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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说巴士 / 丹青沉雪录 / 第六章 鹘儿卿卿

第六章 鹘儿卿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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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亲眼见到祖父坠下城楼的顾煦,竟不知自己如何从高高的树下攀将下来的,她顾不上周身疼痛,跟着树下的人群左突右撞,向着孤客李砚博跟她比划的地方跑去。
  原来,李砚博方才抱着顾老先生临走之时,对着藏身树上的顾煦比划了一个“船”的手势,说的正是自己要先将顾穆老先生带回到他与顾煦来时的那艘破船之中。一来怕顾煦见祖父伤重,情急之下暴露行藏,徒增危险;二来自己一人带着重伤的顾穆老先生,不免与城楼众多兵勇一番缠斗,即便是最坏的结果,自己不敌,失手被擒,顾煦只要能向着十里地外的破船方向去,自己也已做好了让顾煦远离这个是非之地的安排。
  果然没有让李砚博失望,顾煦虽先天失聪,多靠眼睛搜集信息,加上又是自幼习画之人,练就了一双有着惊人洞察之力的眼睛。一箭之地,她目力观微如炬,见李砚博手势打出,当即明白他的意思,也知道祖父伤重,那不知姓名的兄台带上自己恐怕更加累赘,心里只想尽快与祖父相见,即便此时五内俱焦,也不敢出声痛哭,只是暗中默默点头。待城下看热闹的百姓尖叫逃散时,自己趁乱从树上连溜加蹭的滚落下来,手上脸上都被树枝划出累累血痕,脸上泥、泪、血混在一起,被凌乱的头发半盖住,混乱中也看不出那让人惊艳的容颜。
  顾煦这边还不及得跑出两里地,身后追上来一个比自己高出一头、年纪大不了多少的“少年”,只见这“少年”微曲的头发黑中略带一点棕红,阔额耸眉,颧骨突出,鼻梁高挺,双腮凹陷,脸色青白,不尽似中原人的小脸上,一双圆瞪的大眼睛上下打量着自己。
  两人脚上都不停下,一个更加努力的跑,一个更加努力地追。见顾煦毫不理睬自己,那大眼睛的“少年”伸手抹了抹顾煦的头顶,凑到手上闻了一下,自顾自的点了点头,倒着身子跑到顾煦身前,面对着顾煦,一边跑一边跟她说:“喂!你跟我走,我三弟说你得跟我走。”
  顾煦看到他的唇形,心道:“何来登徒子,祖父等我,不与他啰嗦!”于是也不计较这“少年”刚才摸了自己顶发,只是横跨一步,准备从侧边继续向前疾跑,谁料那倒着跑的大眼睛“少年”,早有预料的与她同时迈步,一个进着横跨,一个退着横跨,一步下来,两人还是正前正后的对着面跑着。
  大眼睛“少年”又对着顾煦喊道:“喂!你怎么不理我!我三弟呢?”
  顾煦心内此刻唯恐要与祖父和孤客大哥生离死别,再不能相见,见这“少年”纠缠,五内之间“腾”的冒出一股邪火,旋即蹲下身来捡了一块石头,向着身前的“少年”砸去。
  “少年”轻巧的闪身躲过,见顾煦这一石头也没拳着力,颇有些凶狠的意思。“少年”的好斗之心也被激起,撇一撇嘴,道:“呦呵!打我?来呀!再打呀!看你能不能打中我!”
  顾煦见他一幅无赖神色,又狠命丢了几块石头,都没打中,只能又急又怒的继续向前跑去。
  大眼睛“少年”虽然脸上依然无赖嘻笑,但是也被这几块石头丢的心里意气难平,伸脚在顾煦小腿上轻轻一绊。正在向前疾冲的顾煦难以平衡,一个踉跄就扑抢到地上,因跑的太快,扑倒的势头太猛,以致倒地之后连翻了两个跟头。
  大眼睛“少年”见顾煦摔得狼狈,不禁得意的拍手大笑。只见顾煦摔完之后,迅速起身,身上的尘土拍都不拍,也不做声,只是咬紧下唇,更加卖力的向前跑去。她未曾察觉在两个跟头翻滚之间,孤客李砚博的画像从她这身松垮的农家男装怀中掉落出来,被身后的大眼睛“少年”捡了起来。
  那“少年”捡起画像,在顾煦身后喊道:“喂!你东西掉了!”,他哪里知道顾煦失聪,根本听不见,只道她不理他。兀自打开画像观瞧,一见画中之人,“少年”陡然吃惊,追上顾煦,一把拽住她胳膊,大声问:“我三弟在哪里?”
  顾煦被他一拽之下,没来得及看他唇语,只是一眼瞥见大眼睛“少年”手上的画像,当下摸一摸怀中画像果然不在,劈手便去夺那张画像。
  “少年”见几次三番问她话,她不但不答,还来夺自己手中三弟画像,也是心头怒起,用力在她肩头推了一把,“少年”本就高出顾煦一头,虽然长的瘦削,手上力气却是不小,这一推,直把顾煦推出两三步远,仰面重重跌到地上。
  顾煦摔出去虽臀先着地,但随即背部与头部也是重重撞到地上,撞得顾煦意识一瞬空白,眼前一片漆黑中金星乱闪,脑中鼻腔喉头僵疼不已。在这一瞬间,顾煦睁着眼睛望着天空,心想:”刚刚祖父就是这样从高高的城楼上掉下来的,祖父得摔得多么痛啊!肯定特别痛啊!祖父他老人家吐了好多好多血,现在他还好吗?“
  顾煦心中一想,现下祖父和孤客大哥正生死未卜,那艘破船又仿佛与自己相隔了千山万水般遥远。一时绝望迷惘,心痛难忍,就这样躺在地上,仰面嘶声嚎哭起来,哭声凄厉悲恸,双手在身侧不停地用力捶打地面,没几下手上便血肉模糊一片。
  大眼睛“少年”没想到自己一推,这个农家打扮的“男孩”竟然反应这么大,哭得仿佛受尽了天下的委屈一样,直有点吓人。“少年”被顾煦吓得有点不知所措,只是捏了画像,愣愣的站在一边,也不敢吱声。
  忽听到顾煦倒抽几口,紧接着没声儿了。大眼睛“少年”走上前去,小心踢了踢顾煦,见是哭得太厉害,背过气去了。又伸手在她头顶抹了抹,把手凑鼻子上闻了闻,说:“没错啊!是三弟的标记,管他呢,先绑回去等到三弟再说。”
  于是,大眼睛“少年”在路边薅了些藤蔓,把哭被了气的顾煦双手绑住,扛到肩上,也往那小村子外的破船跑去了。
  这大眼睛“少年”是谁?原来是孤客李砚博当年在军中拜下的义兄——吴鹘儿。
  吴鹘儿,其父曾是战乱中躲进昆仑山中的洛阳商人,其母却是他父亲从西域贩卖回来的“奇货”——西域美人。
  吴鹘儿还尚未出生之时,已在昆仑山中躲避战祸半年有余的吴父探听到山下祸乱已毕,当即大喜,收拾行装准备下山返回洛阳。其时吴鹘儿的母亲,已身怀六甲,孕肚已显,吴父一则觉得“奇货”已不再是处子之身,可居价值不再,带回中原也无甚用处;二则当时中原人纳西域女子为妻为妾却是遭人耻笑,西域女子只是如同狗猫爱马般的玩物,并不当人来看待。吴家虽是商贾之家,但也在东都稍有头面。何况日后吴家长子,乃是西域女子所生的“杂种”,更是族门大大的耻辱。于是,吴父与商队一行,径自下山,吴鹘儿的母亲拖着身子,追出百里,被几次劝戒、呵斥,仍哭着紧紧跟随商队,最后被打折了一条腿,才眼见着吴父一行离去。据说,后来吴鹘儿的母亲是被昆仑山上隐修的小道童发现,救回道观,待到吴鹘儿一生下来,他母亲就跳崖自尽了。
  算下来,吴鹘儿年岁比之李砚博,还要长上十岁,因天生少年面容、少年脾性,又经年养在道观之中,直到二十岁,还尚且不知世事、一派天真。也就是在吴鹘儿二十岁这年,昆仑山上雪崩频发,某日打柴归来的吴鹘儿再也寻不见生长于斯的道观,大哭之后,下山途中,被路过的陇右李家军撞见,见他一双长腿于陡壁峭崖间如履平地,诱到近前交谈后,发现此子竟心性单纯至斯,遂收归麾下,给了军中传令兵的差事。
  李砚博十二岁,被夺姓罚入军中之后,身上五十家法的重伤,加上淋雨伤寒之证并发,军医无策,李砚博小命几乎不保。吴鹘儿心悯他如同自己一样,被父母抛弃无依,便在每日往来各营送信之余,顺便到山中寻草觅芝,用道观中师父教的方法,治好治坏不论的乱治一通,竟也将李砚博从鬼门关拉了回来。
  自此,李砚博、吴鹘儿二人之间格外亲厚,吴鹘儿教习李砚博轻身之法、追踪之术;李砚博则用一身蛮力,威吓军中惯于欺侮吴鹘儿的军痞。因李砚博被义父丹塔赐字“复之”,遂有“复之近近,鹘儿卿卿”的戏谑之语传与军中。
  却说此时,吴鹘儿将顾煦扛在肩上,顷刻之间行了五六里地,眼见那小渔村隐隐出现在前面。被扛在吴鹘儿瘦削又不甚宽阔的肩膀上的顾煦,被一阵胃腹间的剧痛惊醒,吴鹘儿突出的肩骨正好刺在顾煦两肋中间,颠簸间,剧痛不止。
  顾煦刚一转醒就伏在吴鹘儿背上干呕不止,猛然感到双手被缚,惊怒之下,一边干呕一边拼命挣扎踢打。
  吴鹘儿被踢打得有些气愤不过,找了道旁一处软厚的草丛,将顾煦甩在地上,薅了地上的藤蔓,结结实实的又给顾煦浑身上下捆了个动弹不得,又薅了些软草,团成一团塞到顾煦嘴巴里。说道:“你这坏小子实在是招人心烦!要不是看你身上有三弟做的记号,才懒得管你!我先去看我三弟回来没,你就先在这儿待着吧!”说罢冲着顾煦做个鬼脸,细心盖上草从,径自走了。
  顾煦不知自己晕了多久,现下被一个疯癫的少年绑的周身不能动弹,扔在不知身在何处的草丛中,想到不知生死的祖父和孤客大哥,又含着草团呜呜大哭起来,边哭边发了狠的挣扎,直到双手双脚被绑的地方,藤蔓勒进细嫩的肉里,鲜血淋漓,也不肯止歇,继续如一条垂死的金鱼一般,拼命扭动挣扎。
  不多片刻,顾煦见有人猛地拨开草丛,一手将自己抄起,正要抵死挣扎,却见那人正是满目焦急担忧的孤客大哥,顾煦一刹那的泪,有如决堤之水奔涌落下。
  李砚博急急取出顾煦口中已嚼咬的不成样子的草团,掏出匕首挑断已缚进皮肉的藤蔓,一边抱起顾煦,一边足下如风的飞奔向不足两里地的破船,口中说道:“别怕!我带你祖父回来了!咱们这就去见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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