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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说巴士 / 洪荒血与魂 / 第十三章 洵山历惊险·再遇共工氏

第十三章 洵山历惊险·再遇共工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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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厚葬完力牧后,皋陶来到姜鸲的面前,这时的她正缩在胤鵫的怀里,就像一只刚刚孵出的雏鸡,两个乌黑的眸子木然地望着远处,连身上的“羽毛”都像收敛起来一样。自从力牧死后,胤鵫在心里早已把姜鸲当做了亲生女儿。皋陶摸了摸姜鸲的头,对她说道:“你父亲是一个真正的英雄,正是因为他的牺牲和奉献,才有了今天两族的融合团结。”
  姜鸲听到皋陶又提起了力牧,刚刚收住的眼泪又止不住地留下来,她泪眼汪汪地看着皋陶,似懂非懂地说道:“首领,可父亲还是死了啊,我想让他活过来……”说着,姜鸲又蜷伏在胤鵫的怀中,小声地啼哭起来。
  这一刻,皋陶收起了平日里的谦和,而是板起了脸,用十分严肃地口吻对姜鸲说道:“姜鸲,我问你,人到底怎样才算是死去呢!?”
  姜鸲听见皋陶那异常的问话,忽然间止住了啼哭,转过头来,不知所措地看着皋陶,眼神中充满了茫然。
  皋陶平缓了一下语气,接着说道:“一个人,究竟怎么样才算是死去呢……?”
  姜鸲摇了摇头,并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皋陶望着姜鸲的双眼,缓缓地说道:“是他头颅被割下的那一刻吗?不是的……
  是他身患绝症离开我们的那一刻吗?不是的……
  是他的遗体已深深埋在土中的那一刻吗?不是的……
  一个人死去,是他被所有人遗忘的那一刻啊……”
  姜鸲渐渐地止住了啼哭,用很小的声音问皋陶:“那父亲呢?”
  这时,皋陶的眼神变得慈祥起来,用手摸着姜鸲的头说道:“你父亲的一生,真的很精彩,即使他生命已经逝去,他也一直活在两族人的心中,所以,他其实并没有死去……”
  当说完这些话的时候,皋陶也不自觉地拭去了眼角的泪水,姜鸲看着皋陶,也好像明白了什么,懂事地拉着皋陶的左手,说道:“首领,我也会像父亲一样,做一个活在大家心里的人。”
  皋陶欣慰的笑了,胤鵫也摸了摸姜鸲的头,露出了久违的微笑。
  送别了力牧,一路坎坷的大业族又踏上了前路。只是,这一次唯独改变的,是那黑绸布上的赤龙,多出了一双鹿角[,传说少典族图腾原本为蛇,是征伐、融合诸多部族后,也逐渐有了后期龙的形象:蛇身、鹰爪、鱼鳞、马首、鹿角等,而鹿首本为有蟜族的图腾。]。
  经过了数日的跋涉,大业族终于在夏季结束之前赶到了彭蠡泽畔。当登上远处的丘陵,望见彭蠡泽的那一刻,皋陶被震惊了!这是他人生中第一次看到如此广阔的水域,一眼望不到边际,直到远处水天之间渐渐模糊。他没有见过大海,只听说过大海辽阔无边,而今天只是看到了面前的彭蠡泽,便已经深深的感受到了天地的广大和自己的渺小。
  风后也走到了皋陶的身边,说道:“首领,下臣曾有幸去过北海,那北海与彭蠡泽相较,更是一眼望不到边啊!而且这海中的神兽还不时地跃出海面,那般身形巨大,赶得上好几个小山包了!”
  皋陶回头问道:“这北海当真如此辽阔?”
  风后说道:“是啊!要不是偃地被洪水淹了,我们早晚有机会去!那次去北海,不就是跟着大业首领吗?”
  皋陶听了这些话,欲言又止,浅浅地叹了一口气,又远望着彭蠡泽。
  风后这才意识到自己提了大业和偃地,引得皋陶触景生情了,一时间懊恼不已,急忙把话题引到了别的地方,说道:“首领,夏末的彭蠡泽,两岸河川的水量都在逐渐减少,若是沿着彭蠡泽的沿岸行军,应当不会有洪灾的危险。这样的大泽,蓄水之广,就如吞云吐雾一般,就算它再大的洪水,在这里也翻不起一丝的波澜”
  皋陶转过身,对风后说:“如此甚好,正好这片地方我也不甚熟悉,你便尽快着手大业族扎营之事吧。一定要小心!再不能像沘水那样被淹了。”
  风后得令而去,迅速地勘察泽边的山势地貌,虽说这彭蠡泽的水涨水落远不似河川那样难以捉摸,但为了保险起见,风后还是把营地选在了周围开阔且距岸较远的地方,经过几个时辰的休整,浩浩荡荡队伍终于安定了下来。
  傍晚,皋陶召风后、胤鵫和大鸿到近前,商议全族接下的行军之事。皋陶问胤鵫:“现下,大军已到了彭蠡泽,沿着大江溯流而上,便是云梦泽。这一段路究竟怎么走啊?”
  胤鵫回道:“回首领,下臣认为,为稳妥起见,还是按照风后所说,借助大江和彭蠡泽的宽广,沿岸而行,若是为取捷径,则恐被洪灾侵袭啊!”
  皋陶并没有直接回胤鵫的话,而是接着问大鸿:“我们现在还剩下多少粮草了?”
  大鸿回道:“回首领,我们从古邳出城时,算上力牧发动有蟜族族人带来的粮食,也就只有数月的口粮,沘水洪灾的时候又淹湿了一些,算上虫蛀霉变的,现在最多也就一两个月的口粮了,肯定撑不到平阳!”
  皋陶问道:“胤鵫,如果按你的办法走,一两个月,能不能赶到云梦泽?”
  胤鵫紧皱着眉头回道:“这……这不好说,如果路上顺利的话,应该是没问题,但如果遭遇不测的话,就……”
  皋陶听出了胤鵫话语中的模棱两可,于是说道:“选择走南下这条路,除了为躲避洪灾,你们可知,我还有其他什么缘由吗?”
  大鸿、胤鵫都不解地看着皋陶,想不出来个中还有什么缘由。
  皋陶说道:“四十年前的毫邑之围,你们可曾听过?”
  胤鵫首先发了话:“首领,这个事情我知道,那个时候北边的犬戎部族和南边的共工氏纷纷向我少典族的毫邑发难,帝喾却手中无兵,但好像只用了区区八千近卫军就退却了共工氏之围。”
  皋陶说道:“你说的不错,那北边的犬戎又是如何击退的?”
  比起之前的问题,此时的胤鵫显得语焉不详:“好像是……哪个勇士解了围……就凭他一个人……”
  皋陶说:“这个勇士叫盘瓠,那个退却共工氏之围的庶长就是我祖父大业。他们两人就是解毫邑之围的两个英雄”
  胤鵫听说大业竟然是征战共工氏的英雄,不由得大为感叹,说道:“原来大业首领这么厉害,几十年里没听他说起过啊。”
  皋陶说道:“其实他也没有给我讲过,这是母亲曾经告诉我的。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他从来不提及此事。”
  大鸿问道:“首领,此事与我们远迁有何关联呢?”
  皋陶回道:“毫邑之围结束后,祖父和盘瓠分别率族人离开毫邑,开疆拓土。那个盘瓠,现在就在云梦泽,当年他的封地就封在江浮和长右!这一次我们粮草不够,唯有到江浮找盘瓠借了!”
  风后问道:“首领,这江浮可是在大江之南啊?我们是不是要尽早谋划渡江之事啊?”
  皋陶回道:“你说的不错,渡江之事是要尽早考虑了。只是我们究竟选择何处渡江,却要再仔细斟酌斟酌。”
  风后回道:“首领说的不错,当下时节,夏末秋初,虽然河川水量愈小,但依然不可大意,若再遇沘水之事,只怕我族这点粮草,平平安安走到江北都是问题啊。”
  “那我们选择在云梦泽渡江,那时季节已经入深秋了,应当不会再有什么洪灾的威胁了吧?”大鸿问道。
  “不可,不可”风后摇着头回答道,“那时又太晚了,天气变得愈发寒冷,再加上大风呼啸,若那时渡江,恐怕危险不会比当下少。”
  皋陶见两边的讨论逐渐陷入了僵局,便插话道:“风后,渡江之事决不可小视,你一定要仔细思量,力求平安渡江。”
  “回首领,当下渡江是决计不行的,此地水流并不平缓,渡江难以控制。请容下臣几日,仔细思量。”风后拜而答道。
  皋陶本想此时尽快渡江,以免夜长梦多,但见风后执意不肯,也渐渐松了口。皋陶说道:“既已如此,大军今日便稍事休整,明日开拔,江北而行,一路向西。”
  众臣得令,皆败退,唯有风后仍在。皋陶问道:“风后,你还有事?”
  风后答道:“下臣仔细思量,还是望首领定于云梦泽畔渡江。”
  “为何如此决定?”皋陶问道。
  “首领今日突然决定赴江浮借粮,这委实打乱了全族的远迁事宜。以今日天下之洪水泛滥,渡江渡泽的确太过于危险。”风后耐心地向皋陶解释着,“首领提及了四十年前的远征共工氏,殊不知与那时相比,今日的洪水早已迅猛太多,那时渡水所用的木筏早已难堪其重,若大军载于其上,遇风浪和大水便难以自持,若还强行渡江,确实危机重重啊!”
  皋陶之前也从没有想到渡江竟然如此危险,便对风后说道:“现在我终于明白了,为什么你宁可绕远,也要选择一条先南迁、再西进、进而北上的路。”
  风后点点头,口中说道:“是啊……是啊……强行渡水,确实太过危险了!”
  皋陶接着说道:“那依你之见,究竟该如何是好?”
  风后后退几步,恭恭敬敬地答道:“下臣惭愧,并无良策,待我回去后仔细思量,好尽快解决此渡水之困。”
  皋陶无奈地点点头,风后也转身退下了。皋陶一个人望着夜空,眼中显得更加深邃。也许他的心里也在疑问,大业族究竟能否走出困境,顺利地回到平阳呢?
  第二天,休整完毕的大军开拔了,沿着彭蠡泽岸边向西而行。数万人的队伍,绵延好几里,从远处看去,只见黑压压的一片,煞是壮观。经数日,大军渐渐行至洵山[,今湖北省黄梅县东],只见地势逐渐险峻挺拔,道路愈发地不易前行。风后见状心中也焦急万分,一方面大军行动缓慢,粮草补给日益减少;另一方面,至今也没有找到顺利渡江的好办法,沿途行走,风后的眉头自始至终也没有舒展开。
  行至傍晚,大军开始安营扎寨,眼看着又是一日即将过去,风后心中更加焦急无比,手中盛饭的木盂迟迟未动,只是一个人看着晚霞,静静地发呆。此时的皋陶心中也同样焦急,匆匆用过饭食后,便在营地里来回巡视,不经意间就看到了风后惆怅的状态,便走到风后的身旁,对他说道:“行军走了一天,一个人待在这里,不吃饭怎么行?”
  风后回头瞧见皋陶来了,便站起身来,说道:“首领,我倒不是不吃饭,只是这渡江的问题到现在还没有解决,眼看着行军的粮草即将告罄,我这心里确实着急啊。”
  皋陶走近风后的身边,消消地说道:“这粮草告罄还是其次,你有没有觉得这周围的山势过于阴森了?”
  风后听后大惊,急忙环顾了一下四周的地形,向皋陶低声说道:“首领,你这么一提,我倒是感觉的确如此。这片山脉叫洵山,帝喾时期原是共工氏的势力范围,四十年前首阳大捷后,共工氏被歼灭,盘瓠被封在江浮和长右,按理说,这片地方应该是盘瓠的范围。但这几十年天下洪水蔓延,盘瓠一族好像也没有向江北发展的迹象,恐怕这洵山已是一片无主之地了吧?”
  皋陶回道:“我倒希望它是片无主之地,但让我头疼的是,今天一天,自从我们进了这洵山地界后,我总是隐隐然感觉有人在跟踪我们,你说这蹊跷不蹊跷?”
  “跟踪?!”风后听到后不禁脱口而出,瞪大了双眼。“首领意思是,这个地方有别族进驻?”风后问道。
  皋陶低头沉思了一会儿,抬起头说道:“不好说,我们还是多做一些准备,以防不测吧。”
  风后回道:“诺!我这就通知胤鵫,加强营区的戒备。”
  刚刚说完,风后的眼神忽然扫过洵山的一角,发现了异常!遂喊道:“首领,快看!”随即指向皋陶身后的洵山深处。
  皋陶急忙转身望去,只见群山之中,有一片树林隐隐间透着亮光!原来,经过皋陶和风后的一番谈话,天色早已从黄昏变得昏暗,树林深处的亮光便逐渐清晰起来。
  “这茫茫深山之中怎么会有亮光?”皋陶来不及深入思考,便向风后说道:“快!叫胤鵫带队,遣数十人与我上山勘察!”
  风后接令而去,不一会儿,胤鵫便带着数十人的卫队赶来。皋陶说道:“风后,你暂留守,一应事务你与大鸿、常先等人相机处置。我与胤鵫速速就回。”
  说罢,皋陶便与胤鵫快步前行而去……步行了一两个时辰,终于来到了这片树林。这才看见,这林中的光亮并不是哪个村落所发出,而是一片片树叶上发出的淡蓝色光辉,从树下望去,就像树上结满了一盏盏小灯笼一般[,1961年,在井冈山上发现了会发光的树木,原因则是被假蜜环菌(一种会发光的真菌)感染,在今湖南湖北一带,还依然可见这种会“发光”的植物。]。
  胤鵫望着眼前的一切,十分诧异,对皋陶说道:“首领,没想到这世上竟有能发光的树木,我可当真开了眼界了。”
  皋陶一边啧啧称奇,一边不自觉地走进了这发光的树林之中。胤鵫也准备尾随而进,但此时,突然从身后很远地地方传来了异样的声音:“千万别进去,里面有壁虱[,即蜱虫,被咬后极易得脑炎等传染性疾病。]!”
  胤鵫着实一惊,不禁感叹自己被跟踪这么久还没有发现,心中却想着,这隐约的声音好像是烈山氏[,即炎帝氏族的起源部族,传说炎帝焚山拓土、开垦良田,故称烈山氏。]一族的口音。
  “什么?”皋陶并没有听清来话,疑惑地问道,同时脚步早已踏进了密林之中。
  “首领,快回来。树林里有壁虱,危险!”胤鵫隐隐约约听清了声音中的含义,大声对皋陶喊道。
  “什么壁虱?我怎么没听过?”皋陶还在疑惑地问道。突然他感到脖颈处很是痛痒,便用手去挠,发现后颈处竟有几只小虫叮入了皮肤,这一挠,连皮肤也抓破了!
  “哎呀!”皋陶小声喊了出来,因为他发现手臂、脖颈、这些外露的皮肤上都被这小虫叮咬了。皋陶看到自己左臂上有一只,便伸手去捉,但这小虫身体甚是坚硬,竟像长在了皮肤中一般,使劲一拽,只见小虫的躯体虽被揪出,脑袋却依然留在了皋陶的皮肤里。
  皋陶这才发觉此物从未见过,于是心生恐惧,便急忙从林中退了出来。在山中跋涉了好久,才和胤鵫一道终于赶回了营地。
  营地里,大业族的医正也从未见过这类小虫,只当是一般的蚊蝇,便用骨刺把皋陶皮肤上的虫脑袋一个个地挑了出来。皋陶看着这些挑出了虫脑袋,形如绿豆大小,脑袋尖头却像刀斧一般坚硬。胤鵫站在一边,不解地问道:“首领,咱们这一次确实被跟踪了!但蹊跷的是,跟踪我们的对方好像并没有恶意,反而还在树林中提醒我们。”
  皋陶看着手中的虫脑袋,问道:“这就是他们口中的壁虱?为何如此小虫,听他们的语气里,像是十分厉害一般?”
  胤鵫答道:“这个下臣也不了解,还请首领放心,我马上安排人手寻找他们的下落。”
  皋陶抬头看着胤鵫,小声地说道:“对方既然并无恶意,我们也尽量不要发生什么冲突。毕竟来者何人,我们也不知道。”
  胤鵫说道:“首领,我听林中那人的口音,好像是烈山氏的口音啊!”
  皋陶眉头一皱,说道:“烈山氏、神农氏、朱襄氏[,烈山氏、神农氏、朱襄氏,都是炎帝一族的分支。],他们的封地不在此处啊?!莫非是共工氏他们?!”
  胤鵫回道:“不可能啊!四十年前的首阳大战,共工氏基本上都被歼灭完了。即便留下来一些人,恐怕也早沦为其他氏族的奴隶了吧?毕竟这地方可不是中原,三苗、百越[,中国南方上古时期的一些原生部族,被中原称之为蛮族。],这些氏族可厉害着呢!”
  皋陶语重心长地说道:“希望如此吧!四十年前的那场战争,实在是太惨烈了,少典族几乎把共工氏屠戮殆尽。如果真是共工氏他们,那恐怕也是上天让大业族难逃此劫吧?你再去一趟洵山,尽早查明真相,速去速回。”
  “诺!”胤鵫转身连夜带队便走进了山中。
  第二日,大军继续开拔前行,可不知怎的,皋陶却瘫倒在床上,一病不起!众人没有办法,只得将皋陶放于车上,风后、大鸿、常先都围在车旁,缓缓前行。华兰听说此事,连忙跑了过来,她用手轻贴在皋陶的额头,才发觉皋陶浑身滚烫,上臂和脖颈几处被咬的地方也充血流脓。华兰大慌,急忙召医正问询,医正便将昨晚之事一五一十说了出来。华兰听后,对风后等人说道:“若我估计不差,皋陶应该是被壁虱咬了。这种毒虫极其致命,我们有蟜族也曾有族人被它所伤,伤后往往活不过十日,只有极少的人才能幸运地活下来!”
  风后这才想起昨晚皋陶进山一事,说道:“昨晚首领曾与胤鵫进山巡察,应该是在山中被咬的!”
  “什么!你们竟然让皋陶亲自进山!?胤鵫呢?他在哪里?”华兰大声喊道。
  “胤鵫昨夜又带队进山巡察去了,好像是怀疑共工氏在附近,首领不放心,便让他再去查一下。”风后说道。
  “胤鵫不在,想必他也不知道这壁虱的厉害,若是在密林中也被咬了,那可如何是好啊?”华兰望着卧病的皋陶,万分焦虑地说道。
  风后等人见状,一时间也想不出好的办法,只能派遣士卒分头寻找当地族人,希望能寻得治疗这壁虱的良方。
  首领被咬昏厥至今,大业族人才知道了这洵山密林的可怕。沿途众人纷纷避让周围的树林,也扎紧了领口袖口。这样的行军又持续了一天,直到第二日上午,才等到了胤鵫一行归来。但这一次带回来的,并不是什么佳音和喜讯,而是相同的噩耗。原来胤鵫一行的几个士卒,也被壁虱咬了,仅仅隔了一夜便浑身滚烫、昏厥不醒。胤鵫清楚记得首领也被咬伤,遂急忙返回大营,看望皋陶的安危,并告诉众人这毒虫的厉害。行至营中,见到昏迷不醒的首领,胤鵫心急如焚,不过万幸的是,胤鵫并没有被咬伤,只是连夜行军劳累过度,双眼中布满了血丝。华兰看到胤鵫这样苦苦撑着也不是办法,便对他说:“我和风后他们都遣人寻找治病的办法去了,你连续行军数日,这会早点休息吧。”
  华兰的言语恳切,胤鵫也自知无能为力,便找到一辆运送粮草的车,瘫倒在上面,沉沉地睡去了……
  胤鵫一行无疾而终,余下遣出的庶长们也迟迟带不回来消息,风后等人望着日渐虚弱的皋陶,心里面就像热锅上的蚂蚁一般焦虑。风后对大鸿、常先等人说道:“首领现在还在昏厥,可无论结果怎样,我们都要按照首领吩咐,把大业族平平安安带回平阳。”
  大鸿点点头说道:“是啊,现下手中的粮草已经所剩不多了,我们一定要在入秋之前赶到江浮,尽早向盘瓠氏借得粮草啊!”
  常先也说道:“当下之计,只有遍寻周围懂医之人,让皋陶首领尽早转危为安啊。”
  风后回道:“这个我自然知道,但昨日遣出的士卒,并无一队归来啊……我们能做的,就只有等待了。”
  正当风后等人在为皋陶生死、大业族未来担忧之际,从洵山之上走下来一支十余人的队伍,卫兵发现情况后,吹响了示警的号角。紧接着,风后等人听声便急忙地赶了过去,看看来者究竟何人。这个季节,洵山刚刚入秋,夏季的炎热还未褪去,可来者的身上却都穿着灰色葛布制成的衣裳,包裹得甚是严实,一看便不是大业族人。“是三苗,还是百越?”风后等人心中也拿不定主意,更不知道这些人究竟是敌是友。
  队伍前面为首的是一个中年人,长期的林中生活,让他看上去显得极其壮硕,他看着风后等人,眼神中很是平静。中年人先开口道:“你们是少典族的吧?”
  风后一听,眉头便皱了起来,这熟悉的口音,分明是烈山氏的语言嘛!难道说,对面的这些人,当真是炎帝部落的不成?
  “没错!我们是少典族人!不知来者贵客是……”风后礼貌的回答道。
  “我看到了你们的图腾,便猜到了你们是少典族,只是这龙首上又怎么多出了个鹿角?几个月前,听说大业族战胜了有蟜族,莫非你们就是?”中年人再次发问道。
  此时,华兰站了出来说道:“就在数日前,有蟜族和大业族已经合并,赤龙图腾和鹿首图腾便合二为一了。”
  风后脸上略有愠色,他知道,四十年前正是大业率军歼灭了共工氏三万余人,此时对方发问,只怕是来者不善啊!但又转念一想,对方毕竟只有寥寥十余人,量他也不能奈我何,便据实答道:“没错,我们正是大业族,这图腾上的鹿角,正是我们与有蟜族合二为一的标志,我们身后这数万大军,有一半都是原来的有蟜族人。”
  中年人笑而不语,过了一会儿,他才徐徐说道:“大业族在古邳的事情,虽然晚了些,但我们也听说了,战胜而不杀戮,难得啊!两天前,你们是不是有人去过洵山里面的森林了?”
  来者的问询着实让风后吃了一惊,“他们怎么知道我们有人去过洵山?他们又想怎样?”风后脑海中顿时生出一连串的疑问。风后不敢和盘托出,只是支支吾吾地应答着。
  中年人也好像听出了风后心中的戒备,于是便说:“你们的族人怕是被壁虱咬了吧?我们过来,就是救他们的,要是错过了这几天,恐怕有生命危险啊。”
  “什么?生命危险?一个小虫,竟有这么厉害?”风后一急,几个问题脱口而出。
  “是啊,就是这小小的壁虱,咬了人后若是救治不及,不出几日便会一命呜呼!几十年前我们刚来这里时,就倍受其苦啊!”中年人说道。
  “几十年前?你们的口音,莫非你们是……”风后小声地自言自语道。但还是被中年人听到了。
  “你猜的没错,我们就是共工氏。四十年前首阳大战后,我们就辗转流离到了这里。因为洵山林密,虫瘴繁多,其他氏族都避而不前,所以今天才有了我们的一点点立锥之地。”中年男子平淡地说道。
  大鸿和常先一听说是共工氏,皆大为震惊,正准备召集卫队防卫,被华兰急忙拦下。华兰对大鸿、常先说道:“他们不是来寻仇的,若是真的寻仇,也不会就带这些人的。”
  中年人笑着反问道:“寻仇?我们为何要寻仇?康回反叛颛顼,怒撞不周山,最后让我们族人离开了大好的土地,远迁至云梦泽开垦荒原;玄昆反叛帝喾,我们连云梦泽的土地也丢失了,数万族人身首异处,至今沦落在洵山里坎坷求生。你想想,现在的我们真的还想寻仇吗?”
  风后深吸了一口气,语气沉重地说道:“刚才失敬了,我们的确有人被壁虱所伤,恳请你们施以援手,感激不尽!”说罢,风后单膝跪地,双手拜谢。
  中年人见状,急忙大步上前,扶起风后,说道:“我是共工氏的医正,我叫贯匈。我们的斥候密报,你们中有人误入了洵山的辰微森林,我们这才过来救治你们的。”
  “辰微森林?这是什么地方?!”风后问道。
  “就是那片夜晚会发光的森林啊!”贯匈答道,“那森林一到晚上,便发出微弱的蓝光,周围的毒虫毒蚁就都被吸引过去了。若有人晚上进入那片森林,定会被毒物所伤!”
  “是的,没错。我们族人确实被毒虫所伤,现在危在旦夕呢!你们来的正好,快救救他!”华兰赶忙说道。
  “好,你不要着急,待我看看他的伤势。”贯匈说罢,便来到了皋陶的身边。此时的皋陶,仍在昏迷当中,浑身依旧滚烫无比,呼吸也变得十分微弱,被咬伤的地方肿得更大,黏黄色的脓血一丝丝地从伤口处流出。
  贯匈说道:“他就是前日晚被咬的吧?”
  华兰回道:“没错,当下情况要紧吗?”
  贯匈微皱着眉头,仔细着观察着皋陶的病情,感知人迎[,人迎,位于人体的脖颈处,在中医中亦有把脉人迎,以查病症的方法,只是如今渐渐失传。]和寸口[,寸口,即人体手腕处,今天中医诊断病症,把脉多在寸口处。]两处的脉动,又观其紧闭的双眼,遂缓缓说道:“这壁虱之所以厉害,就在于其身上所带邪毒,被叮咬后,邪毒入体,通过经脉窜走全身脏腑,危险极大。他现在的样子,邪毒早已逆传心营。需要马上救治!”
  贯匈思虑了一会儿,便嘱咐身后的医正道:“用黄连、黄芩、黄柏、知母、银花、连翘,赶快准备药材”说罢,贯匈又看了看皋陶略微颤抖的身体,又说道:“还有恶寒未除,再加附子。”
  华兰一听,吓了一跳,急忙说道:“附子?这不就是你们用的乌头吗?这东西捣碎了涂汁在弓箭上,见血封喉啊!我们有蟜族就是用它做箭毒的!”
  贯匈一听,知道华兰害怕他们使诈,便说道:“我知道你的意思,我们用的附子,已经是无毒的了。神农尝百草,也曾遭遇附子之毒,但天生万物,必相生相克。到了共工氏这里,我们又发现附子用清水浸泡,历时四天,换水十二回,再混之以生姜,用糠灰、稻草、麸皮点燃,再隔水做锅,蒸一日一夜,不仅能褪去毒性,还成为了回阳救逆、散寒止痛的圣药。”
  风后在一旁听着,对这剧毒之物的演变很是惊讶,但心中还是难以相信。贯匈看出了他们的愠色,遂说道:“一会儿解药制成,我先服用,你族人再用,如何?”
  华兰自知言语中已有不敬,便连连致歉:“不可,不可,怎能让你以身试药?我也只是好奇,这剧毒之物,怎会成为了救逆圣品了呢?”
  贯匈抬头远望着洵山,过了许久才说道:“天生万物,相生相克本就变幻不定,就像这附子,明明有剧毒,却能救人于垂危。但为了祛毒,却要历经水蒸火煨,尝世间之苦难,与人兮,与部族兮,何其像也……”
  华兰心中明白,贯匈言语中所指,便是如今只能在洵山里苟且偷生的共工氏,于是也随之感慨道:“是啊,与人兮,与部族兮,果真是如此啊……”
  贯匈突然从怅惘中回过神来,对华兰说道:“汤药他们已经在准备了,你把他的上衣脱了,我上车给他祛毒。”说着,用手指了指车上的皋陶。
  华兰听说要为皋陶脱衣服,脸上霎时泛起了片片红晕。风后看出了其中的端倪,便接下了话茬,按照贯匈的话,替华兰为皋陶脱衣。脱去了衣服后,贯匈也登上车,这才看见皋陶身上的脓包愈加肿胀,整个身子都显得浮肿了起来。贯匈仔细地观察着脓包的变化,从衣袋中掏出一个细小的铜刀,这像是从一个铜箭头磨制出来的,两侧刃口极细,寒气逼人。只见贯匈用这铜刀在皋陶的脓包处轻轻一划,一点力气都没有用,就看到脓包被割开了个小口,里面混杂着血水和脓水,一股脑地都流了出来。贯匈用两指按压着伤口,使劲逼出残余的脓血,随后又从身上的布袋中取出一些青草,再用随身带着的小石臼和小石杵捣碎,小心地敷在了伤口上面。
  “这又是什么灵草啊?”风后问道。
  “哦!你说这个啊?”贯匈指了指皋陶身上的草泥,“我们也不知道它是什么,长得和蒿草一般,就叫它青蒿[,医治疟疾极为有效的青蒿素,便是提炼自植物青蒿之中。]吧……这个东西抹在疮口上,脓血就能一点点止住了。”
  胤鵫睡了整整一天,起来后,听说周围士卒提及共工氏竟然来了一群人,说是要救首领,顿时大惊失色。身为大庶长的胤鵫,血液里像是本能地嗅到了阴谋的味道,来不及召集卫队,只是叫齐了身边的几个卫兵,便急急忙忙地向皋陶的辕车处跑去。
  当胤鵫赶到皋陶的辕车处时,贯匈刚刚给皋陶服下汤药,此时正在认真地给皋陶挤脓血。可刚刚跑到车前的胤鵫并不知情,望着眼前辕车上满是挤出的脓血,皋陶赤裸着上身,身上满是敷着的青蒿泥,看上去青一片、红一片的,煞是可怕,胤鵫大吃一惊,看见贯匈手中拿着小刀,以为是他伤害了首领,便不由分说抽出了长剑向贯匈砍去,风后还来不及解释,长剑便以呼啸而来,情急之下,风后只得顺手用赶路的脚杖挡住了胤鵫的一击。
  风后怒骂道:“胤鵫,你疯了!没看见他们这是在救治首领吗?”
  华兰也在一旁大喊道:“胤鵫你在干什么?!”
  胤鵫的愤怒丝毫不减,大声回道:“风后,他们可都是共工氏啊!你知道大业族和共工氏之间的恩怨吗?你真的能保证首领的安危吗?”
  与风后和胤鵫的争锋相对不同,车上的贯匈却神态自若,平淡地说道:“原来他就是大业族的首领皋陶,那晚独自闯进辰微森林的竟然是他?哈哈,有意思。”
  胤鵫被风后拦下,心中很是恼火,提起长剑便向身旁的树上重重地砍去,长剑都嵌进了树身当中,胤鵫转过身,用手指着贯匈,大声嚷道:“若我们首领有什么不测,我定饶不了你们!”说完便气冲冲地离开了。
  风后见此情此景,感到甚是尴尬,便向贯匈解释道:“这是大业族的大庶长胤鵫,这几日也忙于皋陶的安危,所以刚才行事鲁莽,勿要见怪。”
  贯匈听后,却神色轻松地说道:“无妨、无妨,行伍出身,本应有此方刚血气。我倒是好奇,一个部族的首领,怎么会独身一人去辰微森林?”
  风后听到贯匈提及了皋陶,便接着说道:“我们首领本就不是一般寻常的人,十三年前,有一次太阳竟然失去了光芒,全族上下都人心惶惶,可那时的首领竟然一手高举着火把,不惧黑暗,口中还说要用火光照亮一切。那时的他,可只有七岁啊!”
  贯匈听到此处,止不住点头感叹道:“原来他只有二十岁,便攻下了有蟜族,当真厉害啊!”
  一旁的华兰听到“攻下有蟜族”,眉头瞬间皱了起来,说道:“有蟜族兵败,要怪就怪我父王穷兵黩武,早就告诉他不要劫掠周围氏族,可他就是不听,见小利而忘大义,最后落得个兵败身死的下场!”
  贯匈听到华兰的话,微微点点头说道:“共工氏又何尝不是如此呢……”
  风后看着贯匈,也问出了心底的疑问:“你们不是已经知道我们是少典族吗?你们为什么还会救我们?”
  贯匈也看着风后,平淡地说道:“你了解共工氏和少典氏的仇恨,根源究竟在哪吗?”
  风后面色疑惑的问道:“你是说……阪泉大战?”
  贯匈点点头说道:“没错……正是那场战争。”
  (第十三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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