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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乐也抬起头，只见天空中出现了一颗异常明亮的星辰，不过瞬间，一颗更亮的星辰在另一端骤然亮起，如同一颗小月亮般，使整个夜空都明亮了不少。
咚…咚…
明明是平和无比的心跳，却再次喧宾夺主了，只是几颗星星变亮而已，他不应该明白才是。
可不知为何，他心里总有一种难以言喻的情绪，像是小时候知道积木丢了一块，明白再也拼不出一个完整的城堡了。心跳逐渐剧烈，他那渺小的震撼，被这铺天的失落感完全覆盖，有那么一刻，几乎背离了灵魂，险些洗去这个世界存在的意义。
“怎么了？”杨萱看向他，昏暗中眼里有光。
杨乐惊醒，被她的目光捕捉，混乱的思绪得以理清。
摇了摇头，他忽然有了倦意，到最后也没舍得放手，杨乐索性拉着她的手一起塞进了风衣的大口袋里。
两人一路都有些沉默，只是蜜意更浓了，没由来的，杨乐想到了几天后将要到来的流星雨，或许到时候可以约她一起去看。想着他又没忍住侧过头去看落后他半步的杨萱，眼神再次交汇，好在杨乐已经有了些抵抗力，假装无事，不慌不忙的转头看路。
什么鬼，怎么每次都被发现。
回到病房，杨乐按下按钮，展开了折叠的陪护床。杨萱去洗漱了，他坐在床边，又拿出通讯器刷。
“三星齐爆！末日预言成真？”巨大的新闻标题弹了出来。
“几分钟前，一道炽光亮彻天际，整个东方天地留白。在那之后，三颗亮星悬挂夜空，更有一颗星辰亮度甚至直追月亮，这一切到底是发生了什么？为什么出现这种奇异的天象……”
“实际上，那并非是什么灾星现世，也不是末日来临的征兆，而是有三颗超新星爆发被我们同时观测到，它们分别是螣蛇十二、WR102以及参宿四。最先爆发的是螣蛇十二，尽管相隔11000光年，但它爆发出了我们难以想象的光热，在一万多年后的今天，依旧照亮了整个夜空，此刻，或许整个银河系都正在被它照亮。那一瞬间，其视星等甚至达到了惊人的-23。这是相当惊人的，早在北宋，我国就记录过一次超新星爆发，那次……”
“最亮的那颗，则是著名的‘参宿四’，它距离我们约724光年，以它当前的亮度，或许即便是白天，我们也可以用肉眼观测到它，几十年前，天文学家就曾预测，它会在几百万年内发生超新星爆发……”
洋洋洒洒一大篇，也不知道是怎么在几分钟之内写出来的，也不太看得明白，杨乐索性直接翻到最下面评论区，看网友灌水，才是他比较喜欢的。
“震惊！某百万月薪小便，发文居然大错字！”
“你也打错子了”
“你也蜡了”
“标题党石锤了，吓得我三星Pro10086都掉在了地上。”
终究是天上的事，与这人间相隔太远，各自的热闹在两头。杨萱很快出来，杨乐也放下通讯器，换上拖鞋去洗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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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杨乐早早起床。实际他醒得更早，只是被暖洋洋的被窝封印着，何况身边有人，若不是今天出院，他都恨不得就这样躺上几天。
大数据的建立使程序简化了许多，杨乐很顺利的办完了出院手续，医生也没有叮嘱太多，爽快的帮他把绷带拆了，告诉他复诊时间之后，就挥手放他走了。
出医院大门时，晨雾都还未彻底消散。好不容易挤进人群，买来杨萱最爱吃的奶黄包，两人才找了张小桌，囫囵饱腹。
出行依赖的是网状的轨道交通，下有地铁，上有轻轨，两人很快就能到家。
到家其实也没有什么事情做，杨萱请了一周的长假，杨乐甚至办了休学手续，回去上课也不急于一时。
两人就读的是位于市中心的同一所大学，其实也挺奇怪的，小时候，领养他的李妈妈为了体现待他如亲生，他用的东西无论什么都买和杨萱一样的。两人穿一种款式的衣服，上同一个学校，用一样的书包笔盒，可他们在学校里几乎不怎么说话，到家也各自回房间；在他的印象里，两人变得亲密，还是最近才发生的事情。甚至杨乐都搞不懂为什么，即便以前没有什么交流，可无论做什么，两人都好像形影不离。
中午父母都不回来，放好东西，杨乐便生出回福利院看看的念头，想到就做，他拉起坐在沙发上准备开电视的杨萱，两人又坐车赶往福利院，运气好的话或许还能赶上饭点。
4号线坐到头，车厢里已经几乎没有人了，出站之后只剩一小段路要走。
陨叶知时不待风，漫步在黄叶稀疏的梧桐树下，杨乐惊觉自己的梦想已经完成了五分之三，不由转头去看，伸出了手。
杨萱愣了一下，转瞬回神，冲上去喜滋滋的抱住他的手臂。
这应该算是谈恋爱了吧，杨乐在心底暗想。
福利院教室的一楼和宿舍的一楼都分给了几个特殊班，特殊班里都是一些几乎没有自理能力的孩子，有些是天生畸形被遗弃的孩子，但更多的是一些脑瘫弃儿，有的孩子年龄跟杨乐差不多，看上去却只有几岁大小，许多都浑浑噩噩，完全没有自主意识。站在窗边，时常可以听到他们发出的一些无意义，甚至可以说是诡异的声音。小的时候，福利院那些智力发育正常的孩子，都会被要求远离这里。
“又屙了是不是！是不是又屙了？……短命娃娃，刚刚才换，你纳闷不嗯一声嘛？啊？！”隔着老远就听见怒吼声，杨乐听出是谁，拉着杨萱往那间教室走去。
“杨妈妈。”走进去就看到一个怒气冲冲的身影，杨乐喊了一声，妇女才收回抬起的巴掌。
“哎，乐乐，出院了啊。”妇女收起怒容，抓了几张纸，抱起只会哼唧的孩子，挎开裤子，包起一坨东西，又使劲擦了几下才往旁边的垃圾桶随意一丢，小孩的屁股上还留了个淡淡的掌印。
“吃饭没得安？”再次转身的时候，妇女已经挤出一丝笑容，虽然脸颊的怒红还没完全消退。
“还没有哦，我们就是来蹭饭的。”一个月没见，杨乐瞥见她双鬓又生华发，有些滋味难明。
“那你们快切嘛，今天张妈妈在煮饭，快去喊她煮你们的，我这儿还有几个要喂，哈儿就来。”妇女拥着他们到门口，指着厨房的方向。
“要得，那我们先切了。”杨乐点了点头，拉着杨萱走向食堂。
“张嘴巴。”目送他们离去，妇女坐回那个板凳上，又狠狠瞪了一眼，才拿起勺子一勺接一勺的喂饭。
杨乐的名字不是后来改的，他是杨妈妈在医院附近捡回来的，也是跟着她姓的。不止杨妈妈脾气差，其实福利院很多阿姨脾气都不好，骂是轻的，杨乐记得小时候，那些调皮的孩子天天挨打，打得轻叫得凶，打得稍微重一点，那些孩子倒在地上就乱滚，而且越打越皮，他们根本就不怕，这也是杨乐童年阴影的一部分。整个福利院跟他一起长大的男孩里面，除了他，就没有几个不挨打的。那时候他最怕的就是这些妈妈生气了，看见她们脸一板，他就立马坐正，低着头看也不敢看。
而且福利院的阿姨和老师会偏心，她们都喜欢长得好看又乖的孩子，小时候杨乐不懂这些，还会傻傻的问，为什么有些东西别的孩子没有。他的这些妈妈从来不告诉他，只是叫他别跟其他人说，有一次，他将一个小玩具送给了朋友，杨妈妈以为是抢他的，把那孩子好一顿揍，哭天喊地的，杨乐在一旁都不敢说话。
杨妈妈确实是最凶的那个，杨乐听说他被捡回来的那天，杨妈妈从医院一直骂到福利院，整整三条街，什么词都用上了，在方圆几里都出了名，成了附近家喻户晓的“歪婆娘”。
那些健全的孩子，大多很小的时候就会被领养，尤其是长得好看的，几乎被争抢着要，就算不好看，只要是健全的孩子，也都有人要，所以福利院健全的孩子里面，剩下的几乎都是小时候以为要被卖了死活不肯去，知事了之后没人要的。
每次有人来领养，那些妈妈就会把他藏起来，等他们走了，才抱他出来，所以每次，杨乐都只能羡慕地看着那些被牵走的孩子。
等到他五六岁的时候，就没再被藏起来了，虽然已经过了最佳领养年龄，但还是会有人问，他也会满怀期待地看着那些人，但最后那些叔叔阿姨最后都只是看着他摇头说可惜，又去挑选其他孩子。
在福利院里，杨乐得到的恩宠是独一份的。虽然是轮班制，但福利院养大的婴儿，都会指认一个老师做妈妈，既方便管理，也是出于人道，他们上学之后，家长会也是这个妈妈去开，像杨乐这种有十几个妈妈的孩子，是绝无仅有的。
他就是这样被这些妈妈们拉扯大的，一直到六岁那年，这些妈妈们也发现他性子有点软，又凑在一起商量，寻思必须给他弄个爸爸，争来争去，最后才决定由李妈妈一家收养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