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海盗禁止令

　　出身卑贱的丰臣秀吉，从一介家奴成为了关白殿下。不仅赢得了无上的权力和地位，无数的金钱和美女。连那位绝世美女阿市的女儿，织田信长公的外甥女，出身高贵，外形冷艳，生性高傲的茶茶，居然也被他纳为侧室，这个消息在一夜之间，以大阪城为中心迅速传播开来。
　　在把茶茶纳入后宫的多年以前，尽管秀吉有无数佳丽相陪，可是一直都没有子嗣。因此，作为正室夫人的宁宁，对于秀吉纳妾的事情，非但不会嫉恨更不加阻止，甚至可以说殷切的盼望着，丰臣家族能赶紧有一个后代。但是，自从秀吉把茶茶揽入怀中之后，宁宁再也无需关心纳妾的事情了，因为秀吉除了茶茶以外，对任何的女人也不感兴趣了。发生在关白殿下秀吉身上的，如此鲜明的人设改变，为今后的“宁茶不和”埋下了引线。
　　茶茶自从得到秀吉的独家宠爱之后，马上向他推荐了奶娘的亲儿子，和自己是青梅竹马的大野治长。同时，请求允许治长加入秀吉的精锐卫队“马廻众”（注1）。秀吉为了不让茶茶失望，尽管愉快的满口应承下来。不过在内心里，对没有经过层层严格选拔，而是靠着茶茶来实现“一步登天”的治长的实力，十分怀疑或者说毫无信任。不过从军容仪表来看，身材高大，容姿俊朗，谈吐不凡，举止文雅的大野治长，成为了整个马廻众的颜值担当。非常拘泥形象和排场的秀吉，也乐于去哪里都带着治长。
　　天正十五年（1587年）九月，京都的聚乐第完工。如果说大阪城是“难攻不落”为主，在此基础之上有些富丽堂皇。那么这个聚乐第，所有的主题仅仅只有富丽堂皇而已。秀吉和他的后宫人等，随之也转移到聚乐第，在这里生活和执政。
　　十月，就在九州平定的半年之后，丰臣秀吉在京都的北野天满宫，以茶道名人千利休，今井宗久为首作为茶师，召开了上至武士公卿，下至黎民百姓，数万人参与的“北野大茶会”。顺便展示了尊贵奢华的“黄金茶室”（注2）。对于军事实力的扩张，社会地位的追求，出行排场的讲究，秀吉已经远远超过死去的织田信长。召开普天同乐的茶会，又让他在底层社会的民众之中，获得了非常好的口碑。自认为是天选之人的秀吉，于十二月对于关东地区（注3）的北条氏政，奥羽地区（注4）的伊达政宗传达了，要求他们遵守“总无事令”（注5）的命令。区别于四国征战和九州讨伐，秀吉以禁止各个大名之间，产生任何的争斗和冲突的方式，来实现对日本的统一。“总无事令”成为了丰臣政权的统治原则
　　天正十六年（1588年）四月，天皇陛下亲自驾临聚乐第，受到了最高规格的奢华招待。德川家康和织田信雄，以及曾经是半同盟状态的毛利辉元，等等有影响力的大名，看到天皇都已成为秀吉的政治棋子，先后的来到京都拜见秀吉，再次表示了绝对效忠的态度。
　　同年七月，为了加强对民众统治，收缴流落民间的武器，秀吉制定颁发了“刀剑禁止令”。四面环海的日本，特别是在大阪周边，四国以及九州地区，存在很多的介于渔民和海盗之间的海上武装。在禁刀令的同时，秀吉又发布了“海盗禁止令”。
　　盛夏的八月，秀吉在从京都前往大阪城的途中，队伍突然停止了前进。对于有人敢阻拦关白殿下的道路，秀吉大发雷霆的从驾笼中走下来。与此同时，大野治长已经来到近前:
　　“启禀关白殿下，前方是一个因为不服法令，因此被剿灭的海盗村落，军兵们正在搬运缴获的物品，以及押送捕获的海盗贼人。为了您的安全，请稍等片刻”
　　很久没有亲自带兵征战的秀吉，当听到有不知死活的海盗们，胆敢不服从自己颁布的法令，示意石田三成和大野治长跟在身后，在数十人的精锐马廻众的护卫下，和自己一起前去看个究竟。负责带兵围剿作战的，是位很年轻的番长（注6），看到关白大人亲临现场。误以为秀吉专程为监督剿灭行动而来，诚惶诚恐的前来汇报。没等近前就被石田三成挡在圈外，简单询问后，三成上前回复：
　　“关白殿下，在这渔村之内不分老幼，基本都以海盗为生。这些人不但不遵守禁令，前几天还将前来问责的官员杀死，因此刚刚被官兵围剿。被抓住的海盗头目是个老头子，现在还在那边十分嚣张......”。
　　三成话音未落，秀吉面带凶煞的向前几步，没等大家反应过来，已经一脚踢在了带队番长的身上，咆哮道：
　　“砍了，还不给那个家伙砍了”
　　话音刚落，被栓在一起的海盗们一阵骚动，大多都在为这个老海盗求情。番长被秀吉踢了一个趔趄，倒退几步完全顾不上疼痛，也不理会周围的声音，把看到秀吉之后骂的更凶的老头，左手抓住头发向自己面前一带，与此同时抽刀出鞘，用全身力道向下抹颈。顿时，老头鲜血喷溅尸身栽倒，番长借着体重下压的惯性，左手牢牢抓住老头的头发，顺势把人头割下，之后抖腕甩掉刀头之血，利索的踹开尸体，顺势将刀入鞘之后，双手将人头呈向秀吉的方向。
　　整个动作一气呵成，秀吉他们才看清楚，这个双眼紧闭的首级，仅仅是个消瘦黝黑的小老头之后，秀吉突然觉得有些无趣，又感觉番长的刀法很熟练，暗自思考怎么奖赏他的时候，从被捆绑着的海盗们中间，传来了一片哭泣和哀嚎之声，其中有两个青年挣扎着，拼命的想向老头的尸体靠近，嘴里大声的辱骂着：
　　“秀吉，你把父亲还给我们，我要杀了你这个猴子”
　　按理说，当着众人辱骂关白殿下，就是碎尸万段也不足以谢罪。但是秀吉，三成包括治长，以及在场的马廻众，连同围剿村子的官兵都发现一个事情，这两个青年所说的话，怎么听都不像日本人的发音。除此之外，这两个青年的身高和长相，就算与英俊威武，并且衣着华丽的大野治长相比，也是伯仲之间，甚至让人感觉像三胞胎似的。
　　在石田三成看来，治长自从加入马廻众之后，不仅在外形上抢走了自己风头，还夺走了一部分来自秀吉的欣赏。更不可饶恕的是，他还是自己从看到第一眼后，就暗自爱恋的茶茶的童年伙伴。看到面前这两位睚眦尽裂，拼命辱骂秀吉的青年，在外形气质上与治长，又是如此的相像，三成怪叫一声，拔刀出鞘就要向二人砍去。秀吉大喝：
　　“大胆三成，没有我的命令，你敢随意出手杀人？治长，给我拉住他！”
　　大野治长闻听此言，上前一步就将三成手中的武器夺下。秀吉暗自惊诧，从治长刚刚出手的力度和技巧，一眼就能看出来绝对是位格斗高手。加上他还是茶茶的推荐，秀吉爱屋及乌的向治长点了下头；又转向对自己忠心耿耿的三成，轻轻摇了摇头，示意不要轻举妄动。然后对番长说：
　　“把这两个骂我的混蛋，带到我的面前来”。
　　番长闻听此言暗自窃喜，就在诛杀老海盗的时候，自己特意夸大展示了下剑术。这次如能在关白大人的面前，再次近距离的斩杀二人，没准自己也能跻身到马廻众之列。他立即让兵士从被绑的人群中，把二人拉出后分别捆绑严实，一手一人的带到秀吉的十步距离之内。三成和治长心领神会，分别走上前连踢带拽的，强行的让两个人跪了下来。
　　钢刀架在脖颈之上，两位青年虽然不再谩骂，但是对秀吉依然是怒目而视。视人命如草芥的秀吉，反而是一脸慈祥带着赏识的表情，向两个人问到:
　　“两位青年不是日本人吧。是从哪里来的，刚才被斩首的是你们的父亲吗”
　　其中一位皮肤更为黝黑，日语相对好一些的青年轻蔑的回答：
　　“大爷我是朝鲜人，在我旁边的这位是明国人。我俩在四五岁的时候，被同一群海盗掳到了日本，又交给了人贩子。刚才你们这些畜生杀死的，也不是我们的亲生父亲。但是，是他在那时候把我俩买下来，不但没有让我们做奴隶，还把我俩当做儿子，不亚于我们的亲生父亲！”
　　当听到两位青年分别来自大明和朝鲜之后，秀吉顿时眼前一亮。立即吩咐大野治长将二人捆绑结实后，先行一步带回聚乐第，等自己回去后另行审讯。两位青年还要继续谩骂，已经被在场的士兵把嘴堵上。治长百思不得其解，但是也只有听从命令，带兵押解着两个青年而去。
　　在场的每一个人都一脸茫然，不知道关白殿下为何如此，或许这就叫心血来潮吧。只有三成在瞬间一切明了，而秀吉也发现了三成读懂了自己的心意，转身登上驾笼之前，将食指放在了嘴唇上，示意看破别说破。又看了一眼带兵的番长，用口型说了一个：“杀”，然后钻入驾笼，扬长而去。
　　海盗也好，渔民也罢，这个临近海边的美丽村落，因为违背了关白殿下的命令，又因为带兵的番长虽然努力表现，但是没有得到任何封赏，甚至关白殿下都不问问，自己的名字叫什么。带着这个怨恨，所有村民被就地斩杀，尸体连同被收缴的船只渔网等等，随着村子化成一片火海。
　　石田三成骑在马上，机械性的跟随在队伍后边，脑海里回味着14年前：
　　在15岁的那年，自己还叫做石田佐吉，是一名在寺中学习的童子。适逢还仅仅是长滨城主的羽柴秀吉外出打猎，口渴至该寺，想讨一碗茶喝，佐吉见秀吉气喘吁吁，恐怕那热茶很难喝下去，于是就端上一大碗凉茶，秀吉一饮而尽。后来又递上一杯微热的茶，仔细观察秀吉的表情和饮入速度，感觉秀吉已经适应后，佐吉又献上一小碗刚刚沏好的热茶，秀吉慢慢的喝完。
　　发现其中玄机的秀吉问佐吉：“这三杯茶为何有如此不同顺序？”佐吉回答：“大人进门后，满头大汗，如果我给您喝热茶，您不仅不解渴，还会因为茶太烫而责怪我，其实，并不是茶太烫，而是因为您一时无法适应。我便给您了一碗凉水，见您解渴，便应该以身体为重，再喝凉水便会伤身体，我便给您了一点点不算太热的茶，仔细观察您的反映，见您已经逐步适应，才敢把刚沏好的上茶奉给您。这些不过是一些生活常识罢了，何足挂齿？”
　　秀吉听后大喜，立即和寺庙主持要求，把三成作为侍童带走，自此跟随秀吉至今。”
　　思绪回到现实之中的三成，因为刚才的那段回忆，又一次感到了自豪而幸运：
　　“天下之大，能人辈出。但是不管对方是谁，能读懂关白殿下内心的人，除了我，以“三献茶”而被众所周知的三成之外，再无旁人！”
　　第六章终
　　注1:马廻众，织田信长时代开始组建，相当于荣誉骑兵近卫。
　　注2:黄金茶室，茶室长2.7米，宽2.55米，高2.5米。该茶道室连同其中的金制茶具，估算价值约为390万美元。
　　注3：关东地区，是日本地域中的一个大区域概念。目前由茨城县、栃木县、群马县、埼玉县、千叶县、东京都、神奈川县所构成。
　　注4，：奥羽地区，就是现在日本的东北地区，由青森县、岩手县、秋田县、宫城县、山形县和福岛县组成。
　　注5：总无事令，丰臣秀吉为政权稳定，规定大名间若因领土等问题起了争执，不可进行私斗，须由丰臣政权进行仲裁，违者即会招受丰臣政权的严厉处罚。
　　注6：番长：日本战国时期的基层军官军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