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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1太平妖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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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二、
  本子和薄书可以看出经常被手指翻阅摩挲,但又被保养的很好,本子封皮无字;薄书封皮上则写着“劝世良言”。我大致翻了下,薄书内密密麻麻地印满了墨字。而本子内全是手写的内容,写了有大半本,看到本子上熟悉的字迹,我就赶紧翻了下去。果然,是天王亲笔所写:
  “自朕金田首义,十四载矣。番鬼入邦,胡妖乱政,严法苛吏,百姓饥死;我天国子民,本应享天福,脱俗缘,杀尽妖魔;然近稣苏州陷,天国日渐穷途,黄神天父,未见安福;幸朕托玕胞,其不日将出小天堂,阻击清妖,引粤地故人;故人将携黄神真意,此必挽天国于水火也。”
  这开头的一段就是这册手记的前语了,之后的内容,就更加口语化一些。全书字体是用圭笔蘸墨写就的小楷,前语中说,彼时稣苏甫陷,那这手记,应该是从半年前,稣苏城被克,天国军民皆被屠杀的稣苏杀降开始写的。而史蒂文斯,则是在稣苏城陷落后的一月之内,就来到了天京。
  其中“黄神”一词,令我十分不解。就我从前语中读出来的,黄神应是天父的别称之一。天父爷火华常见的别称有天帝、魂爷、天父上主皇上帝、高老、亚爸、太平天帝父等数十种。我天教创立十数年来,不论是书面还是口传,都从未有过黄神这个别称。但这个词又让我感觉有些熟悉。带着疑惑,我继续阅读了下去。
  前语之后,天王开始写的就是自己年轻时的回忆。大概当时天王心灰意冷,希望只有寄托于,还没有到达天京的史蒂文斯身上,所以当时已经开始撰写回忆自己的一生了。
  开头先写,天王自己作为广东花县,官禄㘵洪氏中,当时唯一的童生,自幼就被家族寄予了登科中举的厚望。而当时的天王陛下,洪火秀,也是年少聪颖,四书五经一目了,心怀治国平天下,成就人皆幸福平等的太平盛世的梦想。
  遗憾的是,天王自童生后科举屡屡失意,数次下来,蹉跎到道光十七丁酉年,天王终于急火攻心,在广州府试结束后昏迷,被人抬回了官禄㘵。
  洪火秀一连昏迷四十余日,居手记中所言,在这段时间,他在梦中看见无数长相如同雄鸡一般的黄袍孩童,用轿子抬着他升天。升天过程中他看见有十九颗曜日环绕天堂,而到达天堂后,有穿着龙袍角帽的人走来,剖开了他的身体,挖出了他的心肝肚肠,又给他放进了新的一副内脏。伤口快速合拢,洪火秀也就重获了新生。
  然后,天父爷火华的妻子天母,用紫色的河水给他洗礼。据手记中记录,洪火秀看到这高贵神秘的紫河,源自于远处一片宽广如海一般的紫湖,远方绵延着不尽的黄色高山。接着天母带他去见了“天父上主皇上帝”。天父高坐王位,金发黄袍,看起来金光照人,威严而又优雅。
  天父爷火华在洪火秀前面斥责世人,说是世道乖漓,人心浇薄,忘记了上千年的上帝信仰,如今还吃烟吃酒,都要“变为蛇妖”了,要洪火秀届时“杀尽妖魔”。
  接着,天地间涌出了大量面目可憎的鸡头蛇妖。天父命令洪火秀“战逐妖魔”,于是洪火秀手拿一把紫色、柄首刻有鸡头的宝剑开始作战。蛇妖奸猾,洪火秀力战不克,更有蛇妖打算用嘴用爪扯下他的头颅,剖开他的胸腹挖出那一副新的肝胆。还好这时天兄基督从天父处领得一带有奇特印记的金玺,用金玺照出金光,困住一众蛇妖,洪火秀最终才得以斩尽了妖魔。作为嘉奖,天父便封洪火秀为“太平天王大道君王全”。
  几日后,天父又对洪火秀说:“尔从前凡间名头一字犯朕本名,当除去。尔下去凡间,时或称洪秀,时或称洪全,时或称洪秀全。”即洪火秀的本名,犯了爷火华名字的忌讳。于是洪火秀决心下凡后,要改名为洪秀全。
  之后约四十余日,天父责令洪秀全尽快下凡“杀妖”,还赐给他那块象征天父权能,可得天父庇佑的金玺,上有特殊的黄色印记,说是其在洪秀全再次升天时必有大用。
  最后天父对洪秀全说,“尔下去凡间,还有几年不醒,但不醒亦不怕,后有一部书畀尔……尔即照这一部书行,则无差矣。”说是洪秀全“下凡”后,会有几年不会真的觉醒,到时候会有一本书,引导他成就天下太平的伟业。
  到这里的内容,我自然是十分清晰的,天王丁酉异梦,作为同乡族弟,我也多次看见,彼时的天王——洪火秀,每天呓语不断,像做白日梦一般,咕哝讲些我们听不懂的“天话”。更常常大喊“杀妖!杀尽蛇妖!”在屋内东窜西跳,做宝剑斩妖状。之后天王逐渐清醒,但又让人感觉捉摸不透他了。而自此至今二十多来年,天王也会偶发癔症,未曾见好。而自金田起义后,洪火秀才正式改名为“洪秀全”,自称太平天国天王。
  自此后,天王坚信,华夏大地实际上自古便拜天父上帝,不过是人心不古,天教信仰衰落,自己的任务,就是再次唤醒世人之心。
  ……
  ……
  天王陛下自昏迷中清醒后,最初也像是恢复了平常的状态,一面作私塾先生,一面准备科举备考,似乎没有什么异常的事情发生。但在他身上,性格乃至人格的改变,一直在发生着。
  天王而立之前,性格温良,富有大志,常怜惜苦难的国民。道光廿年至廿二年,清廷与英邦因虎门之事而起战端,到之后签立《江宁条约》,热血青年无一不愤懑难平。而天王只是常叹家国不幸,作为先生在独善其身之时,更多的是从实际出发,教导学生自强,力争光复天朝。直至道光廿三年,有一表亲名李敬芳,其拜访天王后,借阅了天王尘封已久的《劝世良言》。
  《劝世良言》本就是天王于道光十六年在广州偶得,大致翻阅后便束之高阁。而这回李敬芳的借阅,使得天王再次注意到此书,天王时隔多年再次阅读后,发现书中描写的多处景象,和天王六年前异梦所见,一一互相印证。天王才领悟到,这就是天父所说“后有一部书畀尔”,就这样,天王从洪火秀,彻底觉醒为洪秀全。
  天王陛下在花县得知,这书颇为有名,是广州府基督传教士梁发所撰,于是天王很快到达广州,寻找到《劝世良言》作者梁发,期望与之探讨天父真意。两人起先谈起来,就感觉牛头不对马嘴,等到天王将自己那本《劝世良言》拿给梁发,梁发愈读,面上冷汗愈多,到最后脸色惨白,怒斥天王竟拿如此邪书污蔑自己,此书内容邪异乖戾,与基督教派真意相差弗远,绝非自己所作。到了最后,情绪激动乃至恐惧的梁发,已准备前去报官,天王才赶紧离开。
  心情茫然迷惑的天王陛下,离开梁发住地没多远,就被一名金发碧眼的洋人叫住。彼时清廷因《江宁条约》,再次向英吉利打开海关,所以当时几乎未曾见过洋人的天王陛下,很快就记起,这人是当时分发给自己《劝世良言》的外邦传教士,这名传教士,就是埃德温·史蒂文斯。接着,天王接受了史蒂文斯的邀请,前往了他的住处。
  天王之后只写,他在史蒂文斯处住了将近十日,干了什么并未讲明,但他回到花县后,就开始了创立天教事宜。
  之后,天王陛下和史蒂文斯再也未见过面,就我目前看到的内容,天王只有分别在离开广东去往桂省传教、道光三十年金田起义前、和刚攻下江宁作为“小天堂”天京这三次,和史蒂文斯进行了双向书信往来。具体的信件内容手记中没有记录,只知道史蒂文斯,要天王陛下,在一个隐秘的地方,为“黄神”下凡引导而作长期准备。
  而天王记录,这个地方的入口,是一个位于明故宫中的地洞口。
  前明朱元璋,建国后在今天京,即彼时的应天府修筑皇城,数十年后朱棣又迁都于北平府,应天府紫禁城仍被保留下来。明末乱世明故宫本多有损毁,直到十一年前天国天兵攻克天京后,紫禁城明故宫才毁于一旦。
  但奇异的就是,如今的明故宫,分明破烂萧索,但时不时就有兵士出入其中,恐怕就是在把守在故宫中的地穴入口了。
  
  三、
  我在书房中忍耐着饥饿,阅读天王手记几个时辰下来后,天色已经完全暗下去了。等到房内的西洋钟响了十下,我便估摸着时候差不多了。果然,敲门声很快响了起来。
  我收好两册书本,打开房门,两个裹得严严实实,身穿黑袍的男子走了进来,一人手上拿着蓝布包着的包裹。两人迅速关上门,又对望一眼后,犹豫拱手作礼道:“干王爷”。
  我挥了挥手,两人才取下头上和脸上的黑布头巾。他们正是我的,也是天王的血亲——天王的亲大哥,信王洪仁发;和天王的亲二哥,勇王洪仁达。
  我虽然是两人的族弟,但毕竟在天国名义上是第二人,于是我让两人抽椅子围坐过来后。我还没开口,信王赶紧挤出笑容,就将手上的包裹双手奉上。
  这么久来,饥饿就像是蜈蚣抓挠着我的心肝般,我拿过包裹,就一人走到书桌旁。打开一看,里面是几块被烤地喷香的大饼,上面的香料极足,味道浓烈。
  天国断粮数月,众人无一不以野草为食,那种干涩和草木特有的气味,是我如何也接受不了的。今天我基本就只靠喝着井水顶一顶。几块大饼,很快被我就着白水吃了下去,最后只剩下半块,摆在了桌子上。
  吃时我也在观察,信王和勇王都是一脸勉强的笑容,还有掩饰不住的深深惶恐,但他们都对这大饼没有多看一眼。
  这就是我要求,甚至要挟他们为我办事的把柄。
  擦了下手,我就开口要求两人,首先派人去明故宫内秘密探查,争取找到入口,再找机会进入其中。探查一有结果,他二人要立刻亲自来给我汇报。
  另外我要求两人,准备好可供十人使用的,进入地洞必需的火把、石漆、麻绳、炭笔、食物等。数量大概要能支持十人在洞中呆一天。
  这些对于私藏了大量财帛食物的二王来说,实在是不值一提。二王行完礼后,就离开了干王府。
  出了书房,我向院外走去,叫来了丫鬟蛾儿,要她提灯引我去寝房洗面洗脚入睡。
  在去寝房的路上,听着远处城门处的火炮声,我开始了思索。信王、勇王私藏大量食粮,这就是我拿捏他们的把柄。上至天王,下至百姓,都处于悲惨的饥饿之中。这二王在天京十数年来,搜刮了不知多少金银财宝。本来天国之中,一应物品都要上缴圣库,违者杀无赦。结果天京被围,这二人光是私藏的粮食,就够他们的家眷吃到如今,而且看来富余还有不少。这两个唯利是图,目光短浅的王爷,虽然他们幼时就对天王十分疼爱,但没人敢不相信,天王若是得知这俩人私藏粮食财物,那这两个王爷,必定会被革职抄家。
  只恨我现在人、财、粮食都拿不出,只有先利用二王,查明蛊惑天王的异教,想法让天王重振威风,率领天兵击退清妖,再图拯救万民之业。
  就在我沉浸在怎么唤醒原来英明雄武的天王,杀退清军,救万民于水火中的幻想时,我听到了蛾儿的抽泣声。
  她哭地很小声,很小心,就像是忍不住哭了出来,又赶紧想把它压回去。
  我有些诧异,刚想问怎么回事,然后就闻到了自己身上浓浓的香料烤饼味。
  因为到时候,我必然会告发二王,所以我不能也不想,要二王给我长期供粮。所以这回他们“孝敬”我的烤饼,我都留下了半块,本想的留到明天再吃。出书房时我把它放到怀里,这时味道已经染到身上,四散飘出了。
  可能才十三四岁的蛾儿,瘦瘦的,小小的,估计这么久一直吃的都是野草,让本就不算漂亮的小脸上更多了几分菜色,就像生病的小猫一样。她是真的饿极了,今早她服侍我盥洗,挽起袖子时,明显可以看到,她原来细小的手臂,已经饿到开始水肿了。
  闻着我身上明显的烤饼味道,羞愧和悲哀就像潮水一般笼罩了我,让我艰于呼吸。我对蛾儿并不了解,天京被天国攻下时,她可能才两岁,或者三岁。我从香港来到天京五年了,也记不清她是什么时候开始服侍我的。她是哪里人,是从小就出生在天京城中的,还是被天国士兵带到天京的?她的爹娘呢?她人生到现在的十几年又经历了什么?我一概不知。她就稀里糊涂地出生在乱世中,在等级森严肃杀的天京城中度过了她的童年,一直以服侍主人为生。现在天京危急,她才十三四岁,如果清妖杀进城来,她一个小小的丫鬟,一个小女孩儿,能怎么样,又会怎么样?她现在饿极了,也一定害怕极了吧。
  见我不走了,蛾儿也停下脚步,不敢看我,低只是着头努力不发出哭泣的声音。
  我很想深深地叹一口气,但我最后,只是无言地从蛾儿手里拿过提灯,又从怀中取出那半块烤饼,塞到了她的手中。最后我一人提着灯笼,走向了黑暗的寝房。
  ……
  ……
  我又骑着那匹生有飞翼的骏马,奔驰在五彩的河流中。
  眼前豁然开朗,我发觉我又独身一人,身佩宝剑,站在天京城外的秦淮河边。这里还是春季,河边繁花似锦,有百灵鸟在野树高歌,春水初涨,味道香甜。远处似乎有一个少年带着一个女童在玩耍。
  普通的春日,普通的美景,但这些在这战乱之世中,实在是弥足珍贵。
  我感到久违的微笑回到了我的脸上。我向着两个在花影中,如同小兽一般欢快地嬉戏的孩子们走去。
  突然间,天昏地暗,美丽源远的秦淮河中,涌出无数口吐浓烟,拖着长辫的鸡首蛇妖;有些蛇妖甚至还由别的蛇妖驮着,手持土烟枪,惬意地吞云吐雾。
  蛇妖们狂笑着,无数翻涌的滑腻、带有花纹的蛇身扭动着,就像沸腾的花色海洋,涌向由于恐惧抱在一起的少年和女孩。我一声怒吼,拔出腰间的宝剑,冲向两个孩子。蛇妖们放声奸笑,我一剑斩下去,它们就像潮水一般退去,碰不到它们一分。我气急了,将宝剑向它们丢去,蛇妖们避开后,全都向我口吐浓烟,熏得我晕头转向。接着那群蛇妖抓住两个放声大哭的孩子,我跌跌撞撞地跑了过去,把男孩抢过抱在怀里,又想拉走那个女孩。
  我失手了,哭喊的女孩被蛇妖们狂笑着拖进了河中。但我看清了女孩的长相,那是蛾儿。
  我急忙低头看向怀中的男孩。
  他长着和我一样的脸。
  我被惊醒了,鸟鸣,花地,淡香,长河,浓烟,长辫蛇妖和孩子们的哭声都急速退去,只剩下一点点繁花的碎影在我眼前轻柔地闪烁。
  ……
  ……
  等我收拾好进入书房,时间已经是上午了。
  我平复了下被昨夜梦境而被扰乱的心境。接着我为查找“黄神”这一别称的出处,翻开了从天王府带回来的“劝世良言”,结果在劝世良言”的第一页上,却赫然写着十六个大字:
  苍天已死,黄天当立,岁在甲子,天下大吉!
  我愣了下,汉时黄巾军的口号,怎么会出现在宣传基督教的《劝世良言》上?我翻开下一页,开头写道,本书名为《太平要术》,系道教中传达天命的重要谶书,亦可称本书为《太平妖术》,至于缘由,读到最后,读书人自可知晓。
  而《太平要术》又名《太平经》、《太平清领书》,是道经“三洞四辅”之一,其书我在年轻时,于《道藏辑要》中阅读了部分。《太平要术》和天教、基督教本没有半分关系,只是《太平要术》也是劝解世人修道修身,进而表达愿人人平等升仙,人人成就太平世界的思想。书中的人人财物共有、人人平均的核心思想,与我天国、天教思想也大为接近。
  我仔细观察了下书的封皮,便明白,这应该是挂羊头卖狗肉,书籍表面是用于宣传基督教教义,实际上内在刊印的应该就是“太平要术”,不知是为何,印书的人要这样做?
  下一页的内容又让我大皱眉头,此书开头先写,汉朝灵帝时,巨鹿人张角,从南华老仙处得《太平要术》,领悟黄神真意,自创太平道,黄神赐其称号“天公将军”,张角便以黄符水去病救人,教化民众,领他们参拜“黄神”。最后张角引领教徒们在甲子年起义,头扎黄巾,以表对黄神崇敬。
  这就是诡异的地方了,《太平要术》在张角起事前早就著成,而且其作者是黄老道道人于吉,这本“太平要术”中,居然记下了张角得到此书起事后的情况,又写是“南华老仙”赠予张角的。若此书是后人改撰,为什么又要写张角一事?
  而天王手记中,又一口咬死此书为“劝世良言”,甚至还跑到广州去寻找《劝世良言》真正的作者梁发,这明显是矛盾的,更何况当时的梁发,也在被清兵追捕,又怎么可能去报官,要衙役捉拿天王?按理说,天王也是很有学识的,不可能分不清基督教和太平道的关系,他也没有理由在手记中乱写才是——除非,是他有意写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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