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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孤独、人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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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智豫背靠着椅背,微笑着欣赏安萍优雅地轻挥着筷子讲话,象在欣赏交响乐的指挥。他喜欢跟她交流,是因为能走到她的世界里去;而她则是有限的几个能听懂他说话的人。于是他接着她的话题说下去,“你发现没有,其实传达思想常常并没有用处,比如小说、散文、书法、国画,知音甚寡,对牛弹琴倒是常态。我们唯一的财富是自己特立独行的思想,非常可怜地想把自己心中的财富送给别人,却难寻受众。有些事,你说了也没人能懂,因为别人不是你,不想站在你的角度理解问题。倒是他们自己想看的想听的,反而乐之不疲。”
  智豫把已经降了些温度的花雕酒与安萍的杯子碰了一下,呷了一小口,继续说:“你看网络小说,背景架空,漫无边际地胡编乱造,反倒有人追着看;脑残的抗日神剧,在电视上反复播;至于网络热文,什么某某明星秘闻终于爆出,什么某某国家吓哭了,什么你肯定不知道……一派胡言、文理不通、错字连篇,反而铺天盖地成了主流。这是为什么呢?因为他们传达的不是思想,是垃圾,是毒品!是让人上瘾的东西!”
  安萍眨眨眼睛,调皮地说:“看不出来,原来老师还是愤青啊!”
  智豫意识到自己有些失态,便把话题拉了回来:“你刚才说空虚寂寞冷,那你觉得寂寞和孤独有什么区别呢?”
  虽然是文科生出身,但这两个近义词之间的差别真的是太微妙了,安萍有一些似是而非的感觉,但一时之间竟不知如何表达。
  智豫本来就是卖个关子,并没有希望她真的回答上来,于是便笑着公布答案:“寂寞就是你想搭理别人,而别人不搭理你。”
  “那孤独呢?”
  “孤独就是别人想搭理你,是你不想搭理别人。”
  “苦乐就在一线间。牛!总结的精辟。”安萍这下心服口服,把大拇指竖到了头顶上,赶紧又放下来,端起杯来敬酒。
  智豫端起杯来,看着琥珀色的酒液说:“孤独是一个人的狂欢,狂欢是一群人的孤独。孤独的人,永不寂寞。”说完,将杯中酒一饮而尽。
  安萍却撅起嘴来说:“那选择孤独,岂不是少了很多乐趣?”
  智豫微笑,“怎么会少了乐趣呢?孤独只会使内在丰富的人更加丰富,使内在空虚的人更加空虚。所以对精神世界来说,那是一座宝库呀。不过,如果像你刚才说的,空虚寂寞冷,如果还处在这种思想境界,那还是不要进入孤独的好。”
  聪明的小姑娘反应极快,用手指轻点着桌面,说:“我明白。寂寞是肤浅的,孤独是深邃的。寂寞就像一滩浅水,那里面除了浑浊以外并没有什么;而孤独就像一个清澈透明的深渊,却拥有丰富的感悟。一个人必须克服寂寞的窒息感,勇敢的潜入水的深处,来到那个深渊,才能看到不一样的世界。”
  说完,又有些吃惊地问:“普通人应该不会选择孤独。这不是逆着社会潮流走吗?”
  柳智豫说:“就社会属性而言,选择孤独是一种叛逆,而就自然属性而言,选择孤独是一种回归。”
  安萍有些不理解,问:“人不就是一种社会动物吗?”
  柳智豫意味深长的笑了起来:“不。人首先属于无限的时间和空间,而不仅仅是社会。精神世界会慢慢靠近神。而在社会群体中,人只是动物。”
  安萍伸了个懒腰——象一只慵懒的猫。然后对智豫说:“太深刻了!但是也太烧脑了,想多了也没有啥用处呀。”
  智豫享受着美好的闲暇,微笑不语。
  一个稍微高于世俗的人,对世俗的主要态度是轻蔑和嘲笑;再高一些,会感到陌生和惊诧;更高的人对这个世界的荒唐可笑充满了悲悯之心,于是,微笑。安萍并不明了智豫的微笑,却欣喜于他的豁达,感受到他自带春风的暖意。
  “能聊聊你离婚的事么?”安萍小心地说。
  智豫没有想到安萍如此直接。一时间竟不知道如何开口。停顿了片刻,笑了一下,说:“有些事,就如同鞋子合不合脚,只有脚知道。”说完举了下酒杯,也不等安萍来碰杯,自顾自地喝了一口,放下杯子,用手转动着杯子,思考了一会儿,这才接着说:“一个灵魂奔驰进化的人与灵魂空虚浑噩的人共同生活,等同于陪葬。我不是说陈文睫——我前妻人不好。正相反,她一门心思在儿子的培养教育上,把家里打理的井井有条,接人待物也还过得去……对于别的男人而言,她也许是不错的结婚对象。”
  “但是我不同。或者说是我的问题。我不能再忍受这世界带给我的囚禁、压迫和强暴——我是说精神层面的。世界很广阔。但我们的人生却只能从一条晦暗而狭窄的隧道中穿过。我们摆脱社会绳捆索绑、敲诈盘剥的途径是什么?是用丰富强大的内心,去维系自己灵魂的成长和成熟。勉强忍受卑劣的人性,保持貌合神离的婚姻,对于心灵的解脱真是毫无价值。”
  安萍问:“卑劣的人性?她哪里出了问题?”
  “从大多数人的角度来看,她没有问题。她只是随大流,被一些人、一些观念拖着走。但她不愿意,或者说已经没有能力从那个怪圈里跳出来。尽管我想帮她,但完全没有办法走进她的内心,更救不出她的灵魂。关键的是,她一定要把孩子绑在自己身上,绑在迷失的车轮上!我想拯救儿子,只有先救自己。”
  “我有些懂了,是三观不合。”
  柳智豫想了想,“也不完全准确。人总是要有精神生活的。婚姻是两个契合的灵魂相遇。如果不是,还是独处更好一点。”
  安萍笑了起来,说:“照你这么说,大家都不用结婚了,都去追求独处的精神生活就完了?”
  智豫也笑起来,“怎么可能呢?独处是思想者的专享!万里无一。很多人无法独处,是因为他们的灵魂太羸弱了。他们已经把自己所有的生命能量都供给了肉体,身体被喂养的非常强壮,而灵魂一直在挨饿,被饿成了皮包骨,并且已经休克多时了。”他指了指桌上吃过的花甲的壳。安萍看到,也笑了起来,说:“怕不光是休克了……”
  “就象海拔越高的地方生命就越稀少。”
  安萍终于明白,兴致勃勃地说:“这大概就是高处不胜寒吧。”
  智豫说:“高处真的不胜寒吗?我觉得这完全取决于一个人自身的热量储备——对于一个有着非凡精神热量的人,或许,刚刚好。”
  面馆的背景音乐,播放着汪峰的《春天里》。重金属的高强度节奏下,掏心掏肺的烟嗓传来:
  如果有一天,我老无所依,请把我留在,在那时光里。
  如果有一天,我悄然离去,请把我埋在,在这春天里。
  智豫沉浸在这充满激烈情感的音乐中,如醉如痴如处梦中。忽然觉得人生象一个充了一半气的球,被人向一端挤压着,空间越来越逼仄,胶皮越来越浅薄,终于——“啪”的一声爆开,一股清气注于天地之间,世界清静了。
  安萍见智豫沉默良久,便宛如洞悉了他的梦境一般,笑嘻嘻地问:“老师,如果有一天你离去了,有什么设想?”
  智豫也玩笑似的说:“若是古代,随身带一把锄头,随处埋了便是。现代社会做不到了。也简单,火化了,随处一撒,任它是江是河是山是坡,此心安处是吾乡。”
  安萍笑着说:“您这是开悟了。看淡世事沧桑,内心安然无恙。心小了,所有的小事就大了;心大了,所有的大事都小了,连生死都看淡了。”
  
  离过年还有二十天,柳智豫决定去医院调理血糖。这一段时间大悲大喜、喝酒熬夜、透支身体,血糖已经如脱缰的野马,飙升得难望项背了。选择这个时段去调养的原因,一是在跳槽前的空闲,带薪休假;二是过年回家,不能显得弱不禁风。换句话说,就是不能让父母知道他的身体状况,得继续不挑食、能喝酒。这就必须要轻装上阵。
  这次入院治疗,智豫除了跟王岳苍报备之外,没有通知任何人。也没有任何人来探望,包括王岳苍在内。但就在出院的前一天晚上,智豫刚吃过清汤寡水的病号饭,胡浩然来了。
  胡副主任对智豫表示深切的同情和由衷的慰问。所带的礼物充分表明此行系私人行为,与官方无关。那是一束花和两本书,柯林斯和波拉斯的《基业长青》、罗宾斯的《管理学》。说是给智豫住院期间解解闷。临走的时候,胡浩然有意无意地提了一句:“其实我在这里也待不长,可能过了年孙处长就要调我回人事处帮助工作,任职满一年还是想早点回到行政编制,毕竟事业编的发展空间小,业务范围也不太适合我。我来到中心这段时间,无聊得浑身都快要长出毛来了。”
  智豫立刻觉得王岳苍是个哲人。自己心心念念趋之若鹜,觉得是人生巅峰的位置,在别人眼里就是踩在脚下的一块垫脚石,是跳上台阶的踏板,还是用纸做的,效力极短的那种!
  一个人为了追寻自己缺少的东西就会无限夸大它的美好,不惜代价去争取,如果还“求不得”,便会焦虑;得到的人,对这东西却并不重视,觉得可有可无熟视无睹,陷入深深的无聊。智豫想起王岳苍喝醉时反复说的话:“人就是这样在焦虑和无聊中反复轮回,象一条癞皮狗追逐自己的尾巴。”
  礼貌地送别胡浩然,智豫开始准备出院,就在这时接到一个让他有些诧异的电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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