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二 瑙山城

　　千阑大陆中部偏西北有一座方圆数百里的山脉名为瑙山，此山之中多峭壁，更有十余峰便如高数百丈的巨大石柱一般矗立在这幽幽山谷之中。山内各个峭壁陡峰之上多凿有大大小小的各色岩窟，乃是此山中盘踞的数十万翼人的居所。
　　这些峭壁岩洞洞口通常只有一人宽窄，洞窟之内的空间也只有五六丈见方，装饰更是几近简陋，如此乃是因为翼人只把这些岩窟当成休憩饮食之所，并不像人族一般对“家”看重，毕竟但凡出得洞来，双翅一振，这脚下的天地便都是自己的，又何须在意这方寸之地的布置？
　　除了这些凿于岩壁之上的洞窟之外，亦有峰顶的一些高大树木之上筑有少许木屋木楼，乃是一些颇有身份的翼人的居所。翼人以高为上，以低为下，以木为上，以石为下，是以在这峭壁岩洞之中居住的翼族也是循着岩洞高低便可知晓他们在族中的地位高下。
　　这方圆数百里的峭壁岩窟、高山幽谷便是称为这翼族的“瑙山城”。翼人之城与人族不同，并无什么房屋楼阁、城墙街道之说，只凭这山崖峭壁之间的万千洞窟、幽幽深谷之间的遮天翼影，此地便可谓之为“城”。此城乃是翼族在这千阑大陆中部的一处前哨之城。
　　翼人素来身体强横，饶是最寻常的翼人出手之间也可抵得过普通的修武弟子，再兼有羽翼之利，若是遁入高空单以羽箭攻击，纵是人族高手亦会大感头痛。是以其长扬之，其短避之，翼人生来尚武而不司耕种畜牧，因此千年之前的翼人除了灵智同寻常鸟兽有着天壤之别外，寻常起居饮食却是比之所强不多。
　　不过今不比昔，自千年之间翼族大挫人族以来，这些耕种、畜养、甚至铸炼兵器之事都已交由了人族的俘虏、奴隶操作。不过除了这些苦役劳作之外，这些人族奴隶对于翼人而言却还有更为重要的一项功用。
　　瑙山山谷之间一排排整齐划一的土石小屋便是此间人族的聚居之所。平日里翼人对这里的人族并不派驻看守防范，这山谷之间寻常便是万千翼影，夜间更是还有枭族和夜鹰族往返巡视，这些人族又能逃到何处去？
　　只是今日天色已晚却仍有数名翼人来到了人族奴隶的村落之中。这几人为首的乃是一名青翼黄眼的夜鹰族人，后面则是跟着三四名面如赤土、头上光秃秃的丑陋鹫族。
　　这几人行至这村落之中的一排低矮土坯屋前，这夜鹰翼人张口言道：“庚组辰伍的伍长何在？速速出来！”
　　这一声喝出，左近的土坯屋之中的人族纷纷出得屋来。只见这些男女老幼身上都是衣衫褴褛，只是低着头站在自家屋边瑟瑟发抖，却是不敢抬头望向这几个翼人。有数个孩童此时哇哇嚎哭起来，吓得一旁大人赶紧捂住了孩童的嘴。
　　“庚组辰伍伍长常文，拜见翼上人。”一名三十多岁的男子从人群中行了出来，向翼人叩首道。
　　“鹫族参将蓬䲹大人今夜喜得贵子，该得你们组伍献出人牲，速速选人出来，否则我便自己拿了！”
　　“是，大人。”这叫常文的伍长缓缓站起身，向着身后的一干人等望去。这些人见常文望来皆是噤若寒蝉，默默低头不敢与之对视。
　　“杨子然，你出来吧。”这常文对着人群后一名四五十岁的中年男子说道。
　　“伍长不可！我家中欢儿才只五岁，我此刻尚不能死！伍长请再选一人吧！”这名叫杨子然的男子对着常文跪倒在地，号哭而言。
　　“杨子然，你乃是在这瑙山谷之中出生长大，今年已是四十有六，更是已育有数子，如何还不知自己的命数吗？”常文对着这杨子然摇头道。
　　“不可！不可……”这杨子然见势不可免，已是吓得瘫软在地、屎尿齐出，口中仍是不停号哭。
　　“大人，便是此人了。”常文回首向翼人行礼言道。
　　“我可有说过一人便够吗？今次蓬䲹大人所得乃是双生，你再选一人出来！”
　　“还要一人？那……便选我吧……”
　　瑙山西面乃是一处深不知底的狭长裂谷，此时天刚微微亮起，却有两名翼展丈余的巨大身影从山间掠下，向这裂谷飞来。这两名翼人身下还各抓了一具人尸。这两具人尸看似完好，却是在头顶之处各开了一个碗口大小的洞，洞中空空如也，只有滴滴鲜血偶尔滴出。这两名翼人飞到裂谷之上，便将这两具尸体投了下去，然后又折返而去了。
　　这两具人尸坠入这山谷之中，过得片刻才听见两声轻微的“扑通、扑通”落水之声，乃是坠入了这谷内的流水之中。这谷中的河水颇为汹涌，卷起这两具尸体便向下而去，只是这河流前进了几里水势便渐渐缓了下来，这两具尸体也被冲到了岸边的滩地之上。只见这两旁的滩地上已堆起了方圆里许大小的小丘，竟全是由人的尸骨堆成！
　　这些人尸大都已化为森森白骨，只有少数还有些许腐烂皮肉。若是定睛细观，则可发现这些尸骨不论新旧，竟都在天灵盖上开了碗口大小的一个空洞，望之令人毛骨悚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