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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风寺,坐落在淮水之畔,青山之中。
寺中有数百僧人,以务农为主要的生计,有“一日不作一日不食”的清规戒律。
若在太平盛世,自有百姓捐些香油钱,若到了世道艰难之际,寺中僧人便大开方便之门,散粮、财于世人,且不计得失,所以清风寺在淮水地界一直声誉有佳。
可若说寺里的僧人个个勤于劳作、克己知礼,那可就大错特错了。
淮水的百姓几乎都知道清风寺里有个极特别的僧人,此人法号“了尘”。
这位了尘大师才刚到花甲之年,是出了名的懒怠,比他年纪大的僧人都坚持每日劳作,但从不见他下地干过活,别人问起,就说自己“不通此道,不食人间烟火”,可一到了饭点,吃得比谁都起劲。
他也不像寺里其他高僧那样温文儒雅,而是时不时来上几句粗鄙之语,来往的香客都啧啧称奇,直言未曾见过如此性情的僧人。
他爱喝酒,一日不喝就一日睡不着觉,寺里管得严,连素酒也没有一滴,他就自己偷偷摸摸地出寺门,徒步走二里的山路到镇上打酒喝。
论理,这样的僧人早该被以犯了“贪嗔痴”三垢为由,逐出寺门了。可这位了尘大师有一身妙手回春的好医术,是清风寺十几位僧医中医术最高明的,各种疑难杂症到了他手里,都是药到病除,又兼之“僧医治病不收钱”的规矩,使得远近百姓都或多或少的受了他的恩惠,再加上他和方丈是一样的辈分,所以寺里的住持长老对了尘的毛病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随他去了。
了尘自诩医术冠绝,无人能及,且声名在外,就连寻常僧人打坐念经的基本功都极为敷衍。不过,再高明的医生也有治不好的病,再老的马也有失蹄的时候。
那是在几年前的夏天,了尘大师从镇上打完酒回来的路上救了个在淮水漂着的男孩,他不仅给男孩缝合了头部、腰腹、手足等多处伤口,救回了他性命,还三根银针下去,就治好了男孩天生的耳聋之症,引得众人拍手叫好。
只是,当问到男孩姓甚名谁、家住何处、因何落水时,男孩却是一问三不知,了尘断定男孩得了“失魂症”,忘记了曾经种种,就把男孩带在身边,当着众人的面夸下海口,说什么“一月之内保管好了”。
可一月过后又一月,转眼就是小半年,男孩喝了不知道多少药汤,却始终无法记起前尘往事。
了尘自觉没脸,一气之下就啖以甘言一番,把男孩渡进了寺庙,强收为自己的弟子,并给他取名“灵俞”。
这样一来,就不是医生给病人治病,而是师傅给徒弟疗养,这才让了尘在外人面前勉强稳住了颜面。
就这样,了尘有了他的第一个弟子,不过寺里的方丈知道后却戏说他是“得了一个跑腿的苦力”。
……
“苦艾兰、金蝉蜕、地藜根、牛蹄草、梭罗叶、干猴菇、菊花沫、三春花、紫藤、当归、防风、子母听潮果、桑皮。”灵俞擦着嘴边的药汁,苦着脸道,“师傅,这回总没猜错了吧。”
了尘看着眼前清瘦的小和尚,讥笑道:“错了错了,又错了,这回就差一味药没对上。好好想想,为何这药汤还有股涩味,想出来了你就猜着了。”
灵俞不禁哀嚎着四仰八叉地倒在地上,哭丧着脸道:“又要挨顿饿了,师傅,出家人不打诳语,你确定没骗我?”
自打了尘收了灵俞为弟子后,每月都会给灵俞配制自己研制的治失魂症的汤药,一副药喝一个月,没有效果的话,下个月就再换一副,期间他也顺便传授灵俞医药之术。后来,了尘见灵俞腿脚快,人又老实,不禁生出捉弄之心。
他让灵俞每次喝药时判断汤药中的药物成分,若猜对了就万事大吉,若猜错了,就要灵俞代自己去镇上买酒。
了尘配的药是一天一顿,一个月换一次,也就是说灵俞有三十次机会,倘若头一天就猜对了,那么接下来的这个月就不必每日一个来回的跑山路了,如若不然,就要累得像死狗一样做苦力。
寺里的执法长老知道后,叫执法堂的弟子堵在寺院门前,只要碰到灵俞,就记一次买酒之罪,罚他一顿饭。
原来,执法长老碍于辈分,不好意思去罚真正喝酒的了尘,所以只好稍稍惩戒一番他的弟子。原本是希望借此敲打了尘,望其收了嗜酒的性子。哪里想到,这了尘却丝毫不在意自己唯一的弟子,一如既往地喝酒,且顿顿不落,让执法长老很是不甘。
“师傅,算上这副,您老已经前后给我试了三十种药了……我被人罚饭是小事,您操劳过度可就是大事了,要不然还是算了,这毛病就别治了,方丈说‘往事如烟过,随缘莫强求,想起来说不定只能徒增烦恼’,您说是不是?”
了尘觑眼瞧着他越来越油嘴滑舌的徒弟,暗想到:分明是不想给老子跑腿,却说得振振有词的,还是他刚来寺里的时候好啊,让他做什么就做什么,一句话也不多说。
“药不能停,饭倒是不用吃得太饱,最近从西北逃难来寺里的灾民越来越多了,你那份被罚的口粮以后就由为师代劳取去,救济他们吧。”了尘一本正经地说道,“还坐在这里干什么?快滚去打酒去,回来晚了可仔细你的皮!”
灵俞站起身,接过了尘扔来的铜板,含糊道:“还救济呢,指不定又进了哪个贪吃秃驴的嘴……”
了尘黑着脸,一脚对着小和尚的屁股,直直地踹了过去。
“哎呦!”
灵俞捂着屁股,小跑着就往山下去,头也不敢回,没有看到了尘略显深意的眼神。
佛言有为法,因缘无处答。青杉有轻衫,庳梌有杯茶。
……
午间,执法弟子和往常一样,守在寺院门前,也一如既往地给腰间别着酒壶的灵俞记了过,不过不同的是今日的灵俞没有像往日那般死皮赖脸地讨饶,而是怀里揣着一物,神色着急地往后山方向,也就是了尘的修行之处跑去。
正是和尚去时三文钱,小僧来时一只狐。冬去春来雨纤纤,夏至桃香果妖妖。
……
“师傅!师傅!徒弟在来时的路上遇上了只小狐狸,它好像被野鸡、野鹰之类的大鸟给啄了,一直在流血,伤得好重啊!”灵俞抱着一只昏迷不醒的小白狐,急得四处找了尘,“我给它临时敷了回春草、大蓟还有生肌榆,这么做对不对啊?师傅?师傅——老头!你死哪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