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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临 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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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公元前207年,中国历史上第一个建立中央集权的大一统帝国—大秦帝国,在立国十五年后,在陈胜吴广揭竿而起斩木为兵的农民大起义烽火中寿终正寝。随之而来的又是为时四年的楚汉相争。以西楚霸王项羽与汉王刘邦为首的各路诸侯又为家天下、坐龙庭,重新展开血拼。《史记.淮阴侯列传》将这段历史称之为:“秦失其鹿,天下共逐之。”
  “车辚辚,马萧萧,行人弓箭各在腰。”公元前206年3月,正是北方残雪消融,南方草长莺飞,中原大地万物新绿的初春时节。函谷关以东大道上,兵车辚辚,战马萧萧,一列列披甲持戈武士迈着沉重的步伐,沿着秦始皇修建的东巡驰道,向东开进。此时距离秦朝灭亡仅仅一年。天下纷争又起。各路诸侯因不满西楚霸王项羽的领地分封,纷纷起兵造反。山东齐王田荣田横兄弟首先发难,举兵反楚。汉王刘邦随之由汉中明修栈道暗度陈仓,率兵反出三秦,出函谷关,乘项羽东征齐国后方空虚之际,分三路东进击楚,目标直指楚国都城——彭城(今江苏徐州)。
  硕大的王车内,汉王刘邦箕踞而坐。盯着眼前几案上摆放着酒食,眼神如同天上的白云一样飘忽不定。刘邦摸摸唇边两撇微翘的八字胡,端着酒爵,喝着小酒,哼着家乡沛县小调,从簋中捞起一块牛蹄筋放入口中大嚼。未几,吐于几案,口中骂道:“他娘的,这庖子,连个牛筋都煮不烂,回头真要责罚他。”
  一旁侍坐的张良劝说道:“大王,行军途中,火食不易,你就将就了吧。”刘邦哼了一声,撩开车帘指指车外的大军,志得意满地:“子房,你看,以我军如此声威,远非当时咸阳霸上鸿门宴之时可比,彼时霸王有军40万,我汉军仅10万,不得不听从霸王安排退到汉中那小山沟里去做缩头乌龟,躲在王八窝立蜗居度日。如今我率领五路诸侯,合兵56万大军,分三路东进击楚,只要端了项羽老窝彭城,霸王虽勇,其奈我何?总算盼到了出头之日。”
  张良扬起那貌似妇人的姣好的面孔,沉思片刻指指几案上那块未嚼烂的牛蹄筋:“大王,这牛蹄筋虽然好吃,但火候未到,还是难以下咽啊。”刘邦一怔:“子房,你的意思是……?”
  张良微微一笑:“大王,那项羽兵虽少于我军,但都是百战精兵。更何况霸王勇冠天下,当年率八千子弟渡河破釜沉舟,于巨鹿九战九胜,击破秦军30万人马。如今实力未损,还是要小心的好。”
  刘邦哈哈一笑:“先生多虑了,项羽一勇之夫,不足挂齿。况现正在齐国与田横纠缠,无暇顾及后方,此时灭楚正是天赐良机。”
  张良闻言低头不语。刘邦将手一挥:“传令全军,加快行军步伐,务必在半月之内,拿下彭城……”
  齐国都城临淄,背山面野,巍然屹立在鲁中平原之上。淄水滔滔绕城东去。自周初武王封建诸侯,相国姜子牙东封齐地以来,作为齐之都城,临淄建城已近千年之久。早在2500年前,齐景公时期,临淄繁盛就冠绝海内,独步天下。时人形容:“连衽成帷,举袂成幕,摩肩接踵,挥汗如雨。”至秦末汉初,临淄虽已是明日黄花,不如往昔,但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历经千年风雨的齐都临淄,仍然城高池深,气象雄阔,不失大都市气概。
  城外原野上,春寒料峭,西北风卷起漫天黄尘,从华北大平原上掠过,阳光为之昏昧。楚霸王项羽率领20万大军屯兵坚城之下,围攻已有月余,然屡攻屡挫,至今仍不得其门而入。
  这一日,楚军再次列阵准备攻城。阵前一人威风凛凛。身高八尺,重瞳板肋,刚髯阔口,要手提一杆碗口粗细,长一丈二尺九寸,重129斤巨型盘龙虎头戟,跨下乌骓马。披乌金铠甲,此人正是有“力拔山兮气盖世”之称的西楚霸王项羽。霸王骑马来到城下,瞳孔中燃起熊熊烈火,仿佛要烧毁眼前这座坚城。霸王提气对城上高喊:“请齐相田横答话……”
  城头上一中年男子依垛口而立。该男子三十余岁,身高七尺开外,身着紫袍,腰悬长剑,一双朗目,如泰山般厚重深沉。两道疏眉,眉心中一颗黑痣,自有一种渊停岳峙不怒自威的高贵气概。此人正是齐相田横。
  田横两侧各站着一黑一白两个青年卫士,黑的莽壮,白的清秀。黑衣卫士名叫傅义,白衣卫士名叫司杰,二人乃田横贴身卫士。另有五百名青衣剑士沿城头一字排开。各具勃勃英气。只见田横对着城下项羽略一拱手,含笑问道:“项王有何吩咐?”项羽:“田相,素闻君乃世之豪杰,爱民如子,深得齐人之望。人云大丈夫应识时务。如今我已荡平三齐,君困守孤城,内无粮草,外无救兵,不如早日归降,我封你为齐王如何?”
  田横双眉微挑正色道:“项王此言差矣。俺大齐自周武王封太公望于此,享国已有千年,根深蒂固,岂不闻‘百足之虫死而不僵’,当年燕国乐毅下齐七十二城,仅余即墨一地,俺先王田单仍能以火牛大阵破燕复国。何况俺今日尚有劲卒十万,良将千员,岂有俯首称臣之理。况且汉王刘邦已率兵56万,直取你老巢彭城,你自顾尚且不暇,何言取俺临淄。俺劝你还是早日退兵去救彭城,以免偷鸡蚀米之祸,”
  项羽闻言大怒,将手中画戟朝空中一举。顿时间,楚军阵中鼓声如雷,杀声震天,无数楚军手持刀剑,推着云梯向城下攻来。城头上,田横拔出腰间长剑向前一挥,无数箭矢如雨点般向楚军射去。楚军毫不退却,依旧向前猛冲。越过护城河,将云梯搭在城墙上,手举刀剑盾牌蚁附登城。城头上田横指挥军士用滚木擂石向下砸去。部分楚军登城与齐军展开肉搏战。只见田横大喝一声:“随俺来!”挥舞手中长剑向登城楚军扑去,傅义、司杰与其他五百青衣剑士皆长剑出鞘,随后跟进。一时间,只见临淄城头,剑光缭绕,剑气纵横,惨呼声不时响起。田横身如猛虎,剑似游龙,瞬间就刺倒十来个楚军,但都不是致命之处,只是令其伤残而已。其余数百登城楚军在傅义、司杰及其他五百青衣剑士的攻击之下,刹那间或死,或伤,或俘都失去了战斗力。攻城楚军气势为之一夺,不禁后退。城下督战的霸王项羽,见此情景,目眦欲裂,抢过一面特大号牛皮盾牌,正要亲自上前攻城,忽听得马蹄声响,一个苍老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大王,且慢,有紧急军报……”项羽回头一看,一个七旬老人,手持竹简骑匹白马正向他赶来。那老者不是别人,正是手下谋士亚父范增。
  范增来到项羽跟前,举着手中竹简对项羽说道:“大王,且慢攻城,刚接到彭城快报,你看……”
  项羽接过竹简,展开一看,顿时面色大变,转身对中军官钟离昧吩咐道:“鸣金,收兵!”楚军阵中顿时响起一片锣声。攻城楚军纷纷掉头后撤,项羽亲自押阵断后,楚军有条不紊地向后退去。
  城内城墙下马道旁,躺满齐楚双方死伤的将士。一美妇荆钗布衣正带领一众妇人给双方受伤将士清洗包扎伤口。尽管是楚军伤兵,那美妇也是一视同仁,尽心救护。
  城头上,满身血污地傅义看到楚军退去,急不可耐地对田横叫道:“主公,楚军退了,赶紧出城追杀吧。”
  田横望了一眼撤退中的楚军,正在思忖间,旁边一青衣剑士老者摇摇头道:“主公且慢,楚军虽退,但旌旗不倒阵伍不乱,况项羽亲自断后,俺军不可轻动。”
  田横点头道:“计叟君说得是,楚军攻势虽挫,但并未衰竭,突然后撤,其中必有缘故,俺军还是以静制动为好。”
  田横转头对司杰吩咐道:“你将受伤被俘的楚军好生医护看待,已死尸体洗净包裹起来,到时与俘虏一并送还楚军。”
  傅义叫道:“主公何必如此,俘虏一并杀了,岂不省事。”
  田横摇摇头:“不可,杀俘不祥,我田横岂能作此不仁之事。”
  田横见楚军已经退远,遂从城头沿着马道下城。马道旁那美妇见田横下城,急忙上前跪下施礼,口称:“夫君,可安好?”
  田横急忙上前扶起:“夫人,俺没事,劳你受累了。”
  原来那美妇是田横结发妻子姓姜名懿,近一个月来,每逢楚军攻城之日,姜懿都率领城中百姓到城下送食送物,救死扶伤,极大地鼓舞了守军士气。田横内心也非常感谢这位贤内助。此刻,田横握住姜懿之手吩咐道:“夫人,你要将楚军死亡将士尸体洗净,用白布包裹好,明日好送还他们。”
  姜懿点头道:“不劳夫君交代,妾自然会妥善处理。夫君征战劳乏,还请早点回府歇息。”
  田横微微点头,带领众人朝城中走去。
  夜月如钩,四野蛙鸣,草丛中春虫求偶,一片唧唧之声。本该是“东方未明,颠倒衣裳”之良辰,可惜人间杀伐正酣,黑夜反成了谋略攻取之良机。
  临淄城外楚军大营中。项羽正在军帐中召开军事会议,研究当前形势。项羽面对地图,展开竹简军报,环视帐中诸人沉声道:“今日接到紧急军报,刘邦领五路反王,率领56万军马,已经占我彭城,眼下我军屯兵坚城之下,进不能取,后方都城又已失陷于汉王,诚所谓腹背受敌进退失据,不知诸君有何对策?”
  众人一时间皆沉默无语。大将龙且站起道:“大王,刘邦现在羽翼渐丰,已隐然成了天下反王首领,实在是心腹大患,我看还是先撤军回救彭城,先把刘邦灭了再说,至于齐国田横区区之辈不过是疥癣之疾,其人守成有余,进取不足,并无与我争夺天下的实力与野心,不足为患。待扫平刘邦,再回头收拾田横不迟。”
  大将钟离昧点头道:“我赞成龙且将军的意见,先撤军回救彭城,再回来灭齐。”
  项羽望向亚父范增与他相视一笑:“亚父,你意如何?”
  亚父微微颔首笑道:“二位将军说得不无道理。但是,你们只知其一不知其二。当前刘邦确实已成为我军心腹大患。当年咸阳霸上鸿门宴之时,因霸王一时之仁没有除掉他,遂有今日之祸。可是刘邦今日之举早在我们意料之中。刘邦一出三秦,我与霸王就定下引军入鷇之计,把彭城先让给他,刘邦此人贪财好色,一入彭城,看到那么多宝货美女,肯定得意忘形,耽于酒色,我们正可乘此机会一鼓灭之,省的劳师远征。然而汉王易除,齐之田横却除之不易。田横此人与刘邦相反,轻财好义,弘毅宽仁,深孚众望,手下五百剑士尽皆齐鲁豪杰,实在不容小觑。如今我军欲回击刘邦,实不可全军尽撤,必须留下部分军队,以防田横袭击我军后路。”
  项羽点头道:“亚父说得是,我军回兵彭城,须提防齐人扰后。”项羽指着地图进一步说道:“现刘邦占据彭城,派樊哙、灌婴等率军十五万北上滕县一带防止我军南下回救彭城。我军可分为三部。一部可打我旗号,佯装南下救援彭城,吸引汉军主力;一部留此防止齐军逆袭;我亲自领三万铁骑绕道西北,自胡陵、萧县一线自西向东千里奔袭,从汉军侧背断其后路进击,定可生擒刘邦一鼓荡平汉军。”
  龙且担心道:“刘邦号称56万人马,大王只带三万人马,是否少了点,可否多带些人马前去?”
  项羽豪气干云地一挥大手哈哈笑道:“刘邦人马虽多,尽是乌合之众。我楚军虽少,却尽是江东子弟以一当百的精锐之师……”
  项羽端起酒觥,重瞳如电,须髯尽张,朝诸人一举,仰面而尽,豪迈地说道:“待我破敌之后,再回来与诸君痛饮!”
  临淄城内,齐王宫大殿中烛光如炬,数百盏青铜豆形灯将大殿映照的内外通明。田荣幼子田横之侄现齐王田广(小名麒麟儿)、齐相田横也与手下剑士商议军情。
  田横手持军报对众人道:“接汉王密报,现汉军已经攻占楚霸王都城彭城,准备与俺军东西合进一举灭楚。你等有何见解?”
  傅义一拍大腿:“好啊,俺们被项羽小儿压在城里受了一个月的窝囊气,早该打出去,解解气才对。”主公,你就下命令吧,我们何时出击?”
  座中一清癯老者站起来道:“不可,不可,此时出击,时机未到,万万不可轻举妄动……”话未说完,傅义不满地打断他道:“智伯,你也太多虑了,眼下项羽腹背受敌,正是灭敌良机,怎么是时机未到?”
  田横一摆手:“傅义君,你让智伯君把话说完。”
  智伯拈须微笑道:“相国,眼下项羽虽然面临腹背受敌之不利境况,但楚军生力军尽在此地,并未受到太大损失。彭城失陷,项羽必然回援,楚汉之争,胜负未知,俺们只要坐山观虎斗,然后顺势而为徐图进取即可,不必贸然轻举妄动为他人火中取栗。”
  田横点头道:“智伯君所言极是,我也是如此想法。霸王老巢被端,一定急于收复,撤兵回救是必然之举。虽然胜负难料,但楚汉之间势同水火,已成一山不容二虎之势,刘项之争已是天命之争,必然会长久斗下去。俺们齐国目前虽不足以与刘项争天下,然二虎相斗,必有一伤,我等且坐观成败,从中渔利,其后安知天命之所归乎?眼下项羽为防回军之际我军从背后袭扰,当面楚军不会尽撤,仍然对俺们造成很大压力,为消除楚军压力,我打算……”
  计叟急问道:“主公意欲何为?”
  田横双眉一挑,冷静地答道:“俺准备出城劳军!”
  傅义吃惊道:“劳军?主公你要劳什么军?”
  田横微笑道:“俺准备出城慰劳楚军。”
  众人闻言尽皆失色。智伯惊道:“主公何欲如此?”
  田横笑道:“当年郑国商人弦高贩牛途中,遇见准备偷袭郑国的秦军,弦高情急智生,以12只牛前去秦营,谎称郑国国君知秦军远来,军旅劳乏,特派他携带牛酒前来劳军。秦军将领见此,知郑国已有准备,偷袭无望,遂引军而还。这就是著名的牛酒退兵之事。俺欲效法弦高以牛酒退去楚军。”
  计叟摇头道:“当年弦高不过一普通商人而已,退军不成,死不足惜。主公如今一人系国之安危,岂可轻涉险地,万一有个长短,齐国危矣。况且即使劳军楚师,彼也未必肯退。”
  田横摆手道:“你等不必过虑。现在项羽心在彭城,不在临淄。其实巴不得与俺讲和。此刻与他议和,解除他回兵彭城的后顾之忧,正是他求之不得之事,何况俺携牛酒前去,显示俺城中粮草充足,守备无忧,项羽见屯兵此地攻城无望,彭城事急,一定会与俺构和。如此则俺齐国可安。”
  智伯说道:“既然如此,老夫愿意代主公去楚营走一遭,主公决不可亲自前往。”
  齐王田广带着哭腔拉着田横的衣袖说道:“叔叔不要去项羽那儿,还是让他人前去好了。”
  田横抚摸着田婴的头说道:“麟儿不要为俺担忧,俺不会有事的。”
  司杰手握剑柄站起:“主公,既然你一定要去楚营,那么俺愿意一同陪主公前往。”
  傅义跳起:“司兄弟说的对,算我一个,我也愿意随主公前去。”
  其他人也都站起,纷纷表示要与田横前去楚营。
  田横沉思片刻摇摇头:“俺此去楚营,不是去厮杀,而是去议和,用不着带这么多人去,还是司杰君随俺前往足矣。即使有事,俺二人可有个照应,傅义君可领一只兵马暗中在后跟随,以防万一。其余诸君可留在城中,辅佐大王守城就好。”
  田横吩咐计叟道:“你等即去准备牛酒,带上楚军俘虏以及洗净包裹好的楚军尸首,俺即刻出城前往楚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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