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破茧

　　在有些人眼中，时间或许是世上最宝贵的东西，但在另一些人眼中，时间却又是最不值钱的。十年时光，弹指一挥间而过，似快却慢，似重若轻。
　　这十年也如过去一般，发生了许多琐碎。如宋国故都商丘各家各户门前的铭旌已慢慢褪色发白；如宋国武安君子渊被葬在一座不知名的山中，亦如一陨星落入商丘却又转瞬消失等等。
　　这十年也发生了许多过去数百年都未曾发生的事。雍宋举国之战以武安君子渊身死落下了帷幕，商丘终被雍军攻破，宋国大批遗民被迁往雍国各地，真是应验了占星台上那所示星象。即便其后玄、瀚两国来援，亦是大势已去，无能为也。
　　自此，三国鼎立。雍国一边大肆消化灭宋所得，一边忙于收复北边失地；瀚国与海外诸岛的贸易依旧热火朝天；玄国仍安于天险之中，谈玄论道，好不快活。世间事最是平凡与壮烈相交织。
　　原宋国境内，崇山峻岭间，有一座陵墓依山而建，气势磅礴，却不见丝毫斧凿之气，仿若天成。墓旁结有两间茅草屋，样式平凡，不染一点烟火气，仿佛其中住着谪仙人。
　　这时，从一屋中走出一文士打扮的青年，面若冠玉，羽扇纶巾，别有一番风采。只见他走到墓门之前，也不见什么动作，墓门却自动打了开来。
　　文士走入墓室，环顾了眼四周描绘着战争场面的壁画后，便将目光投向了中央的棺椁。透过水晶的棺盖，看着其中躺着的一个青年，文士轻轻地叹了口气，道：“大哥，我来陪你了。”
　　“大哥，你还记得我们兄弟五人当初结拜的情形吗？昨夜我却是又梦到了啊……”
　　“皇天在上，盖闻室满琴书，乐知心之交集；床联风雨，常把臂以言欢。是以席地班荆，衷肠宜吐，他山攻玉，声气相通，每观有序之雁行，时切附光于骥尾。今商丘子渊……”
　　“上庸兰瑜。”
　　“虞城虞潜。”
　　“新城司懿。”
　　“成武伍鞍。”
　　“五人编开砚北，烛剪窗西，或笔下纵横，或理窥堂奥。青年握手，雷陈之高谊共钦；白水旌心，管鲍之芳尘宜步。停云落月，隔河山而不爽斯盟，旧雨春风，历岁月而各坚其志。毋以名利相倾轧，毋以才德而骄矜。义结金兰，在今日既神明对誓，辉生竹林，愿他年当休戚相关。”
　　“洪承天运，时惟太岁，我等今日在此结为异姓兄弟。同心同德、吉凶相救、福祸相依、进退与俱、有福同享，有难同当，此生不渝！皇天后土，实所共鉴！”
　　那文士似还沉浸在回忆中，突然却有一丝细微的声音传入他耳中。
　　“扑棱，扑棱。”似是蝴蝶扇动翅膀的声音，原本只是一丝，慢慢地却越来越大声，越来越紧密，并顺着墓道传递了出去。
　　文士一下惊起，身后又有急促的脚步声响起，却是一个樵夫打扮的汉子行至身旁。其人虎背熊腰，力量雄阔，却是双眼斜视，头发寥寥，腰背略有佝偻，显得不精神。
　　突然，二人同时看向棺椁，那声音正是从中传出。
　　只见棺中躺着的青年身上此时竟布满了裂纹，当声音达到极致时，青年的身体便开始顺着这些裂纹片片剥落。在二人惊愕的眼神中可见，有一阵光从青年体内散出，在光茫散尽后，棺中竟躺着一个看起来只有十几岁的少年，面色红润，神态安详，像是睡着了一般。
　　“嗯”，带着声轻呓，少年缓缓睁开了双眼，他眼中带着一丝清明，更有一股说不明的意味。
　　“呼——，终于可以动弹了。”少年长呼了口气，看着抬起的手，喃喃道。
　　这个少年，或者说他体内的灵魂，名叫卫渊，前世本是地球一个普通的历史系大学生，在与穿越神器——大卡车亲密接触后，竟莫名穿越到这具身体中，却又动弹不得，眼不能视，耳不能听，口不能言，这一躺便是半载之久。
　　起先自是惊恐、茫然、万分煎熬，但渐渐地，卫渊发现自己竟恢复了听力，也发现了有两个人会轮流来陪他，向他诉说，一待便是一天，半载不曾间歇。在这种奇怪地陪伴下，卫渊开始淡定起来，也开始将他们似寻求回应的举措视为唯一的消遣了。
　　虽只能听，但卫渊也大概能勾勒出两人的形象了。一人该是个儒雅的文士，琴棋书画，无有不通。这次在卫渊身旁泼墨挥毫，讲述着自己又在山间看到了什么景象，画完后又会将之烧掉。下次在卫渊身旁吹起悠扬婉转的笛音，似乎想用笛声唤醒、唤来什么。再下次又在卫渊身旁摆起棋局，想要手谈一局，却只能打谱告终，只是在这敲子声中昏昏欲睡的卫渊在前几天似是第一次听到他在打谱没结束时说话了，“弈十年，谱十年，大哥，这一子落下，你再不醒，我可就无棋可下了啊……”
　　另一人该是个好汉子，前天在哪个悬崖峭壁给文士采了株罕见的药草，今天派了自己养的鹰出去打探情报，听汉子每次述说的详细程度，好像汉子能透过鹰眼看到景象，这让卫渊很是好奇，后天汉子又要去山林中驱赶一波觊觎文士药圃的野兽，所以汉子在磨着一把据他所说是卫渊送他的刀，只是现在早已经磨成一把细剑了。
　　在这半年间，卫渊也融合了体内残存的一丝灵魂，再结合从两人那听到的信息得知，这个时代并不是自己前世所知的任何朝代，而且这里的天地间还存在着一种神奇的能量——梦息。
　　适应片刻，卫渊微抬起身，伸出手推向棺盖，那看似沉重非常的水晶棺盖仿佛是一扇小木窗一般，竟被他轻易地推到一旁。卫渊起身，从棺中轻轻跃出，微微弹了弹身上并不存在的灰尘，露出明媚的笑容，看着面前眼珠子、下巴惊掉一地的两人，说道：
　　“你们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