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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说巴士 / 洪荒血与魂 / 第十章 举族远迁·沘水巨洪

第十章 举族远迁·沘水巨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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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望着盘瓠南迁、大业东迁的身影,帝喾的心里透着几分惆怅,他回身走向大殿,又回首望了望那炽烈的阳光,自言自语道:“吾已享帝位七十载,今得以百岁高龄,乃胜此大役,是有上天护佑,我之身后,孰能接大位兮?孰能接大位兮?”
  身旁的后土像是看透了这个帝王的心思,便向帝喾说道:“回帝喾,您现在长子挚已年四十有余了,但次子放勋[,即帝尧]今岁才年一十二啊!更不必说三子契[,传为商朝始祖]、四子弃[,即后稷,传为周朝的始祖]了!”
  帝喾听了后土的谏言后默不作声,但又好像明白了什么。遂交代后土,令长子挚、次子放勋前来觐见。
  大殿的殿门随着挚和放勋的进入,缓缓地关上了!直到夕阳西下,一抹血红的晚霞映衬出毫邑北山的险峻时,这扇大门才缓缓的打开。伴随着挚和放勋一同走出大殿的,还有侍者捧出的一沓文木,上面用树枝蘸着牛血密密麻麻的写满了文字。[,黄帝以前的大汶口文化就曾出土过许多带有符号意义的象形文字,但大批量出土是商朝的甲骨文,笔者认为仓颉造字的传说流传千古,必然不会是谣传,从历史上来看,传说帝尧设立谤木,用以写画控告各级官员,所以可知上古时期最有可能当做书写载体的就是大批的文木,但由于时间久远加之易于腐蚀,故难以保存下来,成为中华文字最早仅能上溯至商朝的原因之一]
  后土看到木板中的内容后,即刻明白了它的意义!后土迅速召集五正和百官,傍晚集合于大殿,帝喾看到众官员纷纷到齐,遂令后土捧出木板,向众官员朗读了木板中的内容!众官员这才知道,这是帝喾的传位诏令,已定下传位于其长子挚,另定其次子放勋辅佐。
  诏令宣读后,众官员纷纷向新帝挚跪拜,少典部族终于在帝喾即位七十载后有了新的帝王!
  帝喾看到此景,面色平和,但他深知,以挚的才能德行,终是难以肩负未来少典一族的希望,这沉重的负担,也许终究还是要寄托在自己的次子放勋的身上。
  帝喾终于可以休息了,他回顾着自己七十余载的沙场征伐,心中想着,自黄帝、颛顼、再到自己,这近两百年的沙场征伐,虽然少典族胜多败少,成为了神州大地上最强大的一支力量,但未来的日子,真的能这样一直持续下去吗?
  帝喾回到了自己的寝宫,静静地躺在床上,他累了!风雨蹉跎七十载,他真的累了!回顾一辈子的征伐,帝喾也隐隐觉得,为什么无数的征战,大大小小的胜利,换来的却是越来越多的反叛和厮杀呢?为什么每个部族间不能和睦相处呢?但他不仅没有办法,更没有时间了,黄帝征炎帝、征蚩尤;颛顼征共工;自己北却犬戎,南歼共工,这一生好像都已经“沦陷”在无数的征战中了!
  望着面前的挚和放勋,帝喾只是淡淡地希望,未来的日子,不再有那么多的流血,不再有那么多的牺牲……
  这一夜,这位带领少典族走过七十年风风雨雨的帝王,终于彻底地闭上了他的双眼……他累了……他想好好的睡一觉……
  而此时带着族人向东前行的大业也不会知道,四十年后,他的后人还会再次回到这片土地……
  (四十年后,帝尧三十一年)
  与风后的对话结束后,皋陶这几日把全部的精力都放在了如何举族回到平阳的事情上。风后的一席话,让皋陶认识到,妄图整合大业、有蟜两族一并治理水患的想法是行不通的。当下唯一能做的就是带领两族回到中原大地,那里土地肥沃、河川有序,听祖父大业曾说起过,现在在位的少典族帝尧,年仅十二就辅佐帝挚,年仅二十一便受拥而接帝位,即位不过三十余载,中原大地便被治理的井井有条,是难遇的一位明君啊!如果能够在今年现有的粮食消耗完之前,赶到平阳,那么两族的族众或许还有救!
  几日前,常先领受皋陶的命令,将大业族此次未能赶赴古邳的女眷和孩童一并带至古邳,因为偃地的一场出奇的洪水早已让皋陶深深明白,这片土地,不再适合他们居住,他们只有去其他地方寻找生存的空间。常先此次将女眷和孩童带回,本来也是应了皋陶整合大业、有蟜两族,一同治理东方的洪水肆虐,但他怎么也不会想到,正是这个行为,会让同在外乡领受任务的力牧,承受一生难以承受的伤痛。
  皋陶此时,还依然处在沉思之中,并不知时间过去了几何。而这时,外面已是晨光熹微,皋陶在大殿里不知不觉就已经度过了一个不眠之夜。他整理了一下衣装,打开殿门,向以往那样行走在古邳城内的道路上,天还太早,道路上除了巡视的士卒外,还没有其他的族人起来,但通过城内族人这几日的辛苦劳作,古邳城战后破败的景象倒已经是大有改观了。皋陶想到,不出几日,这修复完好的古邳城,又将成为一座空城,心里顿时生出一股愧欠,但仔细想来,这也是当下唯一可行的办法了!
  在不大的古邳城内走了一圈,太阳的晨辉开始渐渐映照着整个古邳城熠熠生辉,皋陶回到了自己的大殿,却看到几个传令的斥候早已在殿门外等候了。几个斥候见皋陶回到殿内,纷纷单膝跪地向这位新首领致敬,而皋陶也躬身致以回敬。
  大殿上,皋陶正坐其间。几个传令的斥候逐一进殿向皋陶呈上手中的文木,并亲身汇报需要传达的事项[,为避免斥候之间相互知道彼此信息,皆须逐一进殿汇报]。突然,皋陶仿佛听到了什么可喜的事情,连忙大声问道:“什么,力牧他们就要到了?!太好了!什么时候?”
  “明天就能到了?太好了!”皋陶听到斥候的报告,喜出望外,因为他知道,力牧早一天回来,他的计划就能早一天行动!
  上午,大庶长胤鵫一直在城外练兵,虽然他并不知道首领在谋划着什么,但作为大庶长,如果首领需要,他必须拿出一群敢杀敢拼的士卒。皋陶知道胤鵫事务繁忙,也就没有打扰他,而是召集了还在古邳城的风后、常先、大鸿三人,前来商议两族远迁之事。
  大祭司峊宇此时正百无聊赖地在城中闲逛,恰好看到了风后等三人急匆匆地赶赴皋陶的大殿,而见首领并没有召唤自己,心里极为愤恨!
  “自从大业首领退位后,他这个大祭司好像离族中的核心事务越来越远了!”峊宇一边想着,一边破口骂道:“哼!想当年你祖父大业在世的时候,都要留我三分薄面,你这个‘黄口竖子’刚当了首领还没有多长,就已经这么不把我放在眼里!我看你能神气到何时?”
  峊宇骂完了皋陶,心中顿时清爽了不少,但回头仔细想想,却更加担忧自己的未来了:“想想这个大业族的新首领,面对太阳黑暗、天地混沌,竟能说出‘擎火把照四方’的话语;面对大战之际,他既不占卜、也不祷告;几次大军秘密商议军务,自己也总是被奚落和被挖苦的对象,连风后这几个当年地位不如自己的人,也都屡屡受到了重用,如果照此以往,那自己早晚面临着被边缘的危险,连子女后代也将会失去庇佑!”
  “这可如何是好啊!?”峊宇低着头在古邳的大街上急速地徘徊着,突然,迎面一个有蟜族的小孩正向这边跑来,正好和峊宇撞个正着。
  峊宇看着对面这个“异族”男孩,气急败坏地吼道:“哪里的野孩子,不想活了是吗?”
  小男孩被这突兀的“吼声”吓得够呛,手中的黑陶罐没有拿稳,滚落在地上,里面的粟也跟着洒落在地上。
  峊宇不屑地看着这个有蟜族男孩,突然他的心里冒出了一个想法:“皋陶现在的所作所为如此地‘讨好’有蟜族,肯定是皋陶有意和有蟜族缓和关系。对啊!除了古邳,有蟜族的村落还广泛地分布在这方面几百里的地方,若是他们能够反抗皋陶,皋陶肯定吃不了兜着走!”
  一丝狡黠而诡异的笑容划过峊宇的脸上,峊宇点点头,迅速地走向自己在古邳的祭坛方向走去……
  大殿上,皋陶对风后、常先、大鸿说道:“明日力牧就能赶回古邳了,周围几个有蟜族村落的族人迁徙马上就要大功告成了,力牧此次又是大功一件啊!常先,力牧的家眷安排的可好?”
  “回首领,已经把他们从偃地接回,安排住在古邳城里了。这几日大业族剩下的族众也都陆陆续续来到了古邳,城里的居所已经快安排不下了!我已命人在城北的高地修筑临时草屋,用以容纳这几日来到的族人。”常先回道。
  皋陶听后,甚是满意,说道:“如此甚好,只是明日力牧率有蟜族族众,估计也有数千人啊!城内还是进一步压缩居所,反正我们早晚也要离开这个地方的。”
  风后听到首领说起远迁的事情,便随即说道:“首领,就在这几日,斥候来报,除偃地外,大河南岸也多处决堤,雷夏泽[,在今山东菏泽市东北60里,上古洪水多发,为上古九大泽之一,为舜帝初始活动之地]、巨野泽[,为今鲁西南的东平湖一带,为上古九大泽之一]已近相连,多个村落已被淹没,多亏首领此次携族远征,若不然我等今日已经身陷泽国了!”
  皋陶说道:“风后,此次远迁,所行何处可已有酝酿?”
  “回首领,今夏除大河两岸多处决堤外,古邳城方圆百里也多处遭洪水侵扰,如若远迁至平阳,如今之法,只能南下至大江,并沿彭蠡泽[,今鄱阳湖,上古九大泽之一,面积远远大于今日]之北岸,一路向西至云梦泽,继而北上至平阳。”风后说道。
  皋陶听罢,眉头紧锁,似是不解地问道:“风后,你不愿北上西行,这个我明白,毕竟故土已是一片泽国,千里迢迢、危机重重。但只要避开了北边的几处洪水泛滥之处,何必要绕行这么远呢?”
  “回首领,请相信下臣,如今,北方各个部族径自大修堤岸,所淤积之水早已不堪土地之负,唯有大江浩浩汤汤,未有溃决之势,且云梦泽、彭蠡泽如吞云吐雾一般,也无洪水泛滥之可能,所以最安全的远迁之路,唯有此路。”风后回道。
  “我明白了……”皋陶若有所思的低声回道,并回头向大鸿问道:“大鸿,若按风后所言,我们的粮草可够支撑到平阳?”
  大鸿没有立即回答皋陶,而是闭上眼睛仔细地回想着大业族所剩的粮草补给,过了许久,才慢慢地睁眼,冷冷的回答道:“回首领,以当下之粮草,远迁至平阳,死者三有其二!”
  皋陶一怔,遂问道:“可有办法?”
  大鸿回道:“沿途掠夺,别无他法!”
  皋陶又问道:“不可猎食野兽,取食河泽吗?”
  “回首领,这已经是下属考虑中的情况了,若不然,沿途饿死者,五有其四也!”大鸿叹了一口气,回答道。
  从听到力牧归来的喜讯,到逐渐得知两族远迁的艰难,由喜到悲的皋陶此时只能一言不发,静静地思考究竟该何去何从?
  在征蠓螭的时候,他就面临着这样的抉择……
  征,危机重重!不征,前路茫茫!
  此刻,他又面临着同样的困境……
  远迁,虽迁徙至平阳,但族众仅仅三存其一!
  不远迁,不仅眼下粮草几近匮绝,并且还有被洪水肆虐的危险!
  皋陶从座椅上起身,在大殿中来回地踱步,正如他在征蠓螭前一样,每当遇到这样的心烦之事时,他只能在来回的行走中暂时地忘却危险……
  渐渐地,皋陶踱步越来越慢,最后逐渐停了下来,坚定地看着风后三人,铿锵地说道:“迁!即使三存其一,即使危机重重,我们也要远迁,也要回到平阳!要不然我们就是死路一条!”
  三人望着首领坚定地表情,默契地点了点头,心领神会地离开了大殿,他们知道,就像征蠓螭前的决定一样,此刻,大业族,不!两族的命运再一次被选择!他们现在能做的,就是去仔细筹划一切远迁的事务,让尽可能多的族人能够走到平阳,回到家乡……
  大鸿离开大殿后,急匆匆的向城北的粮仓走去,他要在远迁前,对这堆积如山的粮食完成清点、分发、搬运,这绝不是个轻松的事,所以大鸿必须抓紧一切的时间。
  这时,同向城北祭坛走去的峊宇刚好看见了急匆匆的大鸿,便好奇地问道:“大鸿,此去何事如此着急啊?”
  大鸿回头看见了峊宇,便说道:“是大祭司啊!我等刚刚见过了首领,正准备两族远迁的大事呢!”
  峊宇听到“两族远迁”,突然耳朵一动,随即问道:“两族远迁?什么远迁?”
  大鸿听罢,诧异地问道:“怎么,大祭司您不知道?我们要远迁至平阳啊!”
  峊宇怕漏了马脚,便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说道:“哦,这个事啊!我当然知道,首领一早就和我说过了……”峊宇见大鸿好像没有听出破绽,便眯起眼睛接着说道:“只是这远迁的路线,当时还没有定下来,难道今天定下来了?”
  大鸿并不知道首领为什么今天没有召见峊宇,便一五一十地告诉的峊宇远迁的事情。
  峊宇听后,眼睛瞪得老大了!他不敢想象皋陶这个年轻人竟有如此的胆量,这长达数千里的远迁,绝不是普普通通的一次远行,个中凶险,远远甚于常时。但随即,一条诡计也渐渐地浮上他的心头……
  见过大鸿后,峊宇也急忙回到城北的祭坛,叫来了身边的一个童子,对他说道:“木桑,你现在赶快去余峨山[,安徽南部的山麓],找寻那里的有蟜族村落,就说大业族不日就要发兵,彻底征服他们!让他们一定小心大业族的先锋部队!告诉他们这些人都是内应!”
  木桑听得云里雾里,便向峊宇问道:“大祭司,首领这几日不是正和有蟜族修好吗?为什么还要继续征伐呢?”
  峊宇心中生气的要死,但还是装作了耐心的样子向木桑说道:“木桑,我就告诉你一人,你可千万不能告诉别人啊!这可是关系到大业族兴亡的大事啊!”
  木桑点点头,恭敬地说道:“明白了,大祭司。”
  峊宇见状,便继续说道:“你想想前些日子的古邳城下大战,双方死伤那么多,这仇恨怎么是说化解就能化解的呢?”
  木桑疑惑地盯着峊宇,说:“大祭司的意思是,其实仇恨一直没有化解?”
  “是啊!当然没有化解!”峊宇说道。
  “那大祭司让我传话的意思是?”木桑问道。
  峊宇抬起头,闭上眼睛想了一会儿,想想如何把这个“谎言”编圆了,遂说道:“其实首领是想把他们一举歼灭!让你通风报信的意思就是让他们听到消息后主动进攻,这样我们就能以逸待劳、占尽好处了啊?”
  木桑恍然大悟地说道:“哦,原来如此,首领果真聪慧过人,大祭司,我这就出发!”
  “好!你带着这包贝币[,仰韶文化、龙山文化都先后出土了类似钱币性质的贝币,并且在上古时代晚期,应该已经普及使用,甚至沙金等贵金属也已作为货币在使用]一路上注意安全啊!”峊宇假惺惺地说道。
  木桑向大祭司鞠躬致意后,便只身离开了古邳,向南方的余峨山走去。他并不知道,因为这一次听信谎言的远行,他会葬送一位大业族功臣的性命……
  次日,天色大变,暴雨倾泻而下,整个天空都黑压压的,仿佛随时都会掉下来。但在雨中,皋陶却焦急地守望在古邳城上,和他一起的还有力牧的妻子邛和两个半大的孩子。长女姜鸲已经十岁,自从父亲力牧跟随皋陶出征以来,天天都盼着能够再见到父亲一面,次子笲岐只有四岁,刚刚能够摆脱母亲臂弯的他,这时还不明白什么叫做等待,但此时此刻,他也停下了哭闹,像个懂事的大人一样,静静地和母亲一道,等待着父亲的归来。
  雨越下越大,天色也越来越暗,但皋陶相信力牧一定会来。昨天斥候来报,除了南方余峨山附近的上万有蟜族人,力牧已经成功地说服了古邳附近的有蟜族村落,他们已经同意服从大业族的管辖和调遣,一起治理好东方长久不息的水患。[,此时,力牧并不知道皋陶已决心两族远迁]
  天色渐渐地暗了下来,“应该是黄昏了吧?”皋陶这么想着,“怎么力牧一行还没有赶到古邳?”
  正想着,远处,一丝微弱的亮光映入皋陶等人的视野,那是火把!没错,那是火把!
  “一定是力牧!”皋陶大声喊道。
  随着时间流逝,远处的火把越来越近,仿佛能够像点燃炭火一般,点燃这黑压压的天空。皋陶双手扶在城垛上,凝视着远方,他逐渐地看到了队伍前方的力牧,一个身形矫健、手擎火把的力牧。
  此刻,皋陶兴奋地跑下了城墙,走出城门外,邛也带着两个孩子跟在皋陶的身后。
  力牧带着队伍走了过来,看见了皋陶,也看见了阔别已久的妻子和孩子。力牧向首领欠身示意,可能因为一路疲惫,力牧的精神并不是太好,两个孩子径直向他跑去,死死地抱住了他,邛也徐徐走来,见到一路风尘的丈夫,眼泪瞬间夺眶而出……
  皋陶走向力牧,拍了拍他的双肩,对他说道:“一路辛苦了,斥候已经给我说过了,你这一趟又是大功一件啊!”
  力牧回道:“首领过奖了,但下属有一事要报。”
  “哦?何事?”皋陶说道。
  力牧收了收自己困倦的精神,提起一口气说道:“回首领,此行我率有蟜族众北上,见到沿途堤岸淤塞、洪水溏积,若仅仅依靠两族这些人力,恐难成治水之功啊!”
  皋陶听罢,点了点头说道:“几日前,风后已仔细勘测附近山河,也告诉了我相同之事,当下之计,唯有两族合力远迁,方能化解此难啊!”
  力牧听首领说到“两族合力远迁”,不由一惊,问道:“首领,远迁可不是儿戏!两族刚经战乱,所剩粮草无几,加之沿途崎岖坎坷,恐死伤甚多啊!”
  皋陶回道:“你所言我已考虑过了,不用多言。你一路操劳,回来先和邛好好团聚团聚吧!过几天,我们就要出发了!”
  力牧见首领决心已定,便不再多言,只身道谢后,交待随行士卒安排好有蟜族众的住处,便与邛和孩子一道,进了古邳城。
  古邳城南的居所,早已人满为患,但皋陶还是为力牧留下了一间整屋。夜色渐深,姜鸲和笲岐已经睡下,只剩下了力牧和邛。
  邛将陶罐中烧热的水倒进盂中,将布巾打湿擦拭着力牧的身体。和蠓螭的一场大战,紧接着又是长途远行的斡旋,力牧此行,深受病痛的折磨。邛看着自己的丈夫如此疲惫痛苦,所做的也只是静静地帮他擦拭身体。
  “这次回来了,就不要再去奔波了,好么?”邛问道。
  力牧并没有接话,而是用深沉的语气说道:“邛,你知道吗?我们远征的时候,大业族就已经走到了灭亡的边缘。是皋陶带着全族人拼死战胜了有蟜族,这才有了当下的土地和粮食。首领要远迁的意思我明白,因为这片地方马上也要被洪水所吞没,我们只有回到平阳,回到少典一族的中心,才有可能幸存下来。”
  邛听到后,手中的布巾从手里滑脱,“什么?难道我们还要继续走?刚刚离开了偃地,好不容易打下了古邳,现在又要离开这里?”
  力牧回身望着邛,俯身捡起了掉落的布巾,塞到邛的手中,说道:“前路漫漫,生死未卜,大业族也只能走一步是一步了!我身为大业族属臣,自然责无旁贷。”
  邛把滑落的布巾放到盂中,重新搓洗了一下,缓缓地说道:“知道了,你一路上小心,我和孩子们都在等你。”说完,几滴泪珠便滚落在地。
  力牧看到妻子这般担心自己,便起身站了起来,托着妻子的双肩说道:“我会小心的,你和孩子一定等我回来……”
  三日后,远迁的各项都准备完毕,在大业族众臣挨家挨户的劝说下,有蟜族的大多数族人也相信了洪水即将肆虐的消息。这一日,老天爷吝啬地给了皋陶一个大好的晴天,除了那些不愿意离开古邳的有蟜族老人外,两族的族人都已整装待发,徐徐走出城门,在城南的平地上集结,就在不久,这里还曾是一片血腥的战场,他们的脚下,就埋葬着无数有蟜族、大业族勇士的躯体,但在今日,两族的族众却合力远迁,共同抵御洪水的侵袭。
  随着众人的集结完毕,皋陶宣布开始远迁,数万的族人便如滚滚的大河一般,沿着古邳城南的道路,浩浩汤汤地向着彭蠡泽徐徐前进。
  人流渐渐地远去,整个古邳城也成为了一座真正空城,只有一些不愿离去的老人,孤零零地站在城头,见证着这一段荡气回肠的历史。
  有蟜族的华兰也潜行在南下远迁的队伍之中,因为上一次和皋陶的邂逅,她总是隐隐从心底里觉得,这个年轻的首领并不是穷兵黩武的好战之人,加之皋陶征服古邳城以来,合葬大业族、有蟜族战死的士卒,打开粮仓分发给两族同等的食物,看到自己遭遇熊的袭击时挺身而出,她愿意从心底里相信,这个首领是一个善良的人,但作为一个背负着灭族之恨的公主,华兰必须时刻保持对大业族这个“灭族仇敌”的警惕。此时的皋陶其实并不知道,华兰等有蟜族贵族,已经暗中联系有蟜族部分族众,一旦皋陶对有蟜族同谋不轨,他们就将组织反抗,甚至斩杀皋陶。
  南下远迁的队伍还行走在征程上,大业族面临的危机也在慢慢发酵。
  余峨山旁,独自远行了数日的木桑也跌跌撞撞的走到了山脚,望着眼前一眼望不尽的密林,木桑心里怀着些许的紧张。他从怀中取出用羊血画在羊皮上的地图,找到了余峨山脚下的一条小川,沿着水路,向下游走去。
  渐渐地,木桑走出了密林,眼前出现了一片较为开阔的地方,在远处,袅袅升起了炊烟。“那里一定是有蟜族的村落,我这就赶过去。”木桑心里想着。
  临走的时候,峊宇曾告诉木桑,让他把沙金[,沙中淘洗而得到的黄金]交给余峨山下有蟜族村落的长老们,作为峊宇的承诺,承诺与他们一道,合力诛杀皋陶。当然,在木桑的心里,他一直单纯地认为,这是皋陶首领聪明的“以逸待劳”之计,诱使敌人全力出击,最后好一击制胜。木桑怎么会想到,“实则虚之,虚则实之”,这个在大业族地位如此之高的大祭司,竟然会真的对自己部族的首领痛下杀手!
  带着峊宇的嘱托,木桑走进了有蟜族的村落,按照峊宇的话,一五一十地都告诉了村中的长老。
  得知“皋陶要全歼有蟜族,并且要派先锋军前来接应”的消息后,村落中的有蟜族人沸腾了!他们纷纷愤怒地用手中的矛、棍狠狠地撞击着地面,所有的声音听起来就像是林中万千野兽的嗥叫,仿佛能穿透身体,让木桑浑身感觉到冷冷地寒意和恐惧。
  长老望着愤怒的族人,眼中满是忿恨和悲伤,等到撞击声渐渐消逝,年迈的长老用尽胸腔中的气力,努力地迸出口中的话语:“族人们,大业族不仅攻下了古邳,他们还要对我们赶尽杀绝!我们还能够坐以待毙吗?蚩尤的子孙绝不是贪生怕死之辈,拿起你们手中的矛与剑,与他们同归于尽!”
  “同归于尽!同归于尽!”愤怒的吼声震彻四野。木桑看着这一幕,心里知道,一场战争看来是不可避免了!
  忙完了峊宇交代的事情,木桑向有蟜族长老告了辞,便向古邳城折返,按照峊宇的意思,为了不让有蟜族人发现他的来处,他要绕道葛山之后,再回到古邳城。当然,峊宇不会告诉木桑,当他绕行一个大圈再回到古邳城后,远迁的队伍早已前行数百里了,也许那个时候,木桑心里那个聪慧过人、巍然挺立的皋陶首领,早已成为了一具冷冰冰的尸体!
  与峊宇猜测的完全相同,就在木桑从余峨山向古邳城折返的时候,大业族早已南下数日了。这一天,夏末的朝阳依然炽烈,浩浩荡荡的队伍,每个人或背着行李、或推着木车,缓慢地前行在崎岖的山路上。其实,大业族不是没有平坦的道路可选,但根据以往的经验,由于毗邻河川较近,风后担心有遭受洪水的危险,便向皋陶建议走地势较高的山地。
  力牧的队伍走在大业族的最前方,负责引导后方和探查前方,邛和两个孩子也加入了这个队伍,因为离开丈夫的时间太久,邛总是很珍惜与力牧的每一刻时光,两个孩子也是这样,姜鸲牵着笲岐的手,就走在母亲与父亲后面,笲岐并不知道为什么要远行,但姜鸲却明白,父亲在为大业族做一件大事。
  其实,力牧的队伍是大业族精选出的一批勇士组成的先锋,本来是决不允许女眷和孩童加入这个队伍的,但这一次远迁,皋陶考虑到这毕竟不是行军征战,便允许队伍中有妻室、家眷的可以同行。其实,皋陶第一个想到的就是力牧,无论是征战有蟜族,还是驰援古邳城,亦或是整合古邳城附近的有蟜族村落,力牧都一件件出色地完成了这些事情,但作为回报,皋陶却无法赐予他太多,连让他与妻子儿女团聚的机会都少之又少。这一次,皋陶又不得不派遣力牧担任先锋军,甚至让大庶长胤鵫位后翼驰援力牧,但考虑到力牧难得与妻儿团聚,皋陶便破天荒地决定,允许邛和力牧通行,但为了掩人耳目,皋陶只能让力牧队伍中所有有家眷的士卒都与家眷偕行。
  在力牧的心里,也能深深地理解皋陶的苦心,在皋陶荣登首领之位不久,只因他一言半句的谏言,皋陶竟能将征战有蟜族援军指挥的位置交予力牧,这是莫大的信任啊!力牧不禁想到:自己曾经只是位列“四官”[,即风后、力牧、大鸿、常先四位官员]之二,地位远远不如峊宇和胤鵫,但现在,首领竟信任地把最精锐的勇士让自己率领,还让胤鵫为自己的后翼护卫,自己一定不能辜负首领的赏识。
  天色渐渐暗了下去,力牧的队伍比大队伍前行约二十里,此时已经接近沘水[,今淠河,位于安徽省西南部]。虽然风后为大业族选择了一条最佳的远迁道路,沿途尽量避开了正在泛滥的河川[,当时基本上大部分河川都处于洪水泛滥的状态],但惟独这沘水却是始终越不过去的“大坎”。
  “看来大队伍只能硬着头皮渡过沘水了!”力牧看着逐渐变暗的天色,想着“夜色渡水,危险太大,不如先行驻扎,制造舟船,明日再做打算”
  “大军停止行进,距水十里,就地扎营,赶制舟筏,明日渡水!”力牧下令道。
  力牧的队伍很快地就搭建好了临时的营地,接着便上山伐木,以绳扎排,用以明日的渡河。
  力牧的大军果真训练有素,不消多久便造好了整整二十只木筏。此时,夜已经渐渐深了,除了零星几个岗哨还依然不能入睡外,完成了舟筏建造的大军也逐渐进入了梦乡。力牧和妻子在简易的军帐里住下,看着妻子儿女睡下,力牧却久久不能入睡。他也不知道为什么,今夜自己的内心总是隐隐感到了一种危险正向他悄然逼近。
  于是,力牧穿好衣服,还是像寻常一样在半夜巡视着大军的营地。夏末的深夜,周围静的只能听到蝉鸣和蛙声,一片遮住了月色的乌云正被风吹散,透出了皎洁的月光,洒落在营地上。突然,力牧隐隐中听见了一丝异样的声音,他随即叫来身旁的岗哨,问道:“听到什么异样的声音了吗?”
  站岗的士卒据实答道:“回力牧,下属并没有听到什么异样的声音啊?!”
  力牧紧紧地邹起眉头,聚集起全身的注意力,侧耳倾听着空气中传来的一丝一毫的声音,突然,力牧睁大了双眼,大声喊道:“不好!这声音是水声!潺潺的水声,并且越来越大!”
  士卒不解的问道:“我们不是已经距水十里扎营了吗?怎么还会有水声传来呢?”
  力牧此刻,根本没有时间向士卒解释,他焦急地喊道:“快,大军拔营,点亮火把!快!”
  士卒听到了力牧的喝令,顿时感到情况不对,飞快地跑到战鼓前,拿起了战鼓旁的牛骨,重重地敲响了巨大的战鼓。
  “咚!咚!……咚!”巨大的战鼓声赫赫响起,就像惊雷一般划过了夏夜静谧的夜空。力牧的队伍不愧是大业族的精锐,快速地行军一天,大军早已昏昏睡去,但战鼓声想起,整支大军就如同被惊醒的雄狮一般,磅礴有力地进入了状态。千万只火把被逐渐点亮了起来,映得整个夜色都红彤彤,借着火把照亮的微弱光芒,力牧眉头紧锁,两个眼睛眯成了一条缝,死死着盯着沘水的方向。
  渐渐地,力牧的脸色由焦虑变成了恐慌;再接着,周围的几个士卒也观察到了眼前的情势,他们的脸色吓得如泥土一般,两腿不断的抽搐、打颤。这些勇士,曾经经历了偃地的筑堤、古邳的鏖战,但这一次,他们却是第一次看到了面前这般的景象……
  力牧的心中也极度的恐慌,但他并没有失去原有的冷静,他用尽了全身的气力,大声的喊出:“沘水上涨,洪水迅涌!大军快上山!”
  除了身边几个已经“吓傻”的士卒外,大部分的士卒还处于迷茫不知的状态,直到力牧那声贯洪钟的命令传来,近万人的队伍才渐渐地骚动起来……
  但这一次大军的骚动却并不是战前的英勇无畏,而是面对巨洪时恐惧的神情,只见每个人的都失去了常人的镇定,失去了这些勇士平日的雄姿。
  其实,他们并不是不够英勇,只是这些曾经抵御过偃地洪水的人知道,在那个全族人都巡行堤上,日夜枕戈待旦的情况下,一场偃地洪水都给大业族带来了灭顶之灾,更何况这一次,“突如其来”的沘水巨洪呢?难道这真的是上天对大业族的惩罚吗?
  洪水越来越近,直到每个人都能看到夜色中巨洪泛起的朵朵白浪,在心里隐隐地感受到这一次巨大洪水的威力。
  看着大军已然被眼前的巨洪所吓倒,力牧心急如焚,他再一次的吼道:“不想死的就上山!”
  直到这一次,部分被吓傻的士卒才像被最后呼喝叫醒的婴孩一般,奋力地向山上跑去……
  力牧此时心想,“自己距水十里扎营,洪水都能卷涌拍浪到这里,身后的大业族、有蟜族只距自己不到二十里,而且多是女眷小孩,这岂不是灭顶之灾吗?不行!我要去救他们!”于是力牧清了清嗓子,在慌乱中做出了这个决定——这个让大业族、有蟜族人都深深铭记,却让力牧本人深深懊悔的决定!
  (第十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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