纸人篇 第四章 老陈

　　第二次张叔去求大手张的时候在屋外听到了大手张在和她老婆说话，隐约中只听见大手张说着什么抹点粉好看，应该是在哄老婆说话，又是在门口等了半天直到大手张从屋里出来，大手张看见张叔一愣看着手里提的老母鸡旋即便明白了他的来意。
　　“你就不怕和我一样的下场？”大手张劈头盖脸的来了这么一句，张叔向来不信谣传的索命或者报应之说，当机立断的说了俩字“不怕！”几乎是喊出来的声音洪亮干脆，屋子里大手张的老婆似乎被张叔的声音吓着了只听屋子哗啦一下，大手张说你先回去吧，我和我老婆商量一下。说完便进屋关上了门。
　　第三次去的时候张叔说他是空手去的，老母鸡他送到自己老丈人家了。到大手张家的时候大手张却不在家，张叔敲了半天的门没有人回应，张叔自作主张的推开了门之间大手张的老婆躺在床上还在睡觉便马上退了出来嘴里念着对不住对不住。直到中午日头当空了大手张从外面回来了，瞅着在院子里站着的张叔后大手张一愣便让张叔回去，张叔死皮赖脸的开始耍无赖起来，表示非要跟着学这门手艺，就是当儿子都行。大手张好气又好笑的问张叔为什么要这么做，张叔说要亲自扎够足够多的纸人去送到云南给牺牲的战友们送过去，趁着自己现在还记得他们的样子要按照他们生前的模样挨个的做出来纸人给他们烧过去，就像兵马俑那样，也只是表达一下自己的感情，要不然总是梦到那帮人找他喝酒，醒来后就会自己抱着被子哭，就连张叔的老婆都气的回娘家了，张叔并且表示自己做完后便不会再做了，也不算拜师更不会坏了大手张家的规矩。
　　大手张竟然同意了，但是不收做徒弟，只是在边上指导一下而已，张叔听了欣喜若狂不仅能学得手艺还省了两只老母鸡和点心。
　　第二天张叔按照大手张的要求去山上按照粗细、长短等规格砍了一捆的竹竿和粗细不一的玉米杆又找了些芦苇，高粱秸，这些竹子都是大手张家当初种的耐寒性强、抗干旱的青竹，听张叔说他后来包下了大手张家的那几亩竹林，而且那块地就在山的阳面还有着良好的沙壤土，从挑选竹鞭到种植张叔一直精心照料者。砍完竹子后张叔便去城里咬着牙买了几十斤的宣纸和彩绘涂料等物品，对于初学者来说用宣纸做活着实让张叔心疼不已。回来后天已经黑了张叔没有没有去找大手张而是回到了家中认真准备着材料把有些竹子劈成竹篾。
　　第二天一大早张叔便去了大手张家，大手张已经在院子里等着了。
　　从扎制、贴糊、剪纸、泥塑、彩绘等手艺技巧的传授到神像，比如入葬时焚于陵墓前的大件扎制品，再到人像，包括童男童女、戏曲人物、侍者等再然后是建筑，如灵房、门楼、牌坊、车轿等，接着最后便是明器、包括饮食器皿、供品和吉祥用品以及瑞兽类。仅用了半年张叔从大手张那里便把东西学了个全，从最开始的张叔说的只做纸人到最后学了个遍也是让大手张莫名其妙，教着教着便倾囊相授了，张叔说大手张还是舍不得那一身的本事，总比人没了带到地下的好，虽说没有师徒之名但是却有着师徒之实。半年的时间内都是在张叔家的院子里度过的，大手张说怕老婆看见后睹物思人勾起往事，张叔也点头称是，也只有在每天的吃饭时间大手张会回家做完饭和他老婆吃过饭后自己再过来。
　　直到有一天张叔去大手张家送猎来的兔子，大手张没在家。院子的里屋外面立着一个纸人栩栩如生。张叔喊着大手张没有人回应，隐约中听到屋子里窸窸窣窣的，走近看到门口立着的纸人的时候张叔那时候竟然呆住了，这么好的作品张叔是第一次见到，后来据张叔说他自己都不知道怎么地就鬼使神差的把那个纸人偷偷的抱回了家，几乎是跑着回去的，到家后便藏在了屋子里，那时候院子里还没有盖厢房，只有一件房子，张叔便开始照着偷来的纸人做了起来。
　　晚上的时候大手张过来找他的纸人，张叔把纸人藏在面缸里面死活不承认，临走的时候大手张说如果在这里的话最好烧掉，如果没在就当做没这个事，并且让张叔好自为之。也就是从那天起大手张便也几乎不和张叔来往了，张叔也对此事一直耿耿于怀，本想着自己能做出来和这个一样了再找个时机还回去，但是一直开不了口。直到几年后张叔家盖了厢房便把偷来的纸人放在了厢房，令他感到奇怪的是那个纸人经过几年时间的打磨竟然没有一点破损的样子，就连色泽都是原来的一样，摸起来更是觉得还有些许的弹性，这个技术是如何做到的张叔也是不断的实践和研究至今没有琢磨明白。后来慢慢的张叔接到的活越来越多了，为了凸显当初偷来的纸人的与众不同张叔不顾当初大手张的教导便私自给那个纸人点上了眼睛。张叔也早已完成了那时候做纸人的心愿，现在这门手艺对他来说已经成了一种生活。
　　听完张叔说完和大手张的事我久久不能平静，没想到此处竟然卧虎藏龙，没想到张叔的初衷是为了慰藉故人，更是没想到大手张今天能够过来。张叔说他其实一直不相信这种东西，这就是一个对先人的的缅怀或者对自己的和解，告慰的不仅是逝者更是提醒生者珍惜眼前不再仅仅为自己而活着。张叔的三观很正，我也不可能去反驳，但是他孙子张明嘉的失踪也快使得他要病急乱投医了。
　　张叔说完这一切的时候已经是中午了，我决定去大手张家拜访一下，这时候电话响了。
　　我接起电话那头告诉我人已经到了屯子口，但是需要我出去接他一下，他不认识路。我和张叔打了个招呼就出去了，张叔转身烧饭去了。
　　来的是老陈，他事先并没有跟我说要过来这里，只是说有需要的话我联系他就行，但是想到现在这件事就是一个普通的失踪而已我也没有必要去麻烦他。可是他却一个招呼没打人就过来了，他是自己开车过来的，我上车给他指着路。车到张叔家门前的时候我进去从里面开了大门，老陈把车开了进来。听到有动静张叔拖着腿出来了，我告诉张叔这是老陈，派出所的一个朋友，过来帮忙调查下。张叔瞅了老陈一眼问老陈是不是当过兵，甚至还拼过命，老陈没有否认接着便给张叔敬了个军礼，张叔回了礼。
　　老陈从车上搬下来几个箱子，让我搬到屋子里面去，张叔也在后面跟着进了屋。吃的，都是吃的，满满的五箱子东西都是吃的，一箱葡萄两箱熟肉两箱生肉，接着老陈又从车里搬进来一箱白酒。
　　老陈说这些都是上面给的慰问品让张叔不要推辞，其实我知道这些东西都是老陈自己掏腰包买的。张叔从箱子里拿出些熟食去收拾了，屋子里剩下我和老陈，老陈说之前的那个事件或许和这次有些关联，而且应该还和我有关，我一头的雾水细想起来我是毫无头绪。老陈说他也不知道仅仅是猜测而已，又问我知道不知道当初一起在小楼看档案的时候有一个档案记载的就是发生在这里的，我点点头表示有印象，但是更多信息我不知道，只能等老陈说出来。接着我便把张叔说的和大手张之间的事简单的给老陈说了个大概，并且告诉他上午的时候大手张还来过这里，带着一个竹竿。
　　老陈问我竹竿在哪里，环顾了一周从长桌上拿了下来递给了他，老陈端详着竹竿说这玩意儿怕是有十来年了，明显的还在油里浸泡过，闻起来有点腥味和一点淡香，完全没有了竹子原有的气味儿。接着老陈从怀里拿出了一把小刀在竹子的一端黑色部分轻轻刮了一下凑到了鼻尖下，“是血”老陈瞥了一眼那屋的张叔低声说道，“可能和你说的那个大手张有关”。说完老陈把竹竿放在了原位。
　　我俩起身去了隔壁灶台，帮忙把饭菜端了进来，张叔还是苦着脸想必还是因为他孙子的事，见到我俩过去帮忙这才舒展开眉头表现出一种欣喜高兴若无事时的样子。
　　“要不要我去把大手张也喊过来？”张叔小心翼翼的说道。
　　“不用不用，张哥你就别管了，有什么需要你帮忙的我和白之肯定不会不开口央求你，到时候你别隐瞒什么东西就行”老陈说道。
　　“事关我的亲孙子，我还能隐瞒啥啊，只是今天见到大手张觉得这件事有点邪乎”张叔说道，与此同时我说道“老陈你占我便宜”，两人听了一愣大笑了起来，
　　“吃完饭我们俩在你这休息一下，然后我俩去一趟大手张那里就行”老陈说着又给自己添了一杯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