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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四章 制筏巧渡江·千里赴平阳 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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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洪荒·血与魂
  第十四章制筏巧渡江·千里赴平阳
  (阪泉大战)
  贯匈口述:黄帝时期,炎帝部族统治着各部落,其都城居于蒲阪,少典族首领轩辕氏则居于轩辕之丘。那个时代,天下的万千部落都在蓬勃发展,尤其是少典族,人丁兴旺、百业兴盛,养蚕缫丝、造车炼铜都远远胜过了其他部族。而炎帝部族除了烈山氏垦田农耕的技术和神农氏救死扶伤的医术尚且值得称道外,其他的地方,早已不再是少典族的对手。于是,随着炎帝部族的日渐衰微,其他各部落便趁此机会,纷纷发动战争,以图开疆拓土。此时,少典族凭借着其人多力壮、器物精湛,在不断的攻伐中逐渐强大起来,很多小的部落都归附了少典族。那个时候的天下,便形成了西面的黄帝部落、中间的炎帝部落和东面的蚩尤部落,这三个强大的氏族部落。
  面对东西两面日益强大的蚩尤部落和黄帝部落,炎帝心中的怨恨积聚已久。终于趁黄帝多年征战疲惫不堪之际,炎帝自阪泉发兵,首先向黄帝部落发起了进攻。
  原本炎黄两个氏族,一直都是和平发展、互不干涉的,所以对于炎帝的反目成仇,黄帝非常吃惊,虽遣众臣前去和谈,却终不能化解炎帝心中的怒恨,因而叹息:“贞良而亡,先人余殃。猖獗而活,先人连祸。卑而正如增,高而倚者崩。山有木,其实屯屯。虎狼为猛可揗,昆弟相居,不能相顺。同则不肯,离则不能。伤国之神,神何不来?胡不来相教顺兄弟?兹昆弟之亲,尚何易哉!”
  于是黄帝告知炎帝,择日决战,但炎帝却在黄帝没有防范的情况下,先施偷袭,率兵以火围攻,使得轩辕之丘浓烟滚滚,遮天蔽日,黄帝遣应龙等人好不容易引河水熄灭火焰。接着黄帝亲率熊、罴、貔、貅、貙、虎六部之军,出轩辕之丘,将炎帝赶回了阪泉之谷。一连两次进攻,黄帝皆树大旗七杆,摆起了一字长蛇阵,向阪泉谷内进军,但炎帝严阵以待、拼死防卫。致使黄帝所率的大军疲惫不堪,久久战之而不胜,只能无功而返。黄帝于是愤而仰天长啸:“日中不彗,是谓失时;操刀不割,失利之期;执斧不伐,贼人将来。涓涓不塞,将为江河;荧荧不救,炎炎奈何?两叶不去,将用斧柯。”
  到了第三次大战时,两军相接之际,黄帝突然摆动大纛,以黄帝所在之卫队为摇光,后队变前卫,分别以六部之军为开阳、玉衡、天权、天玑、天璇、天枢,变成了一个七星北斗军阵,其以虎部军队为首的的斗魁,立刻形成了勺头一样三面包围、一面开网的阵势,像刮着旋风似地卷向了炎帝所在之处。炎帝心慌,急忙夺路而逃,谁知黄帝就如同紧握勺柄挥动,炎帝始终逃不掉这个随他而动的身后勺形合围军阵。
  面对七星北斗阵的战法,炎帝无计可使,几次突围都一败涂地,于是只能躲回阪泉谷中不敢挑衅。于是黄帝便在炎帝营外摆阵练兵,千变万化的阵法让炎帝的士兵看的眼花缭乱,在长达三年多的操练中,黄帝使各部的战斗力逐渐增强,而炎帝却只能利用阪泉崖头作屏障,观望阵势而不敢前出进攻。然而,三年多的时间内,黄帝一边以七星北斗阵法练兵做掩护,一边派人兵日夜掘进,早已将洞穴挖到炎帝营的后方。忽一日,黄帝部落的士卒突然从洞穴中窜出,偷袭了炎帝大营,活捉了炎帝,俘虏了兵丁,这战败让炎帝不得不甘拜下风。黄帝仰慕炎帝部落的医药和农耕技术,决心与他携手创建文明,于是封炎帝为“缙云”之官,主政于南方,炎帝部族便从此帮助少典族烧荒垦田,治理家园。
  听完了阪泉大战的陈述,风后陷入了久久的深思。相隔良久才问道:“所以你想说,炎帝部族有的人并非是心悦诚服,而是一直怀着叛逆之心的?”
  贯匈笑着说道:“战争中没有胜利者,所有人都是失败者,即便你现在足够强大,甚至奴役了别人,日后别人也会把仇恨报复过来,进而再奴役你。如此冤冤相报、循环往复,究竟何时是尽头啊?少典族给过炎帝部族机会了,给了他高位实权,也赐予了他广袤的土地。大部分的炎帝部族也都归附了,唯有后来的共工氏却怀恨在心,时时想着反叛。第一次康回败于颛顼之手,甚至怒撞不周山,致万里良田成沼泽,可即便如此,颛顼也并未赶尽杀绝,而是赐其云梦泽千里沃野。可至玄昆时,共工氏又伙同犬戎再次反叛,最终才致使全族流落至此。究竟错在何人?错在少典族吗?不是,反倒是康回和玄昆一步步把共工氏逼上了绝路啊!”
  正在贯匈和风后谈及阪泉大战之时,一旁昏迷的皋陶此时也微微地清醒了过来。华兰见此情形,喜出望外,连忙搀扶着皋陶问道:“皋陶,你……你好些了吗?”
  皋陶的双眼微微睁开,第一句话却说道:“华兰……是你……胤鵫在哪?找到共工氏了吗?他们会不会突然进攻啊?”
  风后见到首领这样问道,心中很是难受,他平静地说道:“找到共工氏了,只是,这一次,他们不会再反叛了……”
  华兰也听出了风后言语中的忧伤,于是说道:“皋陶,这一次,是共工氏救了你……”
  皋陶恍恍惚惚地听着风后和华兰的话,迷离的双眼中渐渐地清醒了。风后搀扶着皋陶侧卧起来,皋陶这才努力看清了眼前救下自己性命的恩人,他竭力地一口口呼吸着,积蓄着一丝毫微的气力,隔了良久,才向贯匈等人吐露半语:“你们……真的……不恨我们吗?”
  贯匈并没有回答,反倒是华兰听了皋陶的话,却愤愤地说道:“恨……有用吗?还记得力牧是如何死去的吗?仇恨,只会带来无尽的杀戮和争端,没有任何一方会得到安宁,力牧死了、峊宇死了、有蟜村落里的长老也负疚跳崖。仇恨,究竟让我们得到了什么?”
  皋陶没有说话,依然在努力地积蓄着微薄的气力。
  这时,贯匈对华兰问道:“你是有蟜族人?”
  华兰点点头,有说道:“现在,我是大业族人了……就是那赤龙头上的鹿角。”
  贯匈也点点头,说道:“蚩尤作乱,不用帝命,于是黄帝乃征师诸侯,与蚩尤战于涿鹿之野。”
  华兰饶有兴趣地问道:“你知道涿鹿之战的事?”
  贯匈答道:“不错,昔天之初,诞作二后,乃设建典,命赤帝分正二卿,命蚩尤宇于少昊,以临四方,蚩尤乃逐帝,争于涿鹿之阿,九隅无遗。赤帝大慑,乃说于黄帝,执蚩尤,杀之于中冀,以甲兵释怒,用大正顺天思序,纪于大帝,用名之曰绝辔之野。乃命少昊清司马鸟师,以正五帝之官,故名曰质。天用大成,至于今不乱。”
  华兰继续问道:“你是说,蚩尤是先夺了炎帝的疆土,进而炎黄部落联合而进攻蚩尤?”
  贯匈说道:“正是,炎帝偷袭黄帝不成,战败后反被蚩尤坐收渔翁之利,蚩尤西向侵掠,炎帝大败,疆土全无,转向黄帝求助。真可谓造化弄人,炎帝一心想先消灭黄帝,再消灭蚩尤,可没想到自己却得了个疆土全无的下场,最后还不得不依靠少典族施以援手。蚩尤看似坐收渔翁之利,可最后还不是落得个身首异处,族灭人亡的下场。”
  风后感叹道:“蚩尤兄弟八十一人,并兽身人语,铜头铁额,食沙石子,造立兵杖、刀、戟、大弩,威震天下。可蚩尤虽被称之为‘战神’,但仅凭武力征伐的结果,还是天下莫能与之归心。倒是少典族修德振兵,治五气,蓺五种,抚万民,度四方,最后以弱胜强赢得了战争。”
  这时的皋陶,虽无气力言语,但听得贯匈与风后、华兰交谈,也深深地陷入了思考之中。大业族、有蟜族的合并,并不是仅仅靠武力的征服,而是靠着两族摒弃隔阂,共同抵御了沘水洪灾、经历了力牧身亡后,才真正放下了仇恨,团结在了一起。是啊,武力解决不了一切,唯有放下仇恨、摒弃隔阂、亲密无间、博爱天下,才能真正地得到安宁与和平啊!
  大业族的队伍继续向前行进着,几日后,皋陶的身体终于有了起色,终于也能与人交谈几句了。华兰也在皋陶一旁悉心照料,两人的情愫也日渐加深。
  在贯匈给皋陶等人熬制拔毒的药膏时,风后发现这种药膏粘性极强,且遇冷水不化。风后遂想,若是一改平日麻绳捆绑之法,以此黏合木板,再造大筏,岂不是能抵御洪水大浪,并渡江至江浮了?风后问及此种药膏制法时,才知此物为百兽之皮混而熬制,唯遇滚水时才会散开,遇冷水则坚而不化。
  风后知其奥秘后,马上率人熬制兽胶,并以其黏合木板,果然造得大筏,放于江中,既有木筏之平整,又有独木舟之浮力,在巨浪中仍不被冲垮。皋陶闻之大喜,拜谢贯匈等人大恩,并欲挽留其人。贯匈笑而不语,婉拒了皋陶的挽留,留下了后几日皋陶及其他大业族伤者所需的药草后,在一日深夜,悄悄地离开了大业族的队伍,再次回归到了密林之中。
  离开了这些流浪的共工氏,大业族继续在江北崎岖的道路上艰难地行进着,随着日子一天天的过去,深秋时节逐渐到来,天气变得日渐寒冷起来,单薄的衣裳已经变得难以御寒,而大业族所剩的余粮也愈加地捉襟见肘。
  “风后,我们离渡江的地方还有多远?”已经恢复的皋陶迫切地问道。
  “回首领,我见前方的水流日渐缓和,想必已经接近云梦大泽,待臣实地再考察一番,想必不日即可渡江。”风后回道。
  皋陶听罢,心中这才稍稍有了些底。
  又过了三日,傍晚时分,风后率大业族先头队伍,终于走到了云梦泽旁,只见目力所视,大泽浩瀚无垠,一眼望不到边,在夕阳的映称下,潺潺的泽水泛着金光。风后赶忙跑到江边,仔细地勘察地形水势,见到此处水流不再是那么湍急。风后激动万分,对着天空大喊道:“大业族终于可以渡江了!”
  “可以渡江,这意味着大业族终于能获得新的粮草,并且彻底地远离洪灾泛滥的地方了!”其他族人听到风后的呼喊,一时间高兴万分,纷纷喜笑颜开、手舞足蹈起来。
  “你们马上准备铜鼎、柴草;你们快去伐木制板;你们快去捕猎百兽,剥皮待用。”风后迅速指挥众人完成大筏的制造前准备。不消一日,大业族众人逐渐聚拢,只见风后已在这一日内备齐了制造大筏所需器物。众族人都迫不及待地渡过江去,与盘瓠氏汇合。
  熬制兽胶的十只铜鼎下升起了熊熊的火焰,一时间,火光冲天,煞是壮观。数百张兽皮被倾倒在铜鼎之中,在滚滚的沸水中,兽胶逐渐熬制成型。这时,数块巨大的木板被精巧地拼接了起来,在接缝处,用木勺淋上了滚烫的兽胶。一连三天三夜过去,数艘大筏和数根一丈余长的蒿杆便整齐地摆在了大业族人面前。
  第二天一早,大业族已经做好了大军渡江的准备,只听得皋陶一声令下:“大军渡江!”数百人便纷纷推大筏入水,随后众人便登上了大筏。风后率人造的大筏,每个都能载近百族人,皋陶看着渡江的族人,心中默默盘算,“这样不出几日,大军便可安然渡过大江,与盘瓠氏汇合了”。
  数十只大筏缓缓进入江中,执蒿杆的士卒正在水流中努力控制着大筏的方向,随着大筏离岸越来越远,突然,大筏的前行变得困难起来,先是两个大筏随着江流向下游漂去,再是几个大筏刚行出不远,便被江心的水流卷地团团打转,剩下的大筏见此情景,再也不敢向江心驶去,赶忙调转方向靠岸。风后见江心的大筏始终无法靠岸,便赶忙遣数人携粗绳向江心游去。在众人的合力牵拉下,这才拉回了几只大筏,而那两只漂流而下的大筏,便再也见不到了身影。
  第一次渡江,一艘大筏也没有渡过,便损失了两只大筏,百余人杳无音信。岸上的族人都被此时的场景吓得目瞪口呆。
  就在四十年前,大业曾率军征共工氏的时候,渡江还没有这么艰难,仅凭借蒿杆和木筏便可轻易渡江。可过了四十年,同样的地方,怎么就渡不过去了呢?皋陶满心疑惑,始终想不清楚个中的原因。
  渡江受阻,皋陶只能下令就地安营扎寨,以待时机。傍晚时分,刚刚安顿下来的队伍开始埋锅做饭,各家各户的瓦甑里都只是熬着一锅锅的稀粥。而大军已经喝了近半个月的稀粥了。此时,大鸿走到皋陶身边,低声小语道:“首领,我们的粮草,即使每日均喝稀粥,也撑不过十日了。”
  皋陶表情凝重,只是略略点点头,说道:“我已知晓,接下几日就继续饮此粥吧,你且遣人到附近林中猎杀野物,稍稍对付几日吧。”大鸿听罢,也只是叹了口气,便应声下去了。
  皋陶用完粥后,起身在营地里巡视,其实是四处寻找着风后。这时,只见风后一人独自捧着瓦甑在饮粥,表情忧伤,想必内心也甚是痛苦。
  皋陶走到其身旁,风后起身相迎。皋陶说道:“今日渡江失败,令由我出,责不在你,勿要自责。”
  风后苦笑道:“首领,我哪里是在自责,我这是苦于无计可施啊……”
  皋陶听后,眉头一皱,问道:“哦?这是何故啊?”
  风后答道:“今日渡江,最后救下数艘大筏,我仔细询问其上士卒,为何在江心逡巡不前。首领可知是为何?”
  皋陶摇摇头,说道:“是何原因?”
  风后答道:“江水流而不止,若任筏随江流,必是无处凭借,随流而下,最后杳无音信。渡江之法,自黄帝起,便是以蒿杆支地,有所凭借,然后才是木筏前行,唯有此法,方可使木筏不随流而漂,亦可安稳渡江。四十年前,这蒿杆只有一丈之长,我思量这数十年洪灾泛滥,遂用一丈三尺之木为蒿杆,可大筏未至江心,蒿杆便无法触底!木筏无以凭借,必然随流而漂啊!”
  皋陶听后一惊:“你是说,短短数十年,江水已变得如此之深了?!”
  风后点点头,哀伤地说道:“首领,恐怕正是如此啊!当下之时,我已无计可施,所以在此神殇啊!”
  皋陶听到这样的事实,两眼顿时失了神,一个人喃喃自语道:“难道这真是天意?!天要亡我大业族啊!”说罢,便像失魂一般倒了下去。
  风后连忙上前搀扶起皋陶,说道:“首领莫急,容我在思量一番,定要想出这渡江之法!”
  一连三日,皋陶整个人都显得无精打采。没有人知道何故,就连华兰也以为是壁虱之毒未净所致。只有皋陶和风后知道,当下的绝境,不能让任何人知道,有蟜族归附不久,这样的噩耗,甚至这会造成全族的恐慌、甚至动乱。
  这三天里,风后也没有闲着,他在周围四处勘察,希望能找出便于渡江的地点。可将近走遍了近百里的江岸,也没有找到一块更适合渡江的岸滩。风后仰天长叹一声,顺势颓然坐在了岸滩上,漫无目的地刨着身下的泥土。
  突然,一只奇特的异虫进入到了风后的视野。只见这只异虫身形颀长,两侧生出多足,从岸边爬进到江水中,竟然游动起来!风后好奇地观察这这只异虫的动作,发现此虫的两侧之足竟在由前至后的“划水”,结果此虫竟在水中游动起来。
  风后好像想到了什么,“此虫的身形与江水相比,江水何止深千万丈,但此虫竟不被水流所扰,完全凭借两侧多足划水,便能在水中游刃有余。”风后突然想到:“若是我也在大筏的两侧装上这些足,岂不是也能不受江流所扰?可安稳渡江?”
  风后用手拿起一只异虫,发现其两侧多足皆形状扁平。风后于是乎静下来想了许久,然后走进江水中,当江水已经及腰深时,风后用自己的双手深入水中,猛力地向身后划水。这一划,向前的力道之大,竟瞬间风后往前踉跄了几步。风后这才恍然大悟,即刻发令,遣人伐木制杆,杆首形似扁平之木板,杆位形似浑圆之木棍,此即为大筏之“足”。
  一日后,二十根大筏之“足”就被造了出来。这时,风后找来同样的大筏,找来了二十个士卒,上筏入水,在每个大筏后面绑上了粗绳,让河岸上的士卒用手紧紧地拉着,上船后,二十个士卒按照风后教他们的办法,用这扁平的木杆划起水来,突然间,大筏竟能逆着水流前行一段。看到大筏逆流而上,士卒们也更加兴奋,一下下地划起水来。大家的步调越来越一致,大筏也前行的越来越远,眼看着数十丈的粗麻绳就要用尽,风后也示意大筏上的士卒停了下来。筏上一边的士卒抬起木杆,另一边的继续划水,逐渐大筏划出了一道优美的圆弧,转过了方向,随即另一边的木杆也一同入水奋力地划行着,没多久大筏就稳稳的停靠在了江水边。
  这一次的成功,给河岸上的大业族人以巨大的振奋。大家都认为,按照这样的办法,一定可以渡江成功。于是风后立刻吩咐众人,举全族之力,全力制造大筏、木杆。不久这一次试水成功的消息就传到了皋陶的耳中,听到这样的好消息,刚刚病愈的皋陶也兴奋地从车舆上一跃而起,大呼快哉!连忙找来了胤鵫前去协助风后负责大业族渡江事宜。
  于是,胤鵫协助风后训练划水士卒,风后带领族人制造大筏、木杆。短短十日,三十支大筏和数百根木杆整齐地排列在岸旁;另一边,胤鵫也在短短十日里训练出了数百名划水士卒。
  正午时分,大军开始渡江,三十只大筏齐刷刷地入水,六百名士卒整齐地持杆上筏,每支筏上都载着五十名族人。在风后的统一命令下,全族渡江开始,一支支大筏在两侧木杆的划水下,缓慢而稳健地行驶着,一点点地接近对岸的陆地。这一次,虽然没有人知道江水变得有多深,但这样的大筏木杆却让平日大军的渡江变得不再困难。
  唴……唴……士卒们划水的动作变得越来越熟练,所有的木杆一同划水时,巨大的声音浑厚而有律,就像出征的勇士整齐而威武的步伐。在这一叶叶大筏组成的“战阵”面前,仿佛这气势恢宏的大江也逊色了几分,虽然惊涛依旧拍岸,大业族却在波浪连连中顺利地到达了彼岸,离盘瓠氏又更近了一步。
  一连三天,风后都没有离开过他的大筏,直到把最后一批大业族人渡到大江的彼岸。上岸后,筋疲力尽的风后一头倒在地上,累得呼呼大睡起来。皋陶担心风后的安危,便让出了部族里仅有的辕车,遣人抬着风后到车上。而那六百渡江的勇士,皋陶也在阵前一并封赏了他们。
  虽然大军渡江成功,全部族人都看到了远迁成功的希望,但一路的艰辛加之粮草的匮乏,却让每个人都面露菜色、形貌枯槁,连行军的队形都涣散了不少。皋陶本想让大军就地休整,但就在渡江刚刚结束的时候,大鸿告诉皋陶,大业族随行的粮草就只够一天的量了,而这还只是够煮稀粥的!
  皋陶二话不说,立刻下令全军即刻开拔。最后渡江的族人,连湿漉漉的衣服都来不及晾晒,便再一次踏上了寻找盘瓠氏的征程。
  从夏末出发,一直到秋末,整整三个月的跋涉,很多族人的草鞋都已经穿坏了好几只。皋陶沿着大业当年告诉的位置,带领着大业族苦苦地寻找着久未相见的盘瓠氏。所幸的是,他们渡江的位置离江浮并不遥远,坐落于洞庭山和江浮之间,也不用翻过什么大山。经过了一整夜的跋涉,到第二日的清晨,大业族终于看到了江边的炊烟。
  “云梦泽以东,江水以南,这应该就是江浮了。我们找到盘瓠氏了!”皋陶望见炊烟后兴奋地喊道。
  盘瓠氏的斥候也发现了大业族渡江的情况,因为不知来者是敌是友,江浮城外,盘瓠氏的士卒也做好了随时迎战的准备。
  还记得小的时候,祖父曾经对皋陶讲起过盘瓠氏的故事,毫邑一别,盘瓠去了穷蝉氏的原封地江浮和共工氏的封地长右,而祖父却率三万余众,赴遥远的东方开疆拓土。按着祖父描述的场景,皋陶带着大业族人找到了江浮,来到了曾经大业与穷蝉氏歃血为盟的地方。
  面对江浮城外盘瓠氏卫兵的盘问,皋陶说明了率族来此的原委,也讲了东方洪灾横行的惨象。下午时分,盘瓠氏的使者带来了消息,因为大业族此行人数众多,江浮城难以安置,皋陶一行便被暂时安顿在了江浮城外,盘瓠氏也及时送来了粮食和水。并说“盘瓠首领想见见皋陶首领”。
  “盘瓠首领?难道他还健在?”皋陶想到此,不禁表情诧异。“真想见见他,见见这个曾在祖父大业口中,‘只身入敌营、三日斩敌首’的英雄究竟是什么模样?”
  皋陶和风后、胤鵫等人草草用过了饭食,在卫兵带领下,便向江浮城走去。曾记得祖父说过,四十年前来到江浮,面见穷蝉氏的时候,这里还只是一个不大不小的村落,而如今,这里竟也耸立起了城垛,江浮城里虽不及古邳街宽路广,但也颇有繁华之貌了。
  皋陶看着江浮城的兴盛,心里不禁感慨万分,感叹起偃地的处境艰难。一边是随时伺机攻杀的东夷部族,一边是久久难以治理的浊河水患,背负起这“两座大山”,让大业族人的前行无比艰难。四十年的时间里,大业族人每一次都在和上天较劲,却从未有过胜利。总是处在苦难的边缘。
  而此时的江浮城,就紧紧地挨在云梦泽边上,这云梦泽如吞云吐雾一边,吸纳着浩瀚的江水,云梦泽旁哪里还能够发生什么水患啊?就连少典族当年的仇敌——共工氏,这会儿早已被“赶到”洵山里。盘瓠氏外无水患、内无纷争,短短四十年里竟繁荣至此,想来他们可比大业族受上天眷顾多了。
  虽然这也算是皋陶心中的小小妒忌,但仔细想来,皋陶心中还真地得不为盘瓠啧啧称赞。看看八十年前的江浮、长右,这可是穷蝉氏心中的贬迁之地,因为远离中原、环境恶劣、水土差异,穷蝉氏的心中记恨着少典族整整四十年。但距离毫邑之围也仅仅是过了四十年,盘瓠竟能把这里建得人丁兴旺、街衢祥宁,成为让大业族心中羡慕的地方。
  走进了江浮城,里面的族人却委实惊到了皋陶。五颜六色的衣服,每件衣裳后面都缝上了尾巴一样的布带,而且他们还把黄泥涂抹在脸上,这样奇异的装扮确实不同于中原少典族,直叫皋陶心中疑问连连。离城中的‘大殿’越来越近了,皋陶定睛一看,才发现这大殿竟只是用茅草覆顶,上面铺上了一层麻网,无论是淹没前的偃地、还是攻下的古邳,从没有见过哪里的城中大殿竟这般简陋,与江浮的太平祥和相比较,竟显出了几分突兀之感。
  卫兵从皋陶眉头紧锁的表情中也猜到了大概,便顺着说道:“当年盘瓠首领和姒予刚刚来到这里时,数月的荒芜早已让江浮荒草连连。那一刻,盘瓠首领做出了一个惊人的举动——迁城。那时的江浮,为了抵御周围氏族的进攻,是建在山谷之中的。但盘瓠却在临江不远的地方重新选择了一块地方。那时,姒予也脱去了华贵的锦缎丝绸,和盘瓠穿上了粗布麻衣,与盘瓠氏族人一起焚山开荒,填谷建城。族人们在风雨中辛苦了三年,才建出了一座可供居住的小城。”
  “在这三年里,这附近的氏族没有找你们麻烦吗?”皋陶问道。
  “何止是麻烦,大大小小的战争,我们打过无数场,三苗、百越,都侵犯过我们的土地,但盘瓠首领总是能带着我们,一次次地打退敌人。建城后,族人为了感谢首领的功劳,想为他建一座大殿,盘瓠首领却严词拒绝了。他和姒予亲自和泥割草,才建了这个所谓的‘大殿’。”卫兵说道。
  “那你们建城后,是怎么对付三苗和百越的?他们在最初的三年里侵犯你们,你们不报仇吗?”皋陶接着问道。
  卫兵停下了脚步,转过身对皋陶说道:“如果你去了三苗和百越的村落,相信你也就不想着报仇了。”
  皋陶还是没有明白卫兵的话语,接着问道:“你们去过?”
  卫兵点点头,接着说道:“盘瓠首领曾说过,只有饿到至极,才会真正放下羞耻去偷盗;只有饿到濒死,才会真正冒着生命危险去抢掠。百越也好、三苗也好,如果衣食充裕,又何苦在江浮城下白白丢掉数千性命呢?”
  “你是说……你们没有去报仇……”皋陶断断续续地说道。
  “不……”士兵说道,“我们不仅不会报仇,我们还要去帮助他们……把冶炼金属的技艺教给他们,把医治病患的方法教给他们,甚至在他们遭受灾祸后,分出多余的粮食给他们……”
  皋陶被眼前这个卫兵的话语深深震撼了,更被盘瓠的胸怀和眼界所折服。他接着问道:“那现在的三苗和百越呢?他们所在何处?”
  “他们……他们已经不在了……”卫兵缓缓说道。
  “不在了?”皋陶惊呼道。
  “是的,他们都是今天盘瓠氏。”卫兵走到皋陶身旁,平静地说道。“包括我,虽流着百越族的血,但却是盘瓠氏的卫兵。所以我们都穿着五色的衣服,感念盘瓠首领的恩德。”
  “如此说来,岂不是云梦泽畔广袤山泽,如今已无争端了?”皋陶问道。
  “是的,附近方圆数百里,都已是盘瓠氏的土地了……大家同为一族,说着同样的话,穿着同样的衣服,何故要起争端呢。”卫兵回道,继续带着皋陶向盘瓠的“大殿”走去。
  皋陶走进了低矮的大门,在昏黄的大殿内,他并没有看见威严的高台和正襟危坐的首领。只是看见一对年老的夫妇,守在窗口处,借着傍晚微弱的余光舂着刚刚收割的稻米。那老者生的一头赤发,眼角处布满了沟壑,蜡黄的脸上还布着几道白纹,对面的老妇却容颜姣好,即便是脸上略有皱褶,也能看出她年轻时的美貌。
  老者转过身来,两侧耷拉着的耳朵被“优雅地”甩到了肩膀后面,一声浑厚的声音从他那向前长长伸出的嘴中迸了出来,“你就是大业族的皋陶?”
  皋陶曾在脑海中设想过千万遍面见盘瓠氏的场景,但他绝对不曾想到,当年只身斩杀犬戎族房王的英雄,在见到其他氏族首领的时候也会如此随和普通。
  “我就是皋陶,这次前来主要是为了……”
  “你不用说了……我已经知道了……”盘瓠打断了皋陶的话,平静地说道,“看来,东面的洪水已经如此厉害,竟逼得你们都举族迁徙了……,皋陶,我已经准备了够你们三个月消耗的粮草,应该够到平阳的了吧。”
  皋陶听到盘瓠的回答,一时间惊得目瞪口呆,隔了许久才支支吾吾地说道:“盘瓠首领……你……怎么……怎么知道……”
  “你们好几万人的队伍,浩浩荡荡地渡江,我们的斥候怎么可能不知道?况且,我这地方山多泽多、林木茂密,良田本就稀少,你皋陶也不会选择远迁至此嘛。我早猜到了你们要去北边,待你们渡过江便遣人去准备粮草了。”盘瓠又一次接着皋陶的话说道。
  “这……盘瓠氏的恩情,皋陶……”
  “唉!一些粮食而已,都是少典族人,何必要如此见外。”盘瓠说道,“其实,你们在江北的时候,我就已经大概猜到你们粮草不够了,只是这大江几十年来暴涨数丈,水流又急,我们也无法渡江北上。见到你们数万族人竟能安然渡江,我心里别提多高兴了,一些粮草又算什么呢。”
  “其实,我们在江北也无计可施,多亏了风后发现有一种异虫,明明不是鱼,却能在水中游动自如,这才造出了扁木杆和大筏,安然渡江。”皋陶说道。
  “哦?竟有此办法,那你可要遣人教会我们啊。我和姒予都整整四十年没有回过故乡了,就想在临死前回去看一眼。”盘瓠说道。
  皋陶点点头,说道:“盘瓠氏如此大恩,区区小事,若能以为报,必万死不辞。”
  这时,盘瓠对面一直沉默的姒予问道:“皋陶首领,我就想问问你的祖父祖母,他们还好么?”
  “祖父大业,已在与有蟜族的一战中身亡了,而祖母崟淇,则在入偃地不久便难产而逝……”话虽然不多,但皋陶说罢之时,姒予的眼中已是泪珠涟涟。
  四十年前的那个深冬之夜的画面,就像是亲眼所见一般,渐渐地浮现在姒予的脑海之中:
  在偃地的居所,刚刚诞下女华的崟淇虚弱不堪,连续的出血已让她原本鲜红欲滴的嘴唇染上了层层惨白,大业望着眼前即将逝去的爱人,唯有空留嗟叹,却无能为力。临终的那一刻,崟淇用带血的手紧紧地握紧了大业的手,没有过多的叮嘱和挽留,只是淡淡的一句:“我先走了……以后不能再陪你了……”
  大业紧闭着双眼,一道道泪痕划过面庞,他的嘴唇微微颤动着说道:“谁念着天地玄黄,算不到动如参商,与天争岁月久长,却只得鬓染微霜;盼几个寒来暑往,将年岁秋收冬藏,遥想君已着寒裳,却何忍烛光冷透;求相守君归未归,不忍看辰宿列张,问黄泉独行漫长,只恨难与君同行。”
  崟淇听着大业的话,微笑着闭上了双眼,随着缓缓落下的手,再也没有睁开……
  “哦……都走了……几个老故人,看来都先走一步了……”姒予自顾自地说道,同时用手轻轻拂去眼角的泪水。也不知这泪水是感伤还是感慨……
  盘瓠听到大业、崟淇的过世,也平静地说道:“悲伤之人,不是因为坚强而活着,而是因为活着而习惯了悲伤,习惯了没有大喜大悲的生,习惯了等待未来某刻的死。姒予,我们活着的,也都是悲伤之人啊……”
  姒予望着盘瓠说道:“至少,你我还在一起,不用再忍受漫长的孤独……”
  说着,姒予用手抚摸着盘瓠的面庞,眼神中满是温存和欣慰。
  “是啊,远离故土也好,被困一方也罢,你还在,就好……”盘瓠说着,用手敲了敲身旁那口熟悉的陶盂。
  姒予望着陶盂,看着上面熟悉的两圈花纹,也想起了四十年前的那个夜晚,一丝微笑从脸庞划过……
  从江浮的大殿回来的路上,皋陶还在一直想盘瓠最后对他说的话:“给予,得到的并不一定是‘失去’;掠夺,收获的却一定不是‘财富’。”
  是啊,四十年的时间,盘瓠用博爱化解了云梦泽畔的纷争,还在这样恶劣的条件下创造了盘瓠氏安定祥和的生活。而自己的祖父大业,在东方一次次的征伐,得到的却是几十年举步维艰的辛酸。究竟孰对孰错呢?
  风后把兽皮熬胶、制造大筏的方法尽数教给了盘瓠氏族人,渐渐的,大筏和扁木杆就有了它们属于自己的名字——船、桨。
  在盘瓠氏的帮助下,这一次大业族只用了两天就尽数渡过了大江,沿着四十年前的古战场,经首阳、纶山一步步向平阳走去。
  但与皋陶预想的不同,沿途向北的路上,所谓的“中原”大地并没有像祖父大业曾说的那样,土地肥沃、物产丰盈。相反,道旁的许多土地都没有生长作物,依稀可见的村落里也见不到人影。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儿?皋陶脑海中不禁思考着答案:这里是刚刚打过大战?还是发生了瘟疫??
  带着疑问,皋陶率着大业族的队伍继续向北走去,已经行走了三个多月,行程上千里,而此刻等待着他们的,只有此行最后的终点——平阳。
  (第十四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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