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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无奈的拯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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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先不要说了,胃管也暂时不插。你们几个都到客厅来吧。”柳母平静地说。其实这些天在医院经历了抢救的过程,她心中早有了打算,但是家人的意见还是要听一听,毕竟一家人的思想要统一。
  “我是拿他没办法。妈妈一个人照顾不了爸爸,长期住医院也不现实。我觉得只有找一家医疗条件比较好的养老院,有护士可以插胃管注流食打清水的那种。至少,还能保住命。”小妹婉清情况最熟悉,也没有先征求哥哥姐姐的意见,直接提出自己的方案——显然,她与母亲是商量过的。连续几天又要上班又要照顾父亲,她太累了,实在没有了耐心。
  智豫和丝雨虽然对养老院有些排斥,但也没有更好的解决途径。说到底,谁也无法舍弃工作留在家里照顾老人。城市里的快节奏生活,让每个人自顾不暇,为了一个孩子的生活学习,夫妻两个都搞得焦头烂额鸡飞狗跳了。把老人接到身边照顾,坚持个一周两周,也许还行;一个月两个月,怕是再有毅力,已经人到中年逐步走下坡路的身体也撑不住了;那一年两年,甚至十年二十年呢,真是想都不敢想。既然无奈,还能说什么呢?
  柳智豫突然觉得自己的人生好失败。古人说,子欲养而亲不待,是有能力赡养且愿意赡养,只是长辈不在了。自己呢?是压根儿没有能力赡养!父母供自己上了大学,参加工作二十多年了,连回馈父母的能力都没有,面对家里的局面束手无策,只有往养老院送这一条路可走。即使真的走极端,在家里照顾老人,那大湖名城的工作和家庭怎么办?难道父母愿意看到那一幕?柳智豫越想心里越堵得慌,越想越觉得前路茫茫,竟然不敢再设想下去了。
  讨论还在继续。丝雨和海洋想的和智豫差不多,也说出了心中的顾虑与无奈。
  “有一点,要告诉你们,你们爸爸不愿意去养老院。我跟他商量过,他坚决反对,连茶杯都摔了。所以,得瞒着他。”母亲指着桌子上一只孤零零的杯盖说。
  现在不能纠结父亲的意志能不能得到满足,也不能纠结把老人送到养老院,是否符合道德规范,作为子女唯一可以做的,就是在现有的条件中,努力实现最好的。因为医保只能在本市范围内使用,即使在本省其它城市就医,报销比例也会大打折扣,所以为了兼顾医疗,只能在本市选择最好的养老院,让他少受一点罪。想到这里,柳智豫没再说什么,只是问婉清,“城里养老院的情况了解吗?”
  “这两天,我和妈妈找人了解了一些情况:城里只有一家。郊区和周边有好几家,但是条件都不如城里的好。最主要的一点是,城里的这一家离医院近,真要发生突发情况,送医院也比较方便。郊区的几家连白天都不好打车。”
  “那事不宜迟,简单吃点饭,我们先到养老院去看看。”这时候最需要的是行动力而不是论证,柳智豫丝毫没有犹豫。
  城里的养老院是公立性质的,管理比较规范,内部实行封闭式管理,每个房间都有专门的护工和护士负责。院区有一大片空地,可以供病人散步和户外活动,空地的边缘有全民健身器材,因为长期的使用,健身器材手脚触摸的地方都磨得光亮亮的。食堂里一色儿的不锈钢灶具、餐具,窗明几净。病房里刚用八四消毒液拖过,弥漫着一股令人放心的味道,床上的白床单看得出来也是常换洗的,洁净清新。
  整体情况还比较满意。虽然收费有点高,但也是按物价局核定标准来的,四千元一个月。基本上要延续父亲的生命,也只有靠他们了。唯一让柳智豫耿耿于怀的是:触目所见,所有的病人精神萎靡。这也是可以理解的——长期住在养老院的病人,有几个会精神振奋状态昂扬的呢?
  陈文睫始终没有转钱过来。
  柳智豫心里火急火燎——这时候身上没钱,就象没了魂一样。借口上厕所,又打电话过去。结果陈文睫说,还是觉得提前取出来不划算,她正在找同事借,明天上班就可以拿到。柳智豫气得浑身发抖,压抑着嗓子说:“知道了,我自己想办法。”转手给马大鹏打了个电话,让他从微信转一万块钱给自己。看到微信进账的记录,柳智豫觉得象吸进了一大口氧气,慢慢地把一身的毛刺一个个融化了,心绪这才渐渐的平息下来。
  虽然入夏的时间不长,但午后的阳光已是火辣,灼人、灼心。养老院里的大块空地在烈日的烧烤下,狰狞刺目。
  每个人的假期都很紧张,一切都在紧锣密鼓地进行。傍晚,一家人就把父亲哄骗到了养老院。住进病房的时候,父亲怎么都不愿意留下。母亲和丝雨要去办手续,刚走两步,父亲马上就一挪一挪地跟上去。无奈之下,母亲让智豫留下来陪着父亲,其他的人去养老院接待中心。智豫陪父亲说了一会儿话,缓解缓解他紧张焦虑的情绪。等到父亲安静下来了,智豫故作轻松地笑着跟他说:“爸,您在这坐一会儿,我去上个厕所。”然后快步走出病区。工作人员立即就把铁门从里面锁上了。父亲见状大惊,连忙艰难地挪走到铁门跟前,用右手拿着挂在铁链上的锁头,使劲地敲门。
  柳智豫听到敲门声,感觉就像一把铁锤敲在自己的胸口,沉闷刺耳,全身的血液都被敲得晃动起来,迸溅到脸上身上,化作冷汗不停的溢出来,浑身的衣服都湿透了,楼道里阴冷的风吹来,忍不住打了个哆嗦。
  从病区走到接待中心,他走得特别艰难,以至于来到接待中心的时候,母亲和丝雨已经谈完合同条款了。思雨笑着说:“请我们家的大律师审核一下合同吧。”
  合同是制式的,没有多少条款可以约定,只是付款方式可以选择,已经谈好了按季度交费。柳智豫大致瞟了一眼,也不深究——他相信母亲和思雨的水平——就拿着合同准备去交费。
  丝雨和婉清也都争着要去,母亲却说:“你们谁都不要争,我去交。以后也是我来陪他。你们有孝心我知道,智豫已经给了我三万,每个月我跟你爸还有退休工资,你们不用担心,钱够用的……”
  柳智豫知道这是母亲在保护自己。两个妹妹家里的经济条件都比自己好。陈文睫没有出场,以母亲多年对儿媳的了解,知道儿子身上也不会有很多钱。让三个孩子在养老院门口凑钱交费,又觉得失了风度。倒不如用这个办法模糊处理。
  柳智豫觉得委屈憋屈,像有一堆的剪刀在纵横交错地撕扯自己的身体,心房却被母爱紧紧的护着,心底最柔软的那根神经被拨动了,眼泪终于挣脱了束缚,夺眶而出。
  柳丝雨一家从养老院出来就直接上高速回家了,毕竟第二天都要上班、上学。尽管晚饭都没顾得上吃,回到家也已经是夜里十二点以后了。柳婉清也回了自己家。
  柳智豫不忍离开妈妈,让她一个人承受孤独和压力,就多留了一晚上,陪妈妈说说话。次日一早,他再次来到养老院的接待中心,从监控的大屏幕上,看到父亲所在的病区走廊一片寂静。突然,一个位置动了一下,定睛一看原来是父亲被他们用束缚带绑在椅子上。养老院值班护士解释说,父亲昨晚一直在闹,吵得其它老人无法睡觉,到了晚上十一点多,工作人员实在没有办法控制局面,只好几个人合作将他束缚起来。
  “那就束缚了一夜?”柳智豫内心里憋着火。
  “中间几次想放开他,一放开他就继续闹。没见过这么犟的老头。”值班护士显然也很疲惫,双眼布满血丝,无可奈何又极尽详细地跟柳智豫说明情况。显然,她也参与了昨晚的行动。
  柳智豫沉默半天,终于说:“知道了,给你们添麻烦了。以后,还请多多关照。”说着,欠身致意,转身离去。走到门口,又回来说:“我爸爸容易口渴,能让人多给他喝水吗?”小护士连连点头。
  柳智豫明白,父亲是在无力抵抗时被强行送入养老院的,而自己就是凶手之一,毕竟这是用暴力强行违反一个老人的意志;但另外一方面,父亲又是在被拯救,尽管方法有些粗暴,手段有些卑劣——比如昨天自己骗他坐着等。但父亲是在抗争的,他不任由医护人员甚至家人的摆布,不接受命运的安排,尽管他的体魄早已经不再健壮,但他的心依旧坚忍柔韧倔强。他不屈服于被抛弃的命运,尽管家人的意愿不是恶意,但他的感受就是抛弃。他在抗争,虽然每挣扎一下,身体的疼痛就增加一分,灵魂的痛苦就增加一分。但是什么样的恐惧能比得上被家人欺骗和抛弃的感觉呢,在一个毫无安全感的陌生环境里,父亲内心经历了怎样的折磨?柳智豫不敢想象。
  任何人眼中的世界都是自己虚构想象出来的,正如你看到的抛弃不是抛弃,他看到的拯救也不是拯救。然而,灵魂的孤独无助怎么拯救呢?一个人的觉悟不是凭想象光明,而是把黑暗纳入意识。也许他逐步适应养老院的生活,心里就会不那么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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