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溃心

　　“云航，你终于笑了。嘻嘻～”
　　陈心妍仰着嫩白的脸儿，看着她的邻桌，轻声道。
　　“抱歉，陈心妍，让你担心了。”
　　云航从慕轻柔小姐那里回过神来，把目光转向陈心妍，心中不禁一抹慌乱。
　　云航当然知道，陈心妍不仅是高二三班的班花，还是全年级乃至全校的校花之一。虽然年纪也最幼小，发育尚不完成，却偏偏打败了一高近千青春飞扬，朝气蓬勃的女孩儿。
　　要人老命的是，人人垂涎的校花却被慕轻柔配给了云航做同桌。于是，不论男生，便是女生也忿忿不已。莫非是云航不够优秀，不，他的聪颖不在陈心妍之下，他的相貌仪表堂堂，优雅淡然。是唯二连慕轻柔都为之轻易失态的人物。
　　但偏偏陈心妍是一高的瑰宝。善良，聪颖，绝美。尽管是平民校花，依然成为一高那些富家子弟和校外不良青年们拼命抢夺的存在。可望不可及的距离。却梦幻般的存在于云航的身边。只要胳膊不小心越过课桌中间那道淡淡的白色中线，就可以轻易触碰到校花的温软雪白的皓腕。
　　“可是，你有心事。云航。”皓腕的主人侧过身子，正面朝向他。
　　云航心中暗自叹了一口气。目光又一次不由自主的被吸引。但见一尘不染的纯白色衬衫掩映着造物主的杰作。并不过分突出的撑起了未成型的胸脯。也衬托着女孩的甜美可爱。蓝白相间的格子裙简简单单的盖住了修长嫩白的大腿，惹人无法遏制的产生不洁的遐想。云航尴尬的收回目光，对上了星眸频闪的漆黑眼珠，在那反光的明眸中，看到了自己卑微弱小的身影，看到了女孩的忧心忡忡。尽管这姑娘爱心泛滥，心若皎洁的明月。让被施爱者脑洞大开，产生不必要的误会：啊，校花和我说话了。校花对我有意思了。果然。我还是魅力四射的。云航也未能免俗，不免也这样想过，但他总是及时击退了诱惑与幻梦。因为他只是县郊一个穷人家的孩子。生在单亲家庭，只有一个时常到菜市场卖水果来维持生计的母亲。如此而已。就算这姑娘有时在不经意间靠在他的肩膀上睡着了。云航也不认为自己有一天能真正走进了陈心妍的生活圈中。
　　陈心妍却毫不为意，朱唇兀自发出殷切之音：“你从来不是这样子的。一定发生了什么不好的事情，作为你的同桌，可以告诉我吗？”
　　“心妍同学，你真是个贴心的同桌。呃……可是，我不能告诉你，因为……”云航扫视了周围艳羡的目光，心头暗自苦笑：“说实话我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就像轻柔小姐说的那样，莫名其妙就鬼迷了心窍。虽然心中堵得慌，却还没找到事情的源头。”
　　“真的吗？”陈心妍脸色暗淡下去：“有没有我能帮到忙的地方，我一定……”
　　接着她的声音也跟着弱了下去，几不可闻：“你一定会说，暂时没有……”
　　“暂时没有，心妍。”云航直截了当说道。
　　“嘿！真是个不领情的家伙。也太嚣张了吧。”
　　云航心头一震，头皮发麻，从他的后面传来了一个女孩的讥讽：“守着这样一个看着都觉得幸福的小可爱同桌。居然一副半死不活的衰样。不仅无法被幸福同化，还摆出一副臭烘烘的样子。这就是你笨拙的回答吗？切！真是的，暴殄天物，辜负美好。不如我们换一下座位吧。云航同学。”
　　“哼——”云航暗咬牙关，却并未转身，脸上生出一副淡然的表情来：“想的美。不换。苏小汐同学。”
　　“真的？”苏小汐嘴角轻扬，眼珠轻转。
　　“呀……小汐，你误会云航同学了。”陈心妍慌忙伸出芊芊玉指，对着云航身后的苏小汐频频挥动。
　　苏小汐。
　　陈心妍的闺蜜兼头号迷妹。
　　云航在一高的头疼之人。唯恐避之不及。倒不是说她凶神恶煞，不可理喻。说到容貌上，苏小汐妥妥的也是校花级别的美女。虽然她没有陈心妍的长发及腰，但精致的齐刘海的学生头发型，美玉般的脸颊，加上其势汹汹的胸脯，也是倾倒一众痴情男生。而在对待陈心妍这件事上，苏小汐是一个不折不扣的狂热恋爱者。没错。苏小汐疯狂迷恋着陈心妍，这听起来有些荒唐可笑。
　　“心妍，你别替他说话。他就是一个榆木疙瘩，胆敢触犯你，辜负你的爱心，惹你伤心，就要有承受我怒火的觉悟。”苏小汐雪润娇美的圆脸上浮现出意味深长的笑：“交给我吧。看我不把他打出地球，滚回他的故乡慧矩星上去。”
　　听到这，云航刚堪堪直起脊梁，来不及防御（当然也是白搭），后面苏小汐的粉拳便悄然而至。
　　“嘭！”
　　空气被一瞬间粗暴的排开，拳头击打在云航的脊椎之上。一股强有力的压迫震的云航的身躯扭曲了一下，浑身的肌肉一阵哆嗦，剧痛从脊椎的中间瞬间蔓延至四肢百骸。
　　喉咙处有万千温热腥湿的气流在剧烈冲撞着。
　　是气血上涌的味道！
　　“你这个……魔女！你想谋杀亲夫吗？”云航几乎流出了眼泪，扭头低吼道。
　　“啊……”陈心妍手掩檀口，眸光闪闪：“小汐你又欺负云航同学了。”
　　“哼。别为他担忧，居然还有功夫贫嘴。小妍，要是这家伙能再聪明一丁点儿，就该识趣的跟我对调一下位置，由我二十四小时贴身保护你。做你的贴身高手！”苏小汐来回翻转着粉拳，一脸得意道。
　　“你——”云航咬牙切齿，刚想说什么，又一阵疼痛袭来，只好老实的端坐回自己的座位。
　　“云航，你没事吧？”陈心妍脸上忧心忡忡，悄悄问道。她是真担心云航，因为她从未见过云航今天失落的颓废模样。
　　“你要是说，被魔女挨揍这件事，当然没有事了。告诉你一个秘密，”云航疼得咧着嘴笑道，“我已经对这家伙产生抗体了。”
　　“啊？是真的吗？明明小汐她可是用上了力量的。我可是知道她学了功夫的。”陈心妍一脸担忧道。
　　“放心吧，她应该担心一下今天的午饭能否吃到嘴里。”云航笑道，同时间他的眸光中闪过一道明光：“我知道她在做什么。真是个聪明过头的女魔头，要是能用在学习上的话。”
　　“看来，我错过了一场好戏。美丽的陈心妍同学。”
　　陈心妍和云航的身体同时一震。
　　一个人突然出现在书桌前。悄无声息。毫无预兆。像从前一样。
　　这个声音是……
　　这家伙……
　　云航放在抽屉里的手不由攒紧了。一股厌恶之情油然而生。说到他平生最讨厌之人，通共只有那么几个。隔壁的邻居汪啸林。不管是在村里，还是市场内，天天对母亲云锦骚扰不断。如果不是母亲阻挡，他不介意趁着暮色暴揍他一顿。如果他会功夫，第一个要杀的人便是他。市场管理处主任沈祥福也是一个隐蔽很深的好色之徒。如果他不是采菱的父亲，云航绝不会让他日子过得那么舒坦。一高新设的督学孟美琪也是一个冰冷毒辣，鼻孔朝天的老女人，看人各种不顺眼。不过他不必承受这份压力，因为在这诺大的校园里，只要眼睛不瞎，没有人会喜欢她的。
　　然后就是这位……常昊同学。
　　一高新晋四大少之一。
　　作为后半学期从胡乱编造的学校转学过来的神秘转校生，甫一出场，便惊艳四座。以雷霆之势，在第一次月考中拿下了全年级第一名的成绩，征服了所有人。更气人的是，他还是一个长相绝美的男孩子。或者说长得更像一个美少女的男孩子。这种小鲜肉的女性化之美，美的让人咂舌，让人自惭形秽。就是校花陈心妍都感到了一种深深的压迫感。
　　“啊？常昊同学。”陈心妍惊慌失措道。
　　常昊美目微侧，看了一眼云航，冷冷道：“不过是小孩子把戏。但作为班长，秩序维持者，我要警告你，虽然是下课时间，但也不能太过放肆。如果，你的成绩能追在我前头，再在教室里乱来吧。云同学。”
　　云航：“你是幽灵吗？怎么无处不在。”
　　“注意你的言辞，云同学，不要显得自己没有教养。”常昊扬起阴柔的脸，一脸不屑道，“特别是在班干部面前，小心我扣掉你的学分。”
　　云航：“……”
　　班干部？呵，我也是啊，慕轻柔小姐的课代表。
　　但云航懒得理他。他不喜欢一个阴柔之风的美少年。看上去并没有涂脂抹粉，但稍稍变换一下发型，分明是个不折不扣的女生。
　　不！不男不女的人妖。
　　小鲜肉！哕——
　　“啊？请不要说那样的话，常昊同学。云航他……”陈心妍蹙眉道。
　　常昊微微一笑，打断了她的话：“没事的，陈心妍同学，不必为这种人劳心。你知道我回到一高，一直都很欣赏你。请允许我和你交往吧。”
　　“交往？”陈心妍睁大了无辜的眼睛：“我们还是学生呢。”
　　常昊白净的脸上浮现出古怪的笑容：“正常的交往，没什么问题吧？要知道，我们可都是慕小姐最得意的学生呢。我们就应该一起在一个圈子里。不过说到这，我倒是对慕小姐的眼光……”
　　“喂，温迪，这里好像有一只苍蝇嗡嗡嗡。这是谁呀？！看起来好白痴的样子。”苏小汐用手摇晃着他的嗜睡同桌郑重其事的问道。
　　“唔！”温迪闭着眼睛应声。
　　“呵……苏小汐同学是吧，”常昊用眼睛的余光看着陈心妍泛起红晕的脸说道，“会三脚猫的所谓功夫，成绩经常游弋在后十名之内，无论如何努力都不能更进一步，你一定很苦恼吧。”
　　苏小汐“腾”的从椅子上站起来。
　　“老娘喜欢这样，老娘故意的，我父母还不着急，你管得着么？”她翻着白眼道。
　　常昊并不生气，不紧不慢说道：“呵，不求上进，无可救药，说了也是白说。”
　　然后抬起手腕，看了一眼手表，对陈心妍道：“心妍同学暂时告别一小会儿。不过，要是你能和我一起去餐厅吃饭的话，就在二楼的独立包间……”
　　陈心妍没有理他，一直看着云航。
　　他不得不闭上嘴巴，向着门口走去。最后颇有深味的再次看了一下云航。
　　云航突然感到脑袋一紧，被钉死在了座位上。
　　那家伙，是认真的吗？我居然从他浅灰的瞳仁中感受收到了一股可怕的戾气，似乎想把我的肉体撕的粉碎。我可不记得我们有什么仇什么怨。真是个怪人。
　　“喂，云航……”苏小汐在后面用拳头轻轻捶着云航方才被击中的部位。
　　“什么事？苏大小姐。”云航咧着嘴道。他的后背还在隐隐作痛呢。
　　“我很不爽那家伙。”苏小汐切磨着整齐的贝齿，嘶声道：“虽然你也很弱，但一百个常昊也比不上云航身上的一根毛儿。”
　　“啊？”陈心妍瞬间羞红了脸。
　　“谢谢了。”云航苦笑道。
　　虽然和苏小汐纠缠了一番，心中的阴郁在不知不觉中散去了大半。但只要心中还有一丝阴霾，这件事就没有完全结束。
　　云航信步走出了教室。向餐厅而去。
　　其实他现在完全没有食欲，满腹烦恼。但吃饭是一件像做作业一样必须完成的差事。走到图书馆处，突然脑袋没来由的一紧，心脏被谁狠狠掐了一下，从身体的最深处突然传来一个沉甸甸的炸雷。“轰”，只把他炸的里焦外嫩，身躯差一点四分五裂。
　　不好！超强感知来袭。
　　眼前突然一片黑暗，一脚仿佛踏空，他走进了虚无的境地之中……
　　怎么了？
　　“你怎么了？云航。”
　　云航走向餐厅之时，一个人从后面跟了上来。一只大手像钳子握在云航的肩膀上。
　　“嘶~手臂要断了。云龙。”钻心之疼中，他被生生拉回了现实。
　　“不高兴？又被苏小汐欺负了，今天我把她约到操场上欺负她一下吧。”萧云龙不由握紧了手掌。作为云航的铁哥们，对于云航的事情他总是比自己上心。
　　“谢谢你。云龙。不过还是算了吧，真要打起来，你还真不一定是她的敌手。”云航摇摇头。
　　方才是怎么了？他的感知或者说预感一向很准。
　　“你在说什么呢？云航？”萧云龙笑了。“我打不过一个女生？难不成你打算告诉我她还是一个隐藏的武林高手不成。”
　　“正是这样。”云航白了他一眼。
　　他明白每次苏小汐欺负他的力度都是恰到好处，适可而止。虽则从未见识过苏小汐的真正出手。但他也不会就此怀疑过自己的感知。再加上从不说谎的陈心妍的佐证。
　　云航从不愿往深处“得罪”这个魔女。甚至被她欺负的已经习以为常了。
　　“看她细皮嫩肉的，莫非也是武道中人？那可真是太好了，”萧云龙自信的握了握另一只手掌，眼神中发出猛兽的光芒，“哈哈哈哈，真是一个天大的惊喜。我已经等不及了，更有必要和她较量一番了。”
　　“……”云航无语。真是个武痴。
　　两人结伴朝餐厅走去。
　　“等等，云航——”
　　突然一个熟悉的声音从后面急促传来，云航扭回头，他目光一沉：“苏小汐，你发什么……”
　　然后他看到了苏小汐花容失色的小脸，生生止住了后面的话。
　　苏小汐突然从图书馆拐角钻了出来，一只手揣在怀里，上气不接下气，吁吁jiao喘：“什么等不及了？我才是等不及了呢。臭云航，你这家伙，我找你半天了。这里，有你家的电话。肯定是你妹妹打来的。她胆子可真大，我算是怕她了。”
　　对于见过几次云雀，她可是领略了小女孩的尖牙利齿。
　　萧云龙在旁边牢牢闭上了嘴巴。
　　云航没有手机。一高也不允许带手机。但总有人以身试法，偷偷带进学校。苏小汐是其中之一。云航于是把她的手机号告诉了母亲和妹妹。作为紧急联系方式。他并不喜欢在网上冲浪，再说，有了手机，便有了诱惑，每月还要产生一笔不小的费用。现在，全靠母亲一人赚钱养家，真的很辛苦。云航觉得手机实乃无用之物。他唯一的梦想是成为一名人民教师。书籍才是他的最爱。他也总是对比他年纪小的家伙生出无尽的爱意。譬如云雀，譬如采菱。他也从来都没有远大的志向，希望高中读完，就去报考师范。然后再回到凤凰县一边教书，一边照顾母亲。
　　“抱歉，苏小汐。”
　　云航停下脚步，从苏小汐的小手中接过粉红逼人的芒果手机，放在耳边，在他划开接听键的一刹那，一种不祥的感知从手机中溢出，他的全身陡然一阵僵硬，暗叫一声“糟了”。
　　“出什么事了吗？”萧云龙问苏小汐。
　　“不知道！”苏小汐没有一拳捶在云航的脊背上，而是幽幽说道：“哼，云航，你到底把我的手机号告诉了几个人！”
　　云航：“云雀……”
　　“呜呜呜……哥哥……我是采菱……”电话那边，一个女孩哭喊道：“你快回来，云姨……还有云雀…………被汪八蛋欺负了，流了好多血……呜呜呜呜……”
　　嗡！！！
　　云航眼前一黑，手机从他的耳边翻滚着坠落……
　　他心魂溃烈：“啊……汪……啸……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