力也足以要她性命。眼前一黑，常瑛琪陷入了昏迷，这次跨域横行的经历，给常瑛琪留下的记忆着实不好。等到她醒来，已经到了目的地。
　　太虚宗，额匾上撒个烫金大字道韵流转，常瑛琪双目刺痛，连忙低头，道字法光大盛，竟是不可直视。太虚宗不像小洞天避世修行，山脚就是个极其繁华的古城，她细细观察，这里的民风却开放得多，裸臂露颈的现象很常见，建筑风格和古中国是有几分相近的。一行人报备后，常瑛琪和景谷兰跟随管事入山，景谷昉等人只能在山门外等候。
　　进去后才发现内里别有洞天，与外界相连的只有一座矮山，内部却是群山林立，绵延不绝。山峰林立，像是龙骨，连绵起伏，多奇树异草，巍峨而不失秀丽，与这里相比，玉阳门的后山重地就显得小家子气了。
　　管事指着一条崎岖蜿蜒的山路说道：“此处就算是进入了宗门练武场的范围，只有登上了练武场，才有资格留在宗门。”管事又瞟了一眼两人，“小的先来。”景谷兰鼓励的拍拍常瑛琪的肩膀，退后静等。
　　常瑛琪看着高耸入云的青石街，脸上的笑容一点点收敛，变得严肃起来。踏上世界的第一步，只觉得一股巨大的压力突然降临在身上，饶是常瑛琪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还是双腿一屈，结结实实的跪在地上，磕得膝盖渗出血迹。就在她以为自己就要被那股压力压成肉泥的时候，那股压力却突然减轻，不轻不重，正好卡在她的承受极限上，带着这样的重力爬上山，常瑛琪不敢想象自己会累成哪副模样。
　　抿了抿唇，任命的抬脚。
　　大颗大颗的汗水沿着额角掉落，一步一步......殷红的嘴唇已经失去了血色，她弓着腰，流下的汗水不受控制的渍进眼睛里，蚀的刺痛。山顶好像离她越来越远，整个人已经脱力了，只是凭着意念支撑，机械的重复登山的动作。一步一步......沉重而缓慢的脚步坚定的朝山顶挪动，常瑛琪不敢停下，就怕一停歇再爬不起来了。
　　脚下一个踩空，整个人趴倒在地上，硌人的棱角没有如期而至，身下是一片平坦的空地，原本高高在上、遥不可及的殿台楼宇已近在眼前。常瑛琪意识清醒得很，先前遥望不尽的石阶可不是眼花，应该是考验人心智特设的幻象。古意盎然的宫阙，只从远观已如仙境，走近便可感受到浓郁的灵气扑面而来，让人忍不住心神一震，浑身毛孔舒展，舒爽极了。
　　触目可及，是一片浩渺的碧湖烟波，与常瑛琪所站的地方还有数百步，但当湖面上有波涛涌起时，景象在眼前一般生动，常瑛琪直接看呆了去，胸口被布巾包裹的铜铃碎片也隐隐发烫。
　　山脚，管事对景谷兰道：“上去吧。”期间眼皮都没抬一下，但对常瑛琪的情况了如指掌。
　　景谷兰踏上石阶，也被压得跪在地上，因为境界的差异，她要背负的压力可比常瑛琪所背负的要多得多，既便是运转法决，也是吃力的很。不过天资摆在那，毕竟是已经可以使用神通的修士，状态比常瑛琪好一些，上山时间也缩短了不少。刚到山顶，还来不及感受四周浓郁的灵气，就看见常瑛琪呆呆的站在游廊上，如痴如醉的盯着湖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