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雪满瞻园

　　众人习惯了何老的唠叨，只是会心一笑，众人都知道何老这是去要叫少爷起床，因此打过招呼便过，若是谁挡了何老的道，少不了会被何老训斥一番。
　　何老急冲冲的来到侧寝，侧寝乃是柳府公子柳长季居所，何老下了长廊，抬头一看，见一圆形拱门上匾额所书“瞻园”二字，便径直入了园内。
　　瞻园不大，园内植有紫竹及各色植物，因为是冬季缘故，此刻除了紫竹之外，其他植物均已剩下枝干，虽是如此，生长茂盛的紫竹也能显现瞻园的悠然雅韵，若是到了春季，园内更会是一番姹紫嫣红。
　　瞻园内有一方小池子，此刻池水尚未冻结，轻盈的雪花落在池面便迅速融化，池中可见锦鲤畅游，水面亦有落叶飘浮。
　　园内小道除了池子上方木制的小型拱桥之外，均以鹅卵石铺设，并直连寝屋。
　　何老前脚刚踏进拱门，便瞅见了站在屋外的两名婢女，其中一名女婢手里拎着一副精美的三层糕点漆盒，垂首而立。另一名女婢身着红赏，脸缀胭脂，模样颇有些俊俏，气质温文尔雅如出水红莲般不染凡尘，明显区别于府里的普通女婢。
　　二人见何老匆匆而来，礼貌屈膝行礼，红裳女婢颔首笑道：“何老，您今来得有些晚啦。”
　　何老见到二人不敢敲门，颇有些生气，说道：“傻丫头，又呆站在外边作甚？”
　　红裳女婢微笑看着何老，仿佛她们就是在故意等着何老的到来，她道：“红染不敢打扰少爷歇息，还是得您来才好使。”
　　说罢，另一名女婢捂口颔笑，差不多每天这个时辰，何老都会来叫少爷起床，这规矩府里众人都知晓，何老属于仆人里年岁最长者，府里各式脏活累活都干过，因为何老干活重来不抱怨，人勤快老实，又是从小看着少爷长大，所以上到老爷夫人，下到其他府里仆人都对何老很是敬重。
　　前些年，何老身体渐渐地有些吃不消，干不动重活累活的何老原本打算辞别回乡，奈何老爷夫人怜其膝下无儿无女无家室所以极力挽留欲让其在府里终老，那时还小的少爷更是抱着何老的小腿哇哇大哭不舍得其离开。
　　何老被这一大家子感动得热泪盈眶，从此便不再提辞别还乡之事，但是何老不想成府里白吃饭之人，一些活还是要揽来干，例如扫地，叫叫少爷起床之类的轻活。
　　“小季子！梦里又娶媳妇啦？睡到现在都不知道起床！”
　　何老此刻双手推开屋门，大喊着直入内屋，两位女婢仍是站在屋外不进，只是捂口颔笑等着看出好戏。
　　屋内香炉中熏出的味道淡雅清香，因为炉火的关系，屋内温度也要比外边要暖和许多。
　　何老又骂了一句“小崽子”，他走到内室床头，见这小崽子竟是缩在被褥里边，全然听不见自己叫喊。
　　“小兔崽子！你到底起不起床！”
　　何老猛的一把掀开被子，里边身穿浅色睡袍的柳长季被惊醒，柳长季睁眼一瞅是何老，“哎呦”抱怨了一声，竟扯回被子翻过身去。
　　“我就再睡一会，就一会。”
　　“睡你个戳鸟！”
　　何老抢回被子，揪住柳长季的耳朵硬是拖下床来。
　　“疼！疼！我这就起，这就起，您老手轻点。”
　　“一寸光阴一寸金，都多大人了，整天还赖床，将来能娶到媳妇么？
　　柳长季无奈，捂着耳朵求饶，他有气无力的从地上站起，却是睡眼惺忪，脑子迷糊，感觉立马就又要倒头睡去一般。
　　何老这才松开手，笑呵呵地道：“这就对咯。”
　　柳长季揉了揉眼，懒散的朝屋外喊道：“红染，更衣！”
　　外边两位女婢听见屋里柳长季的求饶声早已笑出声来，此刻听见屋内少爷传唤，这才赶紧进去。
　　被唤作红染的红裳女婢进了内室，将早已准备好的衣衫给柳长季换上，另一名女婢则将三层的木制漆盒逐层拆开，一时间香味弥漫，各式早点摆满了茶桌。
　　何老也不客气，自个凑过来闻了闻伸手便抓起糕点来吃，还吃得很是津津有味，简直就像一个老顽童。
　　正在洗漱的柳长季见这老头一会严肃一会憨态可掬，摇头笑了笑，他将湿毛巾擦了擦脸，然后问红染道：“丫头，现在什么时辰了？”
　　红染笑了笑，回答道：“少爷还好意思问，现在辰时都快过了。”
　　“哦？”柳长季显得有些惊讶，“没想到今天起得这么晚。”
　　柳长季突然转头向何老打趣问道：“何老你是不是今天也起晚了？不然今天怎么这时候才来叫我起床？”
　　何老听柳长季反而怪罪起自己来顿时觉得有些委屈，正吃得尽兴的他赶紧将口里的糕点囫囵咽下，连忙解释道：“我没有起晚，今日初雪，我方才是去喂麻雀去了，谁知你这小崽子这么能睡，我不叫你难道就不醒了么？”
　　“初雪？外边下雪了？”
　　“是呀，外头雪下得已经有一阵时间了，少爷你躺在被褥里当然不知道外头什么样了。”红染附和道。
　　柳长季连忙打开窗户，一时间寒意袭入里屋，园内果然被雪花覆盖，那紫竹叶上、那鹅卵石小道间皆落满雪花，就如同披上了一层白色薄纱一般，此刻雪也还在不停的下着。
　　“真是好雪满瞻园，一片清寒凉！”
　　柳长季喜出望外，不由得赞叹了一番，他吩咐红染道：“快！我们先去老爷夫人那晨省，晨省完我得去望亭一趟。”
　　说罢，柳长季顾不及用早膳，急匆匆向屋外走去，两位女婢紧跟在后，柳长季刚跨出屋槛，似是记起了什么，扭头又返回内屋。
　　柳长季差点忘了何老还在屋里，他回到内屋，双手叉腰给正翘着二郎腿用早膳的何老使了个眼神。
　　何老撇了一眼柳长季，不屑地说道：“我不去，你去晨省我去做甚，在说了，这有吃的，我还没吃完。”
　　柳长季无奈笑了笑：“真是拿你没办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