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驿馆

　　酒足饭饱，桃叶未曾想到官道之上歇脚的驿馆饭菜居然甚是合口。只是年关之时，外出之人甚少，想必在平常，此间驿馆必然是人满为患。
　　这一晚上除了桃叶二人，再不曾有一人到往，店小二自然也是始终在一边陪着笑，几乎寸步不离。
　　却只听一声碗碟碎裂的喀嚓声，桃叶被惊的一个激灵，探头往声源方向望去，发现驿馆的边边角藏着一个醉醺醺的男子。桌子上摆满了已被饮尽的空酒瓶，似是醉到了极致，便一下趴倒在桌上，一睡不醒。
　　此时桃叶望向身边的店小二，仿佛对于此情此景早已屡见不鲜，一点想要去看一眼的想法都没有，便不解道：“此人醉成这样，你们也不管管？”
　　店小二似乎有难言之隐，摇了摇头道：“公子您不知，这个人已在小店里连喝了两天酒，像是有什么难事缠身，整日整夜闷闷不乐，只喝酒不吃饭。喝饱了就趴着睡，睡醒又起来喝，如此循环，这两天的酒钱也不敢找他结。”
　　桃叶一挑眉，笑道：“开门迎客，笑脸待人，这酒钱有什么不敢结？”
　　小二一摊手道：“哎哟，公子，这小本买卖哪有那么好做！好酒好菜招待着，还不是得看客人的脾气眼色？一个不小心惹恼了哪位爷，摔打几只桌椅板凳还算好说，若是连着酒窖厨房一通乱砸，这生意可还怎么做得下去啊！这个人一看就不是好惹的主，还是等他要走了的时候再结账吧。”
　　听得如此，桃叶不由得有些生气，语气之间略有加重道：“什么规矩！有买有卖天经地义，若是不好惹的便不收钱，那寻常人岂不是白白给你们送钱如何？干脆现在就把你们剩下的酒菜都给我做好端上来吧，我今天便告诉你不想给钱，你上是不上？”
　　店小二一听，当下有些为难，一副哭脸又拉了下来，委屈道：“这......公子，您这不就是故意刁难小的了，这......这酒菜当然能上，可......”
　　“上个屁！”忽然驿馆里一声爆喝，给所有人惊了一个哆嗦，正是那角落男子醉醺醺的爬了起来，冲着桃叶几人的方向大喊道。
　　看到男子这幅模样，桃叶不由得笑了几声，也不回应，且看这个人想做什么。
　　“怎么！还有人想吃霸王餐！也不看看这里是什么地方！也不看看这里谁说了算！”男子边走边喊，晃晃悠悠的连站都站不稳似的。
　　店小二一看这个架势，怕不是又要打起来，当下心里已是万念俱灰，一边是位一看就惹不起的公子爷，一边是个喝多了连自己是谁都不知道的醉汉。左右也不算为难，反正劝谁都没有什么用的样子。
　　只是这个月的薪水肯定又要泡汤了，许给家里婆娘的首饰若再不买，还不知要被谁家的汉子给欺了过去。
　　桃叶也算是来了兴趣，夜久梦长、难熬的紧，且当做个乐子，笑问道：“这里谁说了算？”
　　“他娘的！万花城境内，你说谁说了算？当然是桃氏说了算！你算是个什东西？吃了别人的还想赖账？”男子的声音愈吼愈大，用力过了头，猛地一屁股摔在地上，半睁着眼，指着桃叶骂道。
　　此话一出，店小二心道不好，本来或许一句两句解了误会且罢了，这下指着鼻子骂在脸上，还能有什么好事？
　　干脆长叹一声，这店小二也不好做，还不如整日回家睡大觉，落一个清净。败家婆娘随她如何，反正凭他这一介草民，养不起也惹不起。
　　无奈之间，没头脑的向桃叶说了一句：“打吧，打吧，反正这店里也不剩什么值钱的东西了......”
　　可当他望向桃叶时，突然发现这位品貌不凡的公子爷竟然愣在了原地，眼神之中流露出了些许苦涩。
　　“很久未曾听过这种话了。”桃叶轻声念叨着。
　　那男子一听如此，顿时有些来气，怒道：“小子！快点把账结了就给老子滚蛋！今天老子就要替这店家做主了！”
　　冬时有些按奈不住性子，当下便想上前给这男子一点教训，却被桃叶伸手拦住，问道：“你叫什么？”
　　“老子行不更名，坐不改姓，桃青云！”男子名为桃青云，赫然便是桃氏族人。
　　“快点给老子掏钱！”说着桃青云便抬手从身边拿起一把筷子，就要朝着桃叶扔去。
　　还没等出手，一个巴掌便狠狠打在脸上。
　　对于桃叶而言，此话虽是在维护桃氏的声威，算是顺耳之言。但对于冬时来说，无论是谁，她可忍不了别人威胁桃叶。
　　“睁开眼！”冬时声音带着明显的怒意，只因同为桃氏族人，忍住了没有下狠手。
　　桃青云的酒意被冬时一巴掌拍散了几分，有些不可思议的愣在原地，只是还没有完全醒。
　　冬时反手便又是一个巴掌打在脸上，这一下是铆足了劲，桃青云至少也有百来斤，生生被冬时抽的倒飞而出！翻滚在地打了几个跟斗撞在门上才勉强停住。
　　这次真是把桃青云的醉意彻底碾碎，摸着脸上火辣辣的刺痛，一股怒意涌上心头，当下翻身跳起就要冲上前去。
　　可没等有所行动，突然感觉后颈一凉，一股巨力便携着丝丝寒意如擎天而下。桃青云几乎无法控制般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冬时剑柄死死将其压住，一手拉起桃青云的头发，后者被迫仰着脖子望向前方。
　　“睁开眼，好好看看！”冬时厉喝道。
　　桃青云此时处在一种极其压迫的状态，冬时的手过于用力，导致他几乎难以呼吸。可当他目力所及之处出现满面无奈的桃叶之时，桃青云几乎窒息般定在了原地。
　　冬时松开了手，可桃青云却没有任何动作，只是结巴道：“绣......绣花纹袍，你是.....少主？”
　　桃叶起身上前，想把桃青云从地上扶起，可后者竟是一个响头磕在地上，大声道：“在下桃青云，多年在外竟不识少主！方才......得罪了少主，罪该万死......”
　　见得如此，桃叶属实有些不忍，手中转了一股柔劲，生拉硬扯着将其拽了起来。轻轻为其拍去满身灰渍，望了一眼身边的冬时，无奈道：“这是冬时，我的贴身剑侍。脾性较为直爽，方才未拦得住她，下手没有分寸，没伤到你吧？”
　　桃青云见得如此连忙退后几步，抱拳拱手道：“少主使不得，是青云贪杯，连绣花纹袍都认不得了，当真该打！”
　　那店小二见得此情此景，一时间不免晕头转向，方才还剑拔弩张的两方，怎么一转眼就下跪磕头了？而且这个醉汉竟自称桃氏中人，又叫这个公子哥为少主，那此人应该是......
　　“公子竟是桃氏少主？”那店小二吃惊道。
　　“怎么？不像吗？”桃叶笑问道。
　　店小二一听，当真是哑口无言，他千想万想，只是没想到此人竟是桃氏少主。
　　桃叶一手挽过桃青云，将他带到桌前坐下，招呼着小二再多上些好酒菜。这是桃叶第一次在桃府之外见到族人，心中有种难掩的亲切。但一想到此人竟落魄至此，亦会难过的紧，
　　“你我出身同族，我便不客气了。青云，到底是为何在此日日饮酒？可是遇到了什么烦心事？”桃叶一杯清酒为其斟满，问道。
　　桃青云摇了摇头，苦笑道：“不瞒少主，在下自打成人时起便纳职外请，专为氏族外出来回跑动。近几年桃氏虽然落魄，但关系来往倒是更频繁了些，即便有时难免遭受冷眼，能为氏族奉献也是甘愿。可不知为何，前日忽有宗主令，让我等在外者皆安身隐匿，再不外出请事！这可让我如何是好？如今桃氏风评日下，再不多行走关系，岂不是放任落魄如何？”
　　听得如此，桃叶心中难忍悲痛，他忽然发现自己太过天真，心中所谓大局，只不过是自己内里的一方小天地罢了。如今身袭绣花纹袍，却没能为族中人思虑，作为桃氏少主，他当真有些不够格。
　　“少主，在下没有怪罪您与宗主的意思。族中上下都心中明了，宗主与少主才是最难以周全之人。可谁也不忍看着桃叶一步步如此，这心里，不好受啊！”桃青云说着便抬起酒杯，一饮而尽，心中好不愤懑。
　　桃叶轻叹一声，为桃青云再斟满，心中悲痛万分，沉声道：“我是第一次见到在外的族人，虽知多有四散各处履行各职者，却从未与其谋面，也不知分别在做些什么。如今父亲将桃氏托付与我，不求别的，只希望你们这部分族人能够暂且妥善保全自身，万莫涉险。”
　　桃青云感觉桃叶话中有话，便疑惑道：“少主，不知此番外出是要去往何处？”
　　桃叶的情绪没有什么波动，只是轻声道：“入皇城。”
　　“入皇城？可是有何要事？”桃青云又问道。
　　听得此问，难免勾起桃叶那些不好的回忆，支开了店小二，桃叶将白日之事与未来的计划一五一十告知于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