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诸葛青暄

　　窗外到底是怎样的世界？阴沉沉的天，此起彼伏呼啸而过的风，静默的树，和那三三两两的路人......诸葛青暄临窗而立，秀眸淡望，眉间轻凝，似有股化不开的忧愁。来此已四月有余，却是一点也没有它的线索，就连诀玉除了刚开始有过反应外，之后便再无声息，此行恐怕是要无功而返了。诸葛青暄望着窗外的世界，念头回转间，也不禁稍叹了一声。不一会儿，她目光低垂，看向了自己的手中。那是一块玉，玉上有个用小篆字体刻的“诀”字，瞧起来古朴至极，温润却又厚重，一道红绳系着。诸葛青暄深深地看着手中的那块玉，纤细白净的手，轻握一块古朴青秀的玉，从旁看来，此情此景竟也有一种莫名的韵味。似是想到了什么，诸葛青暄又望向了窗外，神色莫名，透亮的眼中似有不属于这个世界的神情。她静静的望着、想着，这窗外到底是怎样的世界啊......
　　“吱......”，原本安静的休息室突兀地生出一道声响。
　　远处的诸葛青暄瞬时察觉到身后的变化，眉头轻皱，刚略显忧愁的脸容敛去，不着痕迹地将诀玉收回，正要转身应对来人，一道惊喜声就传了过来，“青暄姐，真的是你啊”。听到这活泼激动的声音，已回过身的诸葛青暄也是渐露喜悦，看着朝自己飞跑过来的红色身影，不由轻声笑道：“你这小妮子，还是这般火急火燎的，也不注意点形象，可当心找不到婆家哦”。
　　“哼哼，要那些臭男人干嘛，一个个的尽是些流氓色狼。”那红色身影立刻大咧咧的回应道，话语间尽是豪爽之意，随即却是上前挽住诸葛青暄，轻缩在她的肩头上，又细声嘟囔着：“而且只要有青暄姐就好了嘛......”。看着在外素有“魔女”之称的管柔儿这般的表现，诸葛青暄也不禁哑然一笑，有一丝丝的无奈，却又是充满了喜悦，就像此刻管柔儿的那嘟囔声一般，是由心而出的欢喜。
　　像是想到了她匆匆赶过来的缘由，管柔儿忽地抬起头来，那双灵动的眸子里流露出丝丝的疑惑，轻歪着头，望着诸葛青暄问道：“青暄姐，你不是昨天就要返回上京的吗？怎么现在......”
　　诸葛青暄见管柔儿这娇憨的模样，忍住笑意，打趣道：“还不是因为那些流氓......”，忽地似乎想到了什么，没再言语，稍后那绝美的容颜露出另一种笑，一种莫名的、自然而然的笑，一瞬间仿佛寒冬掩去，春暖花开。
　　但下一秒，这笑便轰然破灭......
　　“啊！？什么？青暄姐你，流氓？你被占便宜了？真真是气死我了，是谁？青暄姐，你快告诉我，看老娘我不打断他第三条腿！”一旁刚还显得萌萌的管柔儿，听到那话后，明显愣了愣，稍后就像是炸了毛的猫一样，立刻凶狠狠地叫了起来。
　　饶是以诸葛青暄宁静淡泊的性子，此刻也不免嘴角抽动，随即便挥手轻弹了下管柔儿的小脑瓜子，气笑道：“你这死妮子，乱想些什么呢”。
　　“嗷呜......青暄姐，你打偶。”管柔儿立即像是变换了个人似的，嘟着嘴，可怜兮兮地委屈道。
　　诸葛青暄却不为所动，只是噙着一抹明显的笑，静静的看着，那双眼眸清澈至极，就像秋时隐在不着眼处细细而流的秋水，宁静、温润。
　　此刻窗外还是那般，凛冽的吹息像是怪物不停止的呼号，堆云层层，渐将那黄日掩去，本就变得暗淡的天空瞧起来深沉了许多，那最深处更不可见，似乎在酝酿着什么......
　　少顷，诸葛青暄那轻柔的话语响了起来。
　　“倒是你，不是在魔都的吗，怎么突然回来了？”
　　话刚落，管柔儿就像是被霜打了的茄子似的，整个人彻底焉了，耷拉着小脑袋，有气无力道：“还不是我老妈，非得让我回来，又逼我去和那什么孙公子相亲。”说着说着，管柔儿猛地抬起头，咬牙切齿地对着空气骂道：“我呸，什么孙公子，孙子还差不多，孙子孙子孙子......”一连不知多少声的咒骂回响在这狭长的休息室里，直到一道深深的呼吸声发出后才归为了平静。
　　像是发泄完了，管柔儿这才看向了她的青暄姐。
　　诸葛青暄：“......”。
　　管柔儿怔了怔，随即吐了吐舌头，嘿嘿地笑着。
　　“你呀”诸葛青暄无奈摇了摇头，而后又说道：“走吧，时间也快到了，别让他们多等了”。
　　“是了，青暄姐”管柔儿立刻娇声回应着。望着已朝门走去的那道迷人的身影，管柔儿这才轻松了口气，刚跟上去，心底却又冒出了些心思，嗯嗯......以青暄姐那大得吓人的背景，在这破地方，怕是没有不开眼的人吧，就算真的有些不长眼的混混流氓去打青暄姐的主意，恐怕.....管柔儿想到那天夜里，诸葛青暄那可怕、莫名的身手，猛地摇摇头，将一些糟糕的回忆散去。念头又转，但青暄姐的那笑不对啊，那笑有问题，嗯，有猫腻......管柔儿慢步间自顾自地想着，一抹坏笑不禁挂上了嘴稍。
　　就在与这休息室仅一墙之隔的多媒体教室里，氛围却是完全不同，没有在外的寒冷萧瑟，也没有其它教室内的安静冷清，暖人的暖气在边角处默默发力，喧闹的人声此起彼伏。两者完美的融合之下，冷与静实难是找得到立足之处，被消弥得无声无息。
　　段飞听着四周一起一落的交谈声，本就烦躁的心情，此刻更感到了些不痛快，心底生起一丝丝的暴虐感，挂着笑的面容瞧起来竟有一丝扭曲。可恶！可恶！就这样结束了？！她怎么突然之间就要离开这里，若不是昨天收到父亲的来信，恐怕我还什么都不知道吧。虽然以同学送别的名义把她多留了一天，却也是什么都改变不了啊。可恶啊！其实段飞心里也明白的很，以他的能力，根本就拿不下她，就像是癞蛤蟆想吃天鹅肉一样，无异于痴人说梦。尽管段飞对这个说法很是恼火，想他堂堂段家大少，又何曾做过别人的舔狗？却也是无可奈何，因为这就是事实啊。在诸葛青暄面前，他就是一只癞蛤蟆，一只痴心妄想的癞蛤蟆，一条舔狗，一只怕是连添也没资格舔的舔狗。但偏偏就有连他这癞蛤蟆都不如的人，居然被她看进了眼里。
　　段飞猛地看向一处，那儿有三人正大声交谈着，而他，就在一侧听着。
　　“莫！夜！”
　　段飞恨恨地从口中吐出两个字来，虽无声息，其中的狰狞却是令人发寒。段飞就这样盯着，像是要狩猎猎物一般。但不过几秒，段飞便觉索然无味，以莫夜这种人为对手，他实在是提不起任何兴趣，也找不到其有什么特别之处，更加不明白她为什么会对他另眼相待。在段飞眼中，莫夜就是那种社会里最普通平庸的人，没有值得说道的家世，自身也是平淡无奇，就拿其相貌来说，也完全是路人级别的，毫无存在感。一头看起来从不精心打理的黑发，略微有肉的脸庞，其上还有些许残留的痘印，个子也就刚一米七出头，虽说不上粗鄙丑陋，但也绝对和英俊扯不上边。至于他的穿着也同样让人无感，一直都是单色调的运动装。如果真的要让段飞在莫夜身上说出个一二三来，也就是莫夜那瞧起来还算干净明亮的眼睛和他那异于常人的沉默有些特别，但这都算什么啊？要是她还真是因此而对莫夜另眼相看，那段飞他就也真的只能呵呵了......
　　收回目光，又随意朝身后扫了一眼，段飞开口道：“齐山，你在这等着吧。”
　　朝后看去，不远处站着一个高大壮硕的身影，约摸两米多的身高让一旁的段飞瞧起来都与孩童无异，他那魁梧异常的身躯在那黝黑肤色的勾勒下，更让人有种压迫感，静时宛如一座矗立无言的黑塔，动时便仿佛是个夺人心魄的怒目金刚。
　　“好的，老大”那叫齐山的壮汉立即嗡声回道。
　　齐山的话音刚落，段飞便已朝前走去了。他想去迎接下她，即便是不论怎样都于事无补了，但该做的还是要做，也为以后的谋划尽可能地打下些基础，况且如此美人，再怎么看也看不够啊......但段飞刚行了几步，便就瞧见了那道令他垂涎不已的身影。
　　此时教室里的人，不论男男女女，都不约而同的静了下来，一处接一处地停住了交谈，都把目光移到了那道身影上，霎时间只有那热和的气息可感。下一瞬间，却是突然爆发出热烈的哄闹声，更有些大胆的男生，直接高呼着“女神，女神......”，场面一下子异常热闹。
　　而在教室一角的莫夜，只是流露出笑意，静静看着，较其他人，冷静得多。其实并非莫夜他故作姿态，假以清高，如此佳人，谁又不想亲近呢？只是以他有些沉默内敛的性子来说，让他在不是很相熟的人前放开自己，实是有些不自然，而且，对于诸葛青暄这样的天之骄女，莫夜看得很明白，静静的欣赏便足矣。但他一旁的三人可就不像他了，都在尽情的为这份热闹而欢闹着，这或许就是他们的自然吧。每个人的性格都不尽相同，表现自然也就有所差异了，没什必要去深究。而这三人是谁，其中两人可不就是与莫夜一路嬉笑打闹过来的肖剑和方华生咯。至于另外一人，则叫孟良，也是同莫夜一个寝室的，不过与肖剑、方华生他俩相交更深，算是他们三人之中的老大吧。莫夜与他也不过只是有份同学之谊，于他亦然。
　　却话另一处，看向诸葛青暄那儿。只见她神色自若，慢慢走近，在这份足以令旁人羡慕嫉妒的欢呼中没有半点飘然，仍以那矜持而让人不感陌生的微笑，一一与在座的同学对视答应着。当然，在望到段飞时，她的眼神一下子像是散到了天外，更别说微笑了。以她的能量，会不知晓段飞以往的行径如何？会不了解段飞这个人的品性又是怎样？且不说他抱着对自己怎样的龌龊的想法，单凭对他的感觉，诸葛青暄便懒得理会他。这也是十九来岁人心底的天性吧，哪怕诸葛青暄再怎么明理知事，毕竟也是个和平年代长大的人儿，毕竟也是个半大的人儿。再就是相由心生吧，每个人对于自己接触到的人，心中都有那玄之又玄的第一感，于自己心中都有那自己所感知的尺度。而对于诸葛青暄她来说，遵从本心，最是不过了。
　　自然地略过段飞，甚至不在意他是什么表情，诸葛青暄冲在其后的齐山再次露出那动人的笑容。而那瞧起来沉默寡言的高大汉子，竟是不好意思似的“嘿嘿”应着，那扇蒲般大的手掌挠着后脑勺，嘴巴张裂开出一条缝，露出和他那黝黑皮肤迥异的白牙来。这也差点让诸葛青暄噗嗤一声，虽止住了，却也让其无瑕的脸颊悄然升起些许嫣红，若不细细地去瞧，却难发现。但这份淡淡的妩媚却是落在了莫夜的眼里，一时间，莫夜不禁心神所往，眼中也生出些恍惚。那如莲含苞开放后，亭亭玉立的气息，那清纯中带着丝丝妖娆的感觉，让他一下子仿佛看到了中学时的那个女孩。约摸两三秒，莫夜却像是又经历过了半个青春，待他回过神来，便看见诸葛青暄已望着他，朝他展颜一笑，这笑倾城倾人，一瞬间仿佛寒冬掩去，春暖花开，而莫夜也以笑回着，却也只是笑着，像她一样笑着......
　　至于在另一旁的段飞，心里则抓狂至极，脸色一阵变化，那纤长白净的手指紧握，也幸好其他人的注意力都集中在那惹火处，倒是没有谁瞧见。但段飞也是没有收敛，心中不断咆哮着。诸葛青暄将他忽视也就罢了，毕竟他除了能在心里面咒骂、意淫她外，真的对她无可奈何。可莫夜他算什么东西？居然能得到她的青睐，而且还当着老子的面和她眉来眼去！呵呵！真够胆！真是不把我段家大少的警告放在眼里的啊。以前是清楚你与她之间毫无可能，且去找你麻烦显得我没风度，又还得在那个贱人前保持形象，便放过了你。可既然你如此不知好歹，那可别说本少不讲同学情谊了.....念头转绕间，段飞的脸色慢慢恢复如常，心底的各种波澜也都平息了下来，而他那淡漠的眼眸里，映着不远处莫夜的模样，如是在看一件死物。
　　......
　　欢语声交相不断，除了少数的人，此间的男男女女都在尽情地嬉笑打闹，将这本是送别的聚会变成了一场难言的狂欢，尤其是在“魔女”管柔儿的加入后，更是到达了高潮。仿佛每个人都知道，这次离别便是永远，都将自己内心所想的都爆发了出来，这是予诸葛青暄的，同时也是予自己的。人这一生，哪时哪刻，不都是在说再见吗？
　　而今天过后，便是新的一天，便是新的一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