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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不接电话的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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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父亲的眼皮动了动,眼睛慢慢睁开一条窄窄的缝,看到儿子的脸,顿时浑浊的瞳仁里就有了光彩。他轻轻晃了晃被儿子握住的手,轻声问道:“我的涛儿呢?”父亲呼唤自己的孙子,从来不象别人一样喊“涛涛”,而是用方言拖着长长的儿化音叫“涛儿”。家乡特有的语调里,有浓厚得象豆腐脑一样化不开的爱意。
  智豫听到父亲开口第一句话竟是这样,眼睛刹那间就湿了,他顿了一下,控制着情绪说:“孩子开学了,我先回来安排好,等他双休日有空了再来看您。”
  
  由于抢救及时,病情已经控制住,接下来就是康复治疗和训练了。从医生那里了解到情况的母亲便催着智豫和丝雨各自回去上班。丝雨已经请假四天了,事出突然,学校里也找不到人代课,她心里正火急火燎的,见事态稳定,便辞别家人驱车回去了。智豫却不愿意走,他知道母亲是把所有的家庭重担都背在自己身上,他想帮她分担一点儿,哪怕仅仅为了让自己内心稍微得到些许的平复。母亲却不住地催促,她觉得儿子送自己回老家已经耽搁了许多公家的事,现在更没有理由再留下了。智豫让婉清带母亲回家休息,自己去办理了陪护手续,准备留下来值夜班。
  刚拿好陪床的单据,电话响了,是陈文睫打来的。简单问候了一下父亲的病情,她就让智豫连夜赶回大湖名城。任凭智豫怎么问,她也不说具体的理由,只强调是急事要赶紧去办。
  智豫把母亲拉到病房外面的走廊里,掏出一张银行卡来,连同陪床单据一起塞到母亲的衣兜里,伸手抓住母亲的手说:“文睫说家里有急事,让我回去……估计是她处理不了吧……那个卡的密码是涛涛的生日。不知道后面还有什么事要花钱,需要用您就取,不需要您就帮我保管着。我走了,不跟爸打招呼了,怕又引他伤心。您……保重!”说完,不待母亲推辞,便径直下楼。听到母亲在后面喊:“路上慢点开,累了就找个服务区歇会儿,别逞强……”智豫在楼梯上应了一声,摆了摆手,匆匆回大湖名城了。
  回到家,已是深夜,本想打个电话给母亲报平安,掏出手机又犹豫了一下,便发了个信息,想着母亲明天早上看到也就放心了,不想母亲却秒回,心里迅速窜起一股暖暖的酸楚。
  大房间里,陈文睫和涛涛轻微的鼾声和时不时的磨牙声隐约传来。智豫一路劳累,浑身的细胞都缺氧,简单洗了洗便到小房间昏昏睡去。
  一大早,陈文睫打着呵欠,到厨房烧水,瞥见智豫在小房间的床上坐起来,便轻描淡写地说:“你什么时候回来的?吓我一跳。既然你爸没事了,你就赶紧回来吧。素素昨天突然出水痘,已经住上院了,我妈要烧饭往医院送,潘月一个人在医院照顾孩子,白天黑夜连轴转,我妈让我去顶个班儿,我总不能带涛涛去医院守着吧。你回来了,涛涛就交给你了。早上上学我去送,中午放学你负责接,吃完饭带他睡午觉。关键是晚上放学以后,写完学校的作业,还要再写两张课外班的试卷,我放在书桌上面了……”
  陈文睫家里姐弟三个,她排行老二。大姐陈文枫在国企当会计,是个八面玲珑的人,极得他们的母亲胡玉芳的优良基因遗传;大姐夫庞栖梧做商贸生意,经过多年的打拼,在大湖名城业界颇有影响;女儿贝贝去年高考失利,去了澳大利亚留学。
  弟弟陈文军却象极了父亲陈顺利,他比文睫小八岁,在庞栖梧的公司里工作,最近老是出差。虽然才是农历二月,他却又被庞栖梧派去盯项目了。他老婆潘月带着女儿素素跟陈文睫的父母一起生活,平时倒也轻松,但遇到这种事的确是有些忙乱。
  柳智豫皱了皱眉头,带着情绪说:“我当是什么事呢!你昨天如果说了原因,我还能陪我爸一晚上,今天上午回来,不也来得及吗?你一副火急火燎的样子,不知道的还以为失火了呢!”
  陈文睫眨巴眨巴眼睛,满脸无辜地说:“不是你说你爸情况稳定了吗?素素出水痘,多大的事呀!过去医疗条件差的时候,可是有生命危险的。再说了,我妈都开口了我能不去吗?我去了,涛涛怎么办?”
  反正都已经回来了,也没有造成更多的损失,多说无益。柳智豫便没有继续往下说。
  
  回到大湖名城之后的那个周末,柳智豫突然发现家里有一个巨大的裂痕。趁着周末在家,晚饭后他给母亲打了个电话,问问父亲的病情,当聊到涛涛的时候便想让涛涛接电话,涛涛却不肯,直接跑到了大房间的床上看书去了。智豫扯了个谎,骗母亲说涛涛去了厕所。
  匆匆挂了电话后,智豫问涛涛:“奶奶走了好几天了,你不想奶奶吗?”
  涛涛斩钉截铁地说:“不想!”
  智豫在母亲面前失了面子,便带着气对儿子说:“奶奶把你带到这么大,刚离开几天,你连她的电话都不接,你觉得自己是一个懂事的孩子吗?”
  涛涛却有着自己的道理,丝毫没有犹豫,更没有愧疚:“奶奶对我妈妈不好。对我妈妈不好的人,我就不要跟她说话!”
  柳智豫抬头看向陈文睫,陈文睫双手一摊,耸了耸肩膀,做无辜状,“别看我,我可没说跟你妈有矛盾,更没有让孩子对她不好。”
  智豫大致猜到这些话的出处,却不能说破。于是便从鼻子里深深地呼出一口气,目光凌厉地看着儿子,声音也严肃起来,“不管是谁跟你说了这些话,你自己总是个大孩子了,你有自己的判断力。有些不着边际,损害我们家庭团结的话,不管是谁说的,都不要去信。你要把这些话从脑子里过一下,分清楚是非。最重要的是,对你好的亲人,你要知恩知报,知道反过来对她好。”
  涛涛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说:“我当然知道,妈妈对我好,姥姥对我好,我就对他们好,谁对她们不好,我就对谁不好!”
  智豫听了,一股火从心底里升腾起来,一步跨过去,伸手把儿子从床上拎了起来,“给我站着,好好说话!”
  涛涛很少见到爸爸发这样大的火,吓得不敢出声。柳智豫瞟了瞟陈文睫,又瞟了瞟涛涛,声音有些不受控制地放大了:“且不说你小时候,奶奶给你冲奶喂奶,洗尿布换衣服,背着抱着捧着,教你说话、走路,天天带着你睡觉,给你讲睡前故事,付出多少辛酸才把你养这么大,就是现在,在半个月前,家务活从洗衣拖地,到买菜烧饭,接送你上学,哪件事不是奶奶做的?你这孩子,从哪里看到奶奶对妈妈不好了?奶奶为我们这个家付出了这么多,是我们这个家里的大功臣大恩人,是你最亲最亲的亲人,她本来可以不用管你,自由自在地出去旅旅游、散散心、锻炼锻炼身体,就是因为她对我们好,对我们充满了爱,她才承担了我们家所有的家务,她是我们家里的恩人,你不觉得,自己这样做很过分吗?你不觉得自己是一只白眼狼吗?”
  涛涛被柳智豫的愤怒震惊了,脸上先是尴尬别扭,继而纠结为难,再接下来便是悔恨惭愧,终于扛不住来自父亲义正辞严指责的压力,哇的一下哭出声来,嘴里含混着说,“对不起,我错了,我不该听姥姥的话,我给奶奶打电话吧……”
  智豫从眼角斜视向陈文睫,正迎到她幽怨的目光,于是便不再说话,从鼻子里冷冷的哼了一声,转身出了门,把防盗门砰的一声用力带上。
  
  柳智豫直到十一点多才带着一身的寒气回到家,陈文睫已经带着涛涛在大房间里睡了。智豫简单洗了洗,便径直到小房间里睡下,才熄了灯,陈文睫却穿着睡衣,披了件棉袄,来到小房间。她也不开灯,直接坐到床尾,把腿伸到被子里,幽幽地说:“我妈就是嘴不好,她没有坏心。小孩子不懂事,把大人开玩笑的话当真了。”
  智豫没有说话,房间里静得可怕。陈文睫又说:“他们那代人,是喊着阶级斗争成长过来的,凡事非要搞个二元对立。其实也不能全怪我妈,当初咱们买第一套房子的时候,你父母要是能多拿点钱,把首付款交了,我也不至于回去问我妈要钱,更不至于给他留下这个梗儿。她总觉得房子应该让男方父母给买好。我们自己凑首付,自己还按揭贷款,她觉得我跟着你吃苦了,心里有气,这才说话有时候不太注意……”
  智豫冷笑道,“父母把我养到十八岁,他们应尽的义务,就结束了,后面应该是我赡养他们。至于我买房,他们没有义务出一分钱。他们先是给了一万多帮我们付首付,后来又省吃俭用给了六千块钱让我们装修,作为父母,他们真的是仁至义尽!还有什么可怪罪的?”
  陈文睫的耐心已经消耗殆尽,语气也没有了刚才的诚恳,换了一副训导员的口气,甚至有点例行公事的敷衍,“好好好,你不食人间烟火!你看看哪家父母不把儿子的新房准备好?你们家是娶媳妇,不是嫁儿子!”说完也不再恋战,下了床一路小跑回到大房间里睡觉去了。倒是留下柳智豫一个人瞪大双眼盯着天花板,半宿没睡着。一些尘封的往事他是选择性隐藏了的,就如同生满了尖刺的玫瑰花枝,埋在心底柔软的土壤里,一旦把它取出来,不光容易扎破手指,那经过艰辛努力好不容易抚平的泥土也被划得七零八落、满目疮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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