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恚 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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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自帝都沿赤江南下,乘船到兖都,再转乘马向东十日,穿过祁州数城便可入得东州境地。二皇子随身带了三人,一名家丁,俩名护院,仅配上普通兵刃,着普通便装从出城到船至兖都至今已是第三日。一路上过关拜帖都由提前准备好的普通官家印牒略过,只因不想大张旗鼓的引起些不必要的麻烦。
  兖都地处帝都南部,气候常年伏暖,四季花开不败,近年也少有战事,连寻常斗殴劫掠案件也是稀罕得很,晋缜从未离京如此远的地方,看着面前这平矮的房屋,密集弯曲的街道,和喧嚣参杂各种口音的闹市百姓倒不觉得闹心烦躁。四人的装束虽然普通,可南地日照向来充足,普通百姓黝黑居多,严谨机敏的三个挺拔身影随行在一位样貌干净华贵,肤如雪脂公子的身后,难免还是会引起一些莺莺燕燕的指点回头。
  “文翁,我们寻个地儿歇歇脚吧,也让他们去找个市集买几匹马来,别看这城里热闹得紧,南边尽多地界还是无人的荒野,出了城要是再徒步走,怕是晚上都得睡山林洞穴”
  被唤文翁的便是二皇子的管家,自二皇子小时便在身边服侍,此次外出带上他一人便是衣食无忧,洗漱不愁。
  “少爷,入城我便打听过,这兖都虽说不上是富庶之地,不过也有上好的酒家说是叫晚云楼,就在这街头拐角的地方,我们前去进点饭食,再住上一宿,明日出城吧,接连在船上晃了三日,老奴可不比少爷您年轻,这腿还在打颤呢。”
  文翁显得有些不情愿,虽说这位当朝皇子身份尊贵,外出也不好称呼殿下,不过在他看来也就是琐事都得帮着操心的小少爷,长年服侍也了解二皇子的秉性,说话也是直接许多。
  “就让你别跟着出来吧,你非要。行吧,虽说此次也算时间紧迫,不过也不能过于急切,三日乘船足不沾地已经是收紧了不少日程,今夜大家也安安稳稳的睡一觉吧,别说你,晚上在那船上,摇的我也吐了几次”
  晋缜回头用手拍了拍老仆的腿,笑道
  文翁跟着笑笑,竟是提前两步走到了前面,看样子是真有点站不住,晋缜也不以为意,顺着街道跟了过去。
  晚云楼
  【淡天一片琉璃,凡间落做晚云】
  二层高楼坐落在俩条街道交汇处,门庭若市,人声鼎沸。俩块竖立的招牌挂在合腰粗的门柱上,斗大缕刻的十二个字走近了看竟有些摄人心魄。
  “好大的口气”
  一声脆呼引起了也同时在看此匾的晋缜一行四人,侧头回顾,一位妙龄少女着青衫,发鞭圈盘,甩出俩只黑尾搭在后背,鹅蛋脸还略带些婴儿肥,应该不出十四五的样子,正一脸傲然的对着这服牌匾。
  “姑娘可曾是入过这晚云楼,觉得名不副实?”
  此小女斗鸡一样的模样让晋缜觉得好奇又好笑,不禁顺口问到。
  “那倒没有,我也是初到此地,不过区区小城一个酒馆,就敢比作落入凡间的流霞,那里面卧榻岂不是九霄上的浮云,吃的是那蟠桃宴的果子”
  少女像是对浮华珍贵的物件有一种自我的认知,说完看了一眼身旁这四位陌生的男子,也未见寻常女子害羞姿态,随即不欲再言,大摇大摆走了进去。晋缜自然不会对一小女子的不敬较真,何况此女乖巧可爱让他想起了自己那同样脾性胆大的三妹。抿嘴摇头负手也跟了上去。
  “伙计,腾张桌子,本姑娘饿了”
  “给我们也张罗一下”
  文翁看着这满屋的客人和穿梭不止的传菜小二也有些迫不及待。
  “几位客官是一路的么?”
  小二忙的紧着擦汗,一边弯腰搭着毛巾停下来招呼
  “谁跟他们一起的,本姑娘一人,你倒是快点”
  还不等晋缜一行人吱声,少女便急忙辩道
  “那不巧的很,此几日正值逢场交易闹市,周边村寨的人都来这兖都做买卖,小店是忙都忙不过来,就楼上刚走了一桌可以腾的出来,不知几位是否介意拼凑一下”
  小二一边说一边还盯着门口,生怕再进来客人,还得轮着说辞一番让人别家吃去。
  “我们都不是一起的,怎么拼,你是怕我没钱么?”
  说完,少女从腰间掏出一布囊袋子,在里面翻腾了几下,捏出几枚金鑑,气鼓鼓的拍在了柜台上。
  “诶唷,客官别生气,小的不是这意思,这几个金鑑够在小店吃一个月了,真真是没地儿,你看那几桌全是拼的,其实来往的人大多倒乐意凑在一起吃个饭,说不定还能成个买卖”
  晋缜来回看了一下这满屋的人,倒确实有些奇装异服完全不似同地风俗的百姓商人凑在一桌上,随即转过身来对着少女握拳简礼道。
  “这位姑娘,你我本都是初到这兖都,此刻再寻别家怕也是不易,如果你不嫌我们几个味糙失仪,费用我来出,就当请姑娘对付一顿饭食可好”
  晋缜几人确实有些疲惫,也不便驱赶众人,就算对方是个山野莽夫,怕也是说不得要在一起果腹为先。
  “嗯,也行,能让本姑娘和你们几个同桌,这顿饭钱再加上几倍也是便宜了你们,看什么,赶紧带路。”
  少女实际上这几日也没吃上什么能入口的东西,正想好好在这晚云饱餐一顿,见这几人,老头束发挺背,其余俩灰服苦瓜脸也不似匪类,且不说和他搭话的青年,更是温言儒雅让人如沐春风,还隐约有些不容抗拒的感觉。迫于这特殊情况,短暂思索后也不好再矫情,打定主意后拉扯了酒楼伙计一把,生怕把最后一桌再给错过掉。晋缜闻的此言也是哭笑不得,但不欲再辩,反正用餐之后便分开,也不会再有过多纠缠,拂了衣衫踏着木板上了楼。
  “还好,桌还挺大,不然你们就只能站在一边看我吃了”
  少女看到空桌快步找了一个最舒适的位置坐下
  “放肆,要站也是你站”
  文翁从一楼就看这女子不顺眼,但晋缜已然决定也不好再说,此刻听到这悖逆的言辞,忍不住顶了一嘴。
  “文翁,行了”
  少女听到这老头的话正欲发作,被晋缜给抢先呵斥。
  “几位要吃点什么”
  小二见到几位落座,便急忙靠前点菜,正好打断了少女的思路,转移了注意力。
  “你们最好的菜一样来俩”
  “小店最好的菜以原材区分可有十来样,你们几位怕是用不下啊,是否先上一些,不够再添”
  倒不说伙计是个实在人,异乡来的客人大多不熟悉晚云楼的菜品,类似这样的点菜法也是遇到过,有好几次便是做来之后与客人发生过几起纠纷,所以特意提点到。
  “让你上你就上,你看他像是给不起钱的人么?”
  少女不依不饶,不知是真饿昏了头,还是膈应门口那口气大过天的招牌。小二侧头看了看晋缜似是在等这位付钱的主子给拿主意。
  “上吧,吃不完那是我们的事,不会少你饭钱”
  晋缜几人已是不愿再与这泼辣耍浑女子有半点矛盾冲突,只想赶紧吃了饭散伙。
  “得嘞,几位稍坐”
  小二没了后顾之忧,看来是遇到几位不差钱的主,完事拿点碎银赏头是少不了的事,乐呵呵的往后厨钻去。
  “伙计等下,你这外边挂的字谁写的,是掌柜么,把他叫来,我倒要看看是个什么吞天的模样”
  少女对此事的兴致依旧
  “客观说笑了,我们都是些普通百姓哪有这等本事,这是多年前一位到本地的奇人所书,那,墙上那词也是他提的,他可是我们兖都的大恩人”
  说完便离了去
  “哦?”
  少女找不到作匾之人顿时失了兴趣,单手枕着饭桌支着半边脸颊,歪着头眼珠子转来转去,一会儿看天花板,一会儿看墙上的词,一会儿又扫视邻桌的数人,文翁不知从哪弄来一壶茶正往晋缜面前的杯子里参水,几个人顿时也安静了片刻。
  “姑娘可是从东边来的?”
  少女的乖张行为引起了旁人的注意,邻桌四个男子着统一黑色服饰,胖瘦高矮不等,从坐姿来看扎马平稳。晋缜的俩个护卫闻声看去也觉这几人怕不是普通商贩,尽是武艺在身的高手。
  “我是从北边来的”
  少女突然被问的有些慌张,拿过了在晋缜面前的茶杯喝了一口掩饰了神情。
  “可否借姑娘腰间的袋子一看”
  为首一人横眉入鬓,眼睑翻三角,脸瘦倒尖像是一条蝮蛇的前嘴。一边问道一边站起来往这桌走来,其余三人也同时注意到了少女一旁的人。
  “凭什么给你”
  少女放下茶杯似是有些恼羞成怒,站起身来斜眼瞟了瞟下楼的梯口。
  “不给也得给”
  其余黑服三人也站起围了过来,晋缜见对方四人有些古怪,当然不会任由他们要挟这一落单的小女子,侧头示意俩护卫起身站在桌前将少女挡在背后。
  “几位和这女子是一起的?”
  眼看站在面前二人也是气势不凡,疑虑未定也不敢贸然出手随即用言语试探。
  “不是”
  晋缜坐在原地未动却是盯着对方没有半分退意
  “那就不要多管闲事,让开”
  为首之人伸掌推向挡在前面的其中一名护卫,对方感觉到强劲掌风抬起左手格开,举起右掌劈向黑服男子肩部,而另一护卫在侧踏步向前,伸手探向对方腰间,另一只手正欲环向其背,却是校场锁拿之式,其余三人眼见形成二对一局面,猛一蹬地,跨步大喊一声挥掌前来,电光火石之间便已交上手。此时的少女早就生了怯意,见场面已乱,急忙矮身冲向楼梯向下跳去,此举令原本纹坐不动的晋缜也是措不及防。
  “别跑”
  晋缜已经打定主意要保她周全,此刻见他夺路而逃,又惊又怒。
  “抓住她”
  为首之人见到此女溜跑,双掌缠斗之间猛然抬腿向护卫胸口踢去,护卫只得收拳截下并后腿俩部,几人暂时分开。
  “你俩去抓住她,然后到圣坛来汇合”
  随即与另一人分开扑向俩名护卫,得令二人则直奔梯口,晋缜从未习武,但却也想阻拦一番,只见其中一人折臂侧身横挥一掌,文翁见势不对赶紧扑开晋缜,当前所立之处的树木盆栽应掌风而折,晋缜这才有些后怕,这勁要是打在身上,后果不堪设想。俩名护卫听闻有声,也是咬牙退后,四皇子要是有半点闪失,他们可是万死莫辞。
  退开黑服俩人对峙,交手半刻都知短时间内难分高下,谁都没有再主动出手,再者当前最主要是抓住这女子,对面几人看来确不是一伙,当即决定不再过多纠缠,为首之人提起桌凳砸向晋缜,他也看出那是他们的主子,攻其必救,随即越楼栏而下,追了出去。
  “去追”
  晋缜正欲起身随去
  “殿下”
  文翁情急之下也顾不得身份暴露喊出,并伸手拦住俩名护卫。
  “此行任务关乎天下安危,岂能因一陌生女子孤身犯险”
  晋缜冷静下来,确如文翁所说,那几个黑服之人身手与皇室护卫平齐,再者又听到他们所言圣坛,必是该组织聚集之地,就凭这俩人怕是难以撼动,徒增风险且误了当前要务。虽说如此,却不觉有些担心青衣少女的安危。
  “少爷不必多虑,此女子腰间所系布袋与她服饰迥异,或只是在哪行了偷窃之事,追回之后当不至害了性命,如若还不放心,可将此事告知城内府衙,让他们负责此事”
  文翁看出了晋缜的心思出主意让他冷静下来。
  “不可,如此时前去报官必定暴露身份,兵部自然得知此事,丞相免不得又在朝上横生枝节,我又不在,怕太傅不明所以招架不来”
  晋缜决定还是以大局为重,但打定心思,等几日入了东洲,联系上武卫军让他们暗派人员来救,稍坐之后细细想来刚才那几人的衣着打扮又觉此事蹊跷。
  “圣坛,难道说这南边还有魔教余孽?”
  恚帝寝宫
  龙床上的恚帝脸上生满了褐斑,眼眶深陷淡乌,气若游丝,闭眼不动像是已经抽魂出窍。
  陆太医侧身坐在床前,闭眼把脉。随后将枯如树干的手塞回了被褥,叹了一口气,盯着这位七旬老人发呆。富有天下,手握苍生的帝王,君临之时可曾想过自己孤身躺在这冰冷的寝宫任由人来哭泣膜拜探视,甚至还有些人恨不得他此刻真的不要再有呼吸的好。想到这里陆太医竟有些感慨,这张脸他这一个月来是眼看着日渐灰暗,沟壑丛生,他甚至能预估到这些褶纹明日便又会深了几分。看了半晌正欲离开,突然皱眉瞪眼扑向龙床,还好旁无他人,不然此举当是有弑君之嫌。
  “这是什么”
  陆太医嘴巴半张,眯眼细看下更是觉得惊诧万分,这一个月以来他每日少则三五次,多则整宿陪在这老人身边,从一开始的寝宫外跪满了臣工内监,到现在自从严芳离开之后,仅剩他还保持着每日前来的习惯,可以说是最熟悉这副躯体的人。但此刻他正盯着这张看了数百次的脸孔出神,随后迅速转身从药箱掏出量剂的器皿,指宽大小,又从边箱取出一条竹签回头匍匐到恚帝的身上,并整个人旋转直到明光完全照到这张脸。小心翼翼的将器皿和竹签同时伸向了恚帝的鼻孔处,从鼻内侧壁上轻轻剐蹭。来回几下拿起竹签剐蹭的那头细细的看,近的都快杵到自己眼睛里去了。来回确认后嘶气一口,咬牙皱眉将竹签所触之物抖入器皿之中封好正欲入箱。
  “你在干什么!”
  猛的一喝震的陆太医差点从龙床上滚下来。
  “我,我。。”
  陆太医可能从来没有这么狼狈过
  “陆太医?你趴在陛下身上作什么?冒犯龙体,你几颗脑袋?”
  丞相看到是陆太医,虽说有些恼怒,但知此人性情,不涉党争,一天到晚只知道埋头药渣,和他那老顽固的师傅一个德行,也只是怒斥了一番便作罢。
  “我,臣,卑职正在给陛下清理积下的眼眵”
  陆太医慌乱的收起了器皿并封好了药箱,整理勒一下自己的衣衫,突然想起又赶忙去铺平了弄乱的恚帝的被褥。
  “这是你干的事么?”
  丞相看他这狼狈的样子也觉得有些好笑
  “是,不是不是,见到了就顺便嘛顺便,已经清理完了,丞相若无他事,卑职先行告退。”
  陆太医垮起了药箱行礼正欲离开
  “慢,刚才你装入的是什么东西”
  丞相仰身看了看低头慌张行礼的陆太医。
  “没什么,就,就是陛下的眼眵,回去研究病理所需”
  陆太医咽了咽口水
  “眼眵还能研究?”
  丞相不通病理,自然也无从反驳
  “有的有的,就像丞相如若不适,卑职从您的屎尿中也能看出个一二来”
  陆太医说起医术开始有些得意起来
  “去去去”
  丞相听到此言顿觉恶心,不想再跟这个一根筋的人较劲,赶紧让他离开。
  “是,卑职告退”
  陆太医半刻都不想停留,快速跺步走出了寝宫,其后直出皇城走向老太医的府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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