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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昨天的报纸？”
老头和房如井聊天的时候，手上的纸张也就放在了木桌上。房如井定睛一看，发现这封面上居然是落著昨天日期的报纸。
报纸在这个时代可是个稀罕物，一般只出现在核心区。房如井刚进门的时候还以为是老头珍藏多年的仕女图。
房如井犹然记得之前林三淘到一份半年前报纸的得意情形。
“林三，你今天怎么了，怎么笑的那么不怀好意。”
“嘻嘻嘻，你懂什么，我这叫高兴，我和你说，我今天在安吉区淘到了一份半年前的报纸，这玩意你见过吗？”林三挤了一下房如井，得意道。
“见过啊，话说你又不识字，花这冤枉钱干嘛？这玩意既不能吃又没什么用。”
“啧啧啧，这你就不懂了吧，你想想，我那往人多的地方一坐，这玩意一淘，一股文化人的气息不就扑面而来了吗？那妹子还不得被我折服，乖乖投怀送抱？”林三不以为意，一副觉得房如井没见过世面的样子。
“再说了，这东西可是好东西啊，到时候或许还能传给我儿子呢？”
房如井叹了一口气，“哎，那你花了多少天的工钱。”
林三得意的竖起三个手指，“不多，不多。”
回忆截止于此，房如井疑惑的看着老头，这东西在贫民窟可不常见啊，莫非......
“你看着我干嘛，我这是高效转移资源以达到最合理利用。”老头被房如井一直盯着，觉得有点不好意思，挺起胸膛，理直气壮的说道。
果然！这老头又闲不住了，不知道在哪里搞到了这一份报纸。
在房如井认识他们开始就知道，老头年轻的时候不简单，一招妙手空空从不失手就已经能够看出端倪。房如井之前能够顺利偷到庞广的钱包也是多亏了老头平时教他的几招散手。
房如井也总算是知道为什么花奶奶今晚态度不善了，很早之前花奶奶就不允许老头再出去做这个行当了，毕竟人在河边走那有不湿鞋，更何况人老之后各种身体机能下降，很容易会被人发现，奈何老头技痒难耐，经常都会出去拿点小东西回来。
这也是他们俩日常吵架的重要原因之一。
房如井没有说话，只是一直盯着老头，老头的脸皮受不住了，拿起桌面上的报纸往房如井怀里塞，一副我这样做都是为了你好的模样。
“这次可不一样，外面发生大事了，简直和你息息相关，我这不是为了让你了解到最新的信息吗？”
骗鬼呢？
房如井撇了撇嘴，拿起老头丢给自己的报纸，一股墨香伴随着纸张的清香扑面而来，这股好闻的味道让房如井情不自禁的深吸了一口气。
在福利院的时候有简单的识字教育，加上花奶奶也教过他一些常见文字，所以房如井比常人幸运的是，他能够粗略读懂大部分的文章，光是这一点，房如井已经超过了绝大部分人。
无论在那个时代，获取知识都是需要付出昂贵代价的，那是只有少数人能够拥有的，有关特权的东西。
报纸上斗大的黑字跃然出现在房如井的眼中，【腾国北方发生惊天巨响，疑似晶能矿爆炸】，【夏府府主夏天寒应邀赴天罗教廷访问】，【H市拟建晶能分塔】
.......
这些和自己有什么关系？
房如井脸黑了好几度，这个时候他还怎么会意识不到，他被眼前这个可恶的老头耍了。
“哎呀，房小子啊，外面的世界比你想象中的还要精彩，多了解一下，总没坏处的。”老头意味深长的笑道，仿佛一个历经世事的长辈在诚诚恳恳传授不成器的晚辈自己仅有的心得，让他能够少走点弯路。
我信你个鬼啊，你个糟老头子。
换做是花奶奶的话，房如井就信了，但老头这幅嘴脸房如井早就已经免疫了，每次他坑完自己之后摆出一副我坑你是为了你好的表情，经常气的房如井牙痒痒。
“行了，给你个报仇雪恨的机会，那么久没来我都手痒了，杀两把。”老头摆了摆手，从抽屉里拿出两个木盒，小心翼翼的放在桌面上。
在没传到老头手上的时候，这两个木盒就已经历经沧桑，四周有着数十道不同程度，不同来源的伤痕，刀劈，剑刺，还有传统火能武器留下的弹坑，火焰灼烧的痕迹。但老头却对其极其爱惜，每天都会用半湿的抹布擦拭一边，再用干麻布吸手，整个盒子表面不沾一丝尘埃，昏暗灯光下甚至还有些光滑发亮。
盒子里装的是一副源自于黑暗时代的卡牌游戏，名为黎明将至，整套有三千张卡牌，三类九系，即魔兽，道具，技能三类，水火风土光暗时空诡九系，三类九系相生相克，构成了这个游戏的基本框架。
两人各从三千张牌组里抽取七十二张牌，并将顺序打乱，组成自己的卡组，每回合抽取四张卡牌，具有三点行动点，越是厉害的卡牌，所需行动点便越多，高等级的妖魔更是需要多个低等级魔兽献祭融合才能出来，如何在使用有限行动点的同时构建有力阵容击败对手和确保自己如何不会被提前击败之间寻找最优解是这个游戏最值得思考的事情。
然而这个游戏里从来都没有最优解。
没人知道你这把会不会被幸运女神那个浪蹄子看中，正如你永远不知道你下一张卡牌是什么。
就是因为其具有丰富的未知性和高度的可玩性，黎明将至自诞生以来，从黑暗时代到晶能时代，没有任何一个娱乐项目能够与之媲美，无论在市区还是贫民窟，你都会发现有无数人为他疯狂。
贫民窟里最热闹的地方永远都是牌室，买不起黎明将至的众人在劳累一天之后，最大乐趣就是围在牌室里面看着别人玩。在旁边出谋划策，指点江山，激扬文字，好不疼快，常常一场对局里面，两边能有几十人在旁边观看。
在这里可没有观棋不语真君子的说法，那场面简直和菜市场有的一比，两个理念不合或者输不起的人大打出手的事情也并不是少见。
曾经有人戏说，或许在这个世界，唯一能够拉近人与人之间距离的，忘却阶级身份的，只有黎明将至，也只能是黎明将至。
“来，杀两把，我要把你杀的片甲不留。”房如井也是黎明将至的资深牌友，再加上想要报复前几次老头对他的戏耍，兴致一下子就上来了，在一旁摩拳擦掌，蠢蠢欲动。
两人很快就摆好棋盘，组好卡组，抽到了自己的基本牌。一场游戏的顺利与否，与自己的基本牌有着很大的关系，房如井这把运气并不是很好，抽到的都是较高等级的魔兽，没办法第一时间放在场上。
“嘻嘻嘻，我这把天胡开局。”老头满脸的高兴，对抓到的基本牌很是满意。
“真巧，我也是，第一把就抓到了一手好牌。”房如井不动声色，脸色平静，丝毫不露破绽。
“哼，等一下就有你哭的时候！”老头鼻孔里出气，把一张卡牌放在桌面上，“出来吧，三级妖魔，幽冥炎魔！”
“技能，黑暗庇护！”
“道具，守灵之铠！”
老头陆陆续续又放上了两张卡牌，三个行动点直接被他一次性用完。
“没想到这老头真的是天胡，上来就是前期极其强势的阵容。”房如井脸上变的有点不好看，哪怕他现在有能够放下去的卡牌，现在也只是当炮灰送。
“先放你一马！”好在第一轮的伤害不算疼，房如井还能接受。
“小子，我早就看出来你这是外厉内荏，乖乖认输吧！”
“哼，现在说这些还太早了，小心乐极生悲！”
房如井也不示弱，两人很快就进入状态，开始一轮又一轮的战斗。
沉浸于厮杀的两人就连花奶奶洗好了落桑果进来都没发现，见怪不怪的花奶奶无奈的摇了摇头，只好拿出部分落桑果分别放在两人的身旁。完成一系列动作后，花奶奶坐在老头旁边，腰板挺直，双手放于大腿上，安静的观战。
房如井下意识的从旁边拿起一颗落桑果放入嘴中。
下口的瞬间，落桑果的汁液迸射到舌尖，一股苦而涩的味道溢满口腔，房如井神色如常，继续咀嚼着有点坚硬的果肉，待到果肉被咀嚼的稀碎，苦涩的汁液让人体唾液腺下意识的分泌出大量唾液，在唾液的作用下，苦涩慢慢褪去，一丝甘甜在宛若漆黑夜晚的第一缕阳光，冲破束缚，宣告着改变。
苦尽甘甜，房如井贪婪的吞咽着口腔内的唾液，越是吞咽，越是甘甜。在平日只有粗粮馒头的食材里，这份强烈的味觉刺激更显得珍贵，更震撼灵魂。
房如井久久回味，直到口腔再无味觉后才依依不舍的拿起下一颗落桑果，放入口中。
“一级妖魔，雪猿。”
房如井看着自己只有一滴血的生命值，不紧不慢的吐出落桑果核后，把桌面上三张二级妖魔翻面，从手牌中里抽出一一张卡牌，放在桌面上。
“一级妖魔，封魔天使。”
“道具，重置。”
“一级妖魔，笑脸鬼将。”
“再见，游戏结束了。”
房如井忍了好几个回合，终于轮到他大杀特杀了。上一轮没有用剩下的行动点是可以存储起来的，但最多不会超过五点，而重置的效果是能够重置回合开始前的行动点，那也就说，他足足拥有十点行动点！
前面的默默无闻，皆是为了这一刻的一鸣惊人！
还有十六滴血的老头血量瞬间见底，原本还在洋洋得意准备迎接胜利的老头愣了好久，满脸的错愕，好久都没有反应过来。他怎么都没想到，为什么房如井能够绝地反杀。
剧本上面不是这样演的啊！
“你一直都藏着那张道具卡没用是不是！”过了很久，老头脑子才转过弯来，他自己从一开始就被房如井耍了，从第一回合就开始踏入了房如井编制好的陷阱里！
房如井第一手的基本牌里绝对是有着不止一张的一级妖魔卡和那张道具卡！所以房如井在一开始就想要剧本来诱导他，让他轻敌的提早摆出真正的阵容，而房如井却不停的用炮灰消耗他的骨干，当时还在兴头上老头根本就没有在意，等到他注意到的时候，已经为时已晚，一锤定音！
“哎呀，被发现了。”房如井不置可否，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露出一副憨厚的表情。
然而就是这幅表情让老头更加不爽了，房如井这种憨厚的表情就像是小孩子做了坏事被发现之后露出毫无歉意略带戏谑的笑容。
这简直就是比嘲讽还要嘲讽啊！
“我不服，再来一把，刚刚是我大意了，这次我一定要把你杀的屁滚尿流！”老头嚷嚷叫道，恨不得马上开始狂虐一把房如井。
“嘻嘻嘻，人生可没有再来一次喔，不好意思，今天累了，下次一定，下次一定。”房如井学着老头教训他的语气，强忍着笑意拒绝了。
在什么情况下一个人是最难受最憋屈的呢，就是在明明快赢了的时候被人莫名翻盘，想要再来一次一雪前耻，结果却没有下一次。自以为一切都在自己把握之中，但事实上却像个傻子一样每一步都落到别人的算计中，那种智商被碾压的耻辱感，简直炸裂。
“啊啊啊，气死我了！气死我了！”果不其然，老头都快被气的七窍生烟，边摆着卡牌边拉着房如井的衣服催促他，“快点和我打啊！我不服啊！”
“不了不了，我好久都没和花奶奶聊天了，我要和花奶奶好好聊会，您说是吧，花奶奶。”房如井朝着花奶奶挤了挤左眼。
“就是，我们婆孙两好久没聊天了，你一边呆在去。”花奶奶会意，推开老头，拉着房如井让其做到自己的身旁。
“哼，你们两合起伙来欺负我，不玩就不玩，又不是输不起！”老头哪里还看不出来这两人已经达成默契，今晚是不可能再挽回面子了，冷哼了一声之后，拿起桌上的报纸就往墙壁的一边靠，不再看房如井两人。
“谁叫你平时总是欺负小房，这下遭报应了吧。”看着老头生闷气的模样，花奶奶捂着嘴咯咯笑道。
老头没有搭理花奶奶，双眼盯着眼前的报纸，就像是盯着仇人一般。
见状，房如井和花奶奶也就没有再刺激老头，两人随便聊着这段时间发生的事情。房如井的生活虽然平淡，但对于足不出户的花奶奶来说还是很精彩的，听的花奶奶连连点头。
花奶奶在言谈上有种别样的淡然优雅，无论是自己说话还是听别人诉说，在贫民窟中都宛如黑夜中萤火虫，格外与众不同。
房如井很早就猜测花奶奶是贵族出身，甚至脑海里已经编制好了一段贵族小姐和贫民窟浪荡子为追求真爱而远走天涯的浪漫爱情故事，唯一让房如井不解的就是，也不知道是老头哪点吸引了花奶奶，不然整个故事就完美无缺了。
“看什么看？哼！”感受到房如井疑惑的眼神一直盯着自己的老头感到一阵恶寒，放下报纸，反瞪回去。虽然他不知道房如井在想什么，但是总感觉不会是好事。
“没什么，我看外面的夜空呢，刚刚下完雨之后的夜空还是挺好看的啊。”心虚的房如井下意识的看向窗外。
老头一脸的不相信，“外面有什么好看的，黑乎乎一片。”
“谁说的，你看！”房如井煞有其事的指着窗外的一个地方，“你看这多漂亮！”
“真的假的？”老头将信将疑的放下报纸，伸头望向窗外。
虽然刚刚下过暴雨的天空洗刷了烟尘，空气变得清新了不少，原本压抑的乌云也被一扫而空，但依旧改变不了高阔的天际上夜色蒙蒙。其实老头没说错，哪怕是下了雨之后的夜晚，天空还是依旧这样的沉闷无聊。
老头意识到自己再次被房如井戏耍，正当想要起身打他一顿的时候，耀眼的光芒划过天际，沉沉夜色如同黑色的幕布被划开了一道重重的口子，所有人丢下意识的被其所吸引。光芒的终端，是一团看不清形状的火球，依靠强大动能撕开沉重的空气，燃烧嘶鸣的炸裂声响彻整个天际。
此刻，万物皆静，天空中那颗不知名火球成为了唯一的主角，他绚丽而夺目，肆意的向世人展现他无与伦比的身姿，那有别于的晶能塔幽蓝光芒，有别于其的冷淡死寂，那橘黄色的火焰，明亮的光芒，让房如井想起另一个名词。
太阳。
夜空中转瞬即逝的太阳。
“那是什么？”房如井呆呆的问道。
他仿佛被什么东西狠狠的重击了一下，在他二十年的人生中，房如井从没见过眼前的景象。
“流星，那是流星，流星......”花奶奶失神的回答着，嘴中不停喃喃重复着这个词语。
老头刚刚起身弓着的身体如同瘫痪了般无力躺坐在椅子上，神情落寞而慌张，浑浊的泪水沾满了被时间留下刻痕的脸庞，如同一个找不到回家路的孩子般无措，苍老的声音带着清晰可见的悲怆和倔强。
“不，那不是流星！不是！”
“那是一个时代的结束啊！一个时代的结束啊！”
“那个最好的时代再也回不去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