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废城

　　大漠沙如血。
　　夕阳已经即将陷入远处的沙丘，喷薄而出的光芒将整个地面染成一片赤红。
　　太阳在微微有些扭曲的空气中缓缓下坠，大半张脸从沙山之巅露出来，在空旷的天地中又大又红的。然而，不管怎样努力挣扎，仍止不住的往下落。
　　明天，太阳仍然照常升起，充满力量和希望；然后，行至中天，普照大地；然而，最终，依然坠落在群山之后。正如人这一声，起起落落；也正如家国，兴衰更替。
　　有几匹马迅疾冲向太阳下的山丘，已渐渐的看不清人影，离座小城奔驰而去，在他们身后卷起一条黄黑相间的沙龙，如一朵朵地狱之花盛放。却旋即又归于亘古以来的平静。
　　玉笙寒站在城墙上，微微冒出髭须的下巴，在落日余晖下，泛着金黄的迷人色彩。整个身子如一支长枪一般。他目不转睛的盯着那轮红日下的漫漫黄沙，眼里一片迷茫。黑狗呆在他脚边，张着嘴，哈拉着，也盯着远方的那道沙丘。
　　来到这里已经三个多月了，到目前为止没有任何的进展，这让玉笙寒有些无奈。自从接到故旧阮不归老伯的传信，说他大哥玉生烟到了边塞这座小城，他就匆匆的赶来了。可是，这几个月来寻遍了这座小城的每个角落，至今仍不见大哥的踪影，更没有发现什么有用的线索。
　　好不容易找到了一点蛛丝马迹，几天跟踪下来，却并无太大的收获。今天跟随到这里，那几人出城了，一直往西而去。他不可能继续跟踪下去了。在一览无余的沙漠中，被追踪的人的身影很是明显，但追踪的人的身影却也无法隐藏。这一下，线索又彻底的断了。看着远方消失在沙海中的那道人影，他有些无奈的摇摇头。
　　除了她。
　　大哥会去哪里呢？他相信阮不归的消息。他知道，这位故国大臣的忠心、严谨和一丝不苟。他的消息，绝不会有错。
　　哪里错了呢？
　　大哥他到这里来干什么？为什么什么讯息都没有？她为什么会去金刀门？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太阳完全被沙丘遮住，一道道金光刺向天空，使得整个蓝天变成紫色。然后，那太阳一点点的往下坠落，直到完全看不见身影。天空也慢慢的由金黄色变成暗紫色，然后，整个天地间便剩下黑沉沉的一片。
　　满怀失望，满腹愁绪，满脸无奈。他从城墙垛的阴影中走出来，顺着墙根慢慢的往客栈走去。黑狗跟在身后，张大着嘴哈拉着，东瞅瞅西望望，显得有些焦躁。每天吃了睡睡了吃，黑龙都闲出病来了。
　　除了稀少的行人外，还有一些稀稀疏疏的摊贩正在有气无力的叫卖着。这个时候还没有收摊，足见这些小贩的生存环境。
　　底层的修士其实和游民也差不多。游民肚子饿了可以讨饭，遇上年景好一点还可以打打短工维持生计。可是底层的修士没有背景，没有师门，所有的财资均要自己解决。而修士所需的药草等都处在人迹罕至的大山深处，野兽肆掠，瘴气冲突。还有一些修为好一点的修士专门从事杀人越货的勾当。冒死找到一些较好的东西，便要迫不及待的换成自己所需的资源。其实，这样也只能勉强维持自己的修行。
　　当然，运气逆天的也不是没有，然而，那不过是极少数。只是，江湖上总是不缺传说，而传说中的主角却总是那些暴富的大发横财的运气逆天之人，并不在意那大多数的什么都没有收获的甚至丢掉可怜的性命的普通修士。
　　玉苼寒改变不了大多数人的命运。很多时候只能眼睁睁看着。毕竟，很多时候他自己又何尝不是这样？又何尝不是需要大量的修炼所需资源甚至如金银等生活所需？自从告别师门回到西风之后，这些东西，也只能靠自己。去师门之前和在师门那段时间衣食无忧丹药无限的修炼时日，早已结束。
　　很多修士看着他，那眼里的渴望和哀求之色，毕竟，玉苼寒全身上下仍显得那么的干净与整齐。虽说不是什么好的布料，也并不见得有好的做工和装饰。但干净与整洁，却很明显的表达出他尚有余力，至少不会挣扎于温饱线。那些人的眼神让他心里唏嘘不已，他很是不忍心看街道两旁那些仍在漫不经心吆喝着的修士。只好目不斜视的快步走着。说不忍心，其实更多的是对自己的不忍心。从某种意义来说，他比起这些人其实更狼狈，更凄凉。
　　因为，大多数人还有一个家，大多数人都有牵挂的人和牵挂他的人。而他呢？什么都没有！放佛天地间，只剩他一人孑孓独行。哦，不！还有一条狗陪伴着他，剩下的就是漫天的星斗陪伴着他。
　　当然，他不是没有朋友。
　　突然，黑龙停下脚步，嘴里轻声的呜呜着。玉苼寒赶紧停下，看着黑龙。
　　这只黑狗，他一直叫它“黑龙”。这条狗从他小的时候就突然之间的出现在他的面前，尔后便一直跟着他，没见长大，也没见衰老。十五六年的时间，一直就这个样子。没有人知道这狗从哪里来的，为什么跟着他。它的出现很突然。突然的出现在他的屋子里，突然出现在他的生活中。那时候他还小。
　　黑龙比他这主人还要淡定。什么金银珠宝锦衣玉食，它基本不屑一顾。黑龙只对一些天材地宝感兴趣。若不是黑龙为他找来很多闻所未闻见所未见的东西，他的修行只怕至少要低一个大境界。
　　黑龙脑袋左右晃了两晃，最后，朝一个摊贩走去。玉苼寒跟上去，在一个小摊前站定。
　　“小哥，要药草？”那摊贩见玉苼寒前来，赶紧坐直身子，热情的招呼道。
　　“我看看。”玉苼寒不知道黑龙发现了什么，敷衍道。
　　摊贩忙介绍道：“你看，这些都是我刚从大雪山找到的东西。小哥，大雪山可不是常人能去的地方啊，那是要人命的。这些东西都算是我拿命换来的。小哥，如果有你看上的东西，我便宜一些。”
　　“好。”见黑龙正在寻找，玉苼寒简单的应道。
　　黑龙在摊子前左转右转，终于站定，看着一个黑黢黢的东西。他上前拿起那面令牌，放在掌心就着黯淡的灯光端详起来。
　　这是一面令牌，比巴掌略小一些。正六边形。
　　令牌入手，一种亲切又热切的感觉涌上心头。应该在哪里见过。而且，更奇怪的是，他拿起这块牌子后很是宁静，却又是那么的悲凉。很奇怪，这种感觉，就像看着不远处迷雾中的恋人却始终难以触摸一样。
　　这令牌让他觉得似曾相识。不是这令牌本身材质，而是上面的符号。
　　牌子上只有一个简单的符号。那个符号他很熟悉，就一个简单的“三”。但他确定不是“三”。因为，他只要看一眼便仿佛知道，还有类似的符号，和这个符号差不多的样式。但具体是什么，他想不起来。
　　一般而言，真正写“三”的时候，三横的长短是有所区别的。但这个符号的三横却很整齐。整齐到就像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这是什么？”玉苼寒问道。
　　“这玩意儿是我回来的时候路过一片古城废墟时发现的。不知道是什么，只是觉得还算精致，也看不出什么材质，所以捡了回来。”小贩道。
　　玉苼寒微微皱了皱眉头：“古城废墟？”
　　“是啊。小哥不知道？就在这赤凤城西八百里的大沙漠中，有一个废弃的古城，据说是几千年前的一个故国都城，不知什么原因荒废了。我上次去大雪山采药，回来时遇上沙暴，胡乱的闯入了这个废弃的古城，正巧遇上被风揭开沙土的这东西，便顺手拾了回来。”
　　“哦。那这东西怎么卖？”
　　“小哥，说实话我也不知道怎么标价。只是这一趟确实不容易，你看……”
　　“这样吧，我给你两瓶练气丹。怎样？”这东西他不知来历也不知何用途，只是感觉到亲切。当然，两瓶练气丹，这摊贩至少得花半年时间才能积累的一笔财富。可对他而言不算什么，毕竟，现在练气丹对他来说早已用不上了。
　　“这……小哥这价格……”摊贩嗫嚅道。
　　“怎么？少了？”玉苼寒问。
　　“不是少了，我也不知道这东西价格几何。不过既然小哥喜欢，就拿去吧。”摊贩想了想，说道。练气丹，还是两瓶，这个价格已经让他很满意了。他不敢再坐地起价，万一弄巧成拙，这笔收入就打水漂了。
　　玉苼寒没有再说什么。取出两瓶丹药递给了摊贩，收好令牌，转身离去。
　　走出几步，黑龙却咬紧了他的裤管，嘴里呜呜的叫着。他低下身子，看着黑龙的眼睛。然后，站起身，折返回来。摊贩见状，有些紧张。这两瓶丹药，对他而言可是很大一笔收获了。赶紧起身，问道：“小哥可是反悔？”
　　“不。”玉苼寒道，“我想问，那地方怎么走。”
　　“哦，就出了西门之后一路往西四百里，然后向西南再走四百里就到了。”
　　“谢谢！”说完，一人一狗便快速的消失在夜色之中。黑龙的表现让他惊讶，因为，黑龙不会轻易的表现出这种神态的。而且这令牌和符号，也让他有一种急迫的冲动，他有一种感觉，这东西和他有一种非常亲密的关系。
　　此时城门已闭，玉笙寒抱起黑龙，从墙上一跃而下。轻轻的落在城外的沙地里，放下黑狗，径直朝西方飞驰而去。
　　没有风，没有声音。
　　只有天上稀疏的星星懒散的眨着眼。
　　持续奔驰了三四个个时辰，黑龙站住了，回过头了呜了一声。他算了一下，自己将玄气运到极致，速度差不多一个时辰有两百来里。按照脚程来算，距离赤凤城大概至少有八百里了吧？
　　前方是一黝黑的区域，仿佛与天地融为一体。外围怪石嶙峋，残壁断垣被风沙剥蚀的犬牙交错。风从四面八方刮来，发出瘆人的怪叫，像是心中不平的幽灵在到处游荡。
　　黑龙只是稍作停顿，便朝怪石遍地的黑暗走去。速度慢了下来，一边走，一边东瞅瞅西嗅嗅。
　　玉苼寒好奇的打量着四周，没发现任何生命的迹象。仅存的几根树枝，也被风沙剥去了皮，露出光滑的树干。地上偶见一些动物或人的骨头，在月光的辉映下，惨白而惊悚。如果没有风，应该到处是鬼火吧？他想。
　　进入这片黑暗的区域不到盏茶时间，他看清了，这里很久很久以前应该有人居住。并且，是一座城池。楼兰？为什么突然冒出这俩字？好像是这座城的名字？从来没人告诉过他。在哪里知道的？他记不得了。
　　是的，他很是怀疑自己的记忆是不是出了问题。从记事起，他的脑子里老是想起一些非常怪异的事情，也经常冒出一些怪异的想法。比如这座城的模样。他很确定，自己是知道有这么一座城的。但是，如果不是亲自到这里，他就不会想起这件事。
　　楼兰？
　　为什么是楼兰？他从未听说过这个词。非常确定。
　　他摇摇头。想不起就不想了。
　　在黑龙的带领下，走了大约一刻钟，黑龙不再淡定，而是紧盯着前方，仿佛发现了什么。这里稍显空旷，大约原来是一个广场，能容上千号人的广场。
　　广场全部用条石垒成，地面打磨得十分平整。不知道是原来这里的人打磨的还是风沙打磨的。整个广场虽然都是由条石铺就，但那缝隙却极为细小，结合的异常紧密。缝隙之间，连刀片都难以插入。
　　广场的中央，有一根石柱，不过，这个石柱太过巨大，至少四五人才能合围。高十多丈。更令人称奇的是，这根石柱的表面没有一丝缝隙，很明显，这是用一块完整的巨石精雕细琢而成。黑龙来到这个石柱下，围着石柱转了两圈，停下来，前爪轻轻的敲了敲石柱的根部。然后，仰起头，看向他。
　　他知道，黑龙的意思是他们此行的目标就在这石柱下面。能被黑龙看上的东西，绝对非同寻常。
　　他从怀里掏出那块不知什么材质的腰牌大小正六边形的牌子，皱起了眉头。这牌子非金非玉非铜废铁，说到底，不像这世界的东西。
　　但是，目前的情况倒是很棘手。这石柱太大太重也太坚固，顶部还能隐约的看见一些纹饰。石柱太过庞大，也太过坚硬。他想用粗暴的办法破坏掉，而心里一个声音却阻止了他的这种想法。这是古迹。而且……还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
　　他运足目力，在稀疏的星光下，在地面一点一点的努力寻找蛛丝马迹。只是，半个时辰过去了，没有任何发现。
　　难道在石柱上？
　　他提气纵身，在这根巨大的石柱上盘旋起来，一点点的寻找，直到石柱顶端，也仍然没有任何发现。除了刚才隐约看到的那些古怪至极却仿佛又有一些熟悉的纹饰。这个纹饰很奇特，像是一片片云朵，一层层的叠着。在这个世界上他从未见过这种云朵叠在一起的纹饰。但是，看着这些纹饰时，他却突然很想哭。这种突如其来的悲喜和亲切，毫无征兆。也毫无由头。他蹲在柱子顶部，俯身抚摸着这些纹饰，竭力在自己的脑子里挖掘记忆，努力了一阵，他失望了，什么都想不起。像是自己的记忆被人刻意的截去了一段。
　　他无奈的站起身，叹了一口气。
　　难道地方错了？不会啊，黑龙分明已经发现了踪迹啊。该怎么进入？
　　站在石柱顶端，他俯瞰着这巨大的广场，却发现，广场的北面还矗立着八根矮小的石柱，围成了一个圆形。那些石柱表面也溜光而浑圆。从排列上看，那里原来好像应该是一所房子，或者，是一个大殿。房子其他部分都已经湮灭了，只剩下这几根石柱，孤零零的站立着，这些石柱本身也极为高大，但是，在这广场中间这根石柱的衬托下，却并不引人瞩目。那些石柱迎风发出嘶哑的或者尖利的声音，仿佛在诉说着什么。
　　他飞身而下，来到这些石柱间，仔细的琢磨起来。不多时，他全身一震，不为别的，只因为在那石柱上，发现了一个深深的印记。那印记，六边形，正如他手中的那块令牌一样。大小也差不多。
　　他小心翼翼的将令牌嵌入这些印记，可是，等了半晌，却一点动静都没有。这是怎么回事？他有些摸不着头脑。将火折子点燃，凑近那些印记。这才发现，原来这些印记上面凹印着一个符号。这个符号，也是由三行长短不一的横线组成。他对照了一下，他刚才对应的这个印记上面的符号与他手中这块令牌上面的符号不一样。这个符号是一个中间一根长横，上下各是两根短横。而他手中的令牌上面的符号却是三根长横。而且，是凸印。
　　他放过这根柱子，在剩下的石柱上寻找起来。不多时，正北方向的一个柱子上面印记的符号，和他手中这块令牌上面的符号一模一样。他将令牌嵌进去。
　　这次没有让他失望。令牌严丝合缝的嵌入那引进之后，稍稍用力，只听得咔嚓一声轻微的脆响，令牌一下弹出，他赶紧收回。那根石柱旋即缓慢的旋转起来并往下沉去，不多时，一个仅能容一人通过的洞口出现在玉苼寒面前。
　　没有犹豫，他唤过黑龙，躬身钻进了黑洞。屏住呼吸，仔细的倾听了一阵，确定没有动静，才开步往里走。不过十来个呼吸，听得一阵轻轻的响动，玉苼寒心里咚咚的跳了起来，扭头朝声音传来的地方看去，却见进来的洞口慢慢的闭上。整个通道内，顿时一片漆黑。此时他已来不及撤出，想了想，他赶紧吹亮火折子，只好继续往里。这洞壁很是光滑，仿佛天然浑成。脚下的路也是一级级的阶梯，逐级向下。走了大约一顿饭功夫，前面是一道石门，他伸出手试探着轻轻一推，那石门竟然应声而开。他静静的站了一会，确定里面没有任何异动，才伸出头进去四处查看了一番，然后，一步跨了进去，黑龙也跟着进来。
　　就着微弱的火光，他看清了，这里是一个地宫。这个地宫不是很大，是一个直径约十来丈的地下室。虽然与世隔绝，但这地宫里仍然蒙上了一层厚厚的尘土。踩在地面上，发出轻微的吱吱声。
　　地宫的四周隐隐约约的有一些雕像，中央像是长着一棵灰白的大树，还伸出几根枝丫。地宫呈半球形。北面有一个紧闭的石门，不知道通向哪里。这个地宫，他肯定从来没有来过，但这时却感觉极为熟悉。梦见过？听说过？古籍上见过？他不知道。也想不起。
　　他走过去，用力的推了推，那石门纹丝不动。从储物戒中取出一根乌木棍敲了敲，里面显然是空的，不过，也能听出这石门极为厚重。这石门，是从里面锁死的，而且，从厚度看，不下十万斤。石质也极为坚硬，便是他取出长剑，也难以刺入分毫。
　　更为奇怪的是，按照常理，这种石门应该有机关按钮什么的，但他找遍了每一个角落，却连一丝缝隙一个小突起都没发现。努力了小半个时辰，终于不得不放弃，这不是他能够打开的。只得转头在地宫中寻找起来。
　　地宫的边沿站立着一些真人大小的雕像，一共八个，均匀的分布在八个方位。正如外面那八根石柱的排列方式。
　　他举着火折子，发现这些雕像都是女性，这些雕像的服饰与这个世界的服装明显有一些差别。一个个都峨冠博带，宽袍大袖，衣带飘飘。如出尘仙子一般。她们一个个神情肃穆，左手单掌立在胸前，双眼微睁看着向上平摊于腹部的右手掌心。
　　然而，那里却什么都没有。
　　估计原来是有一些东西的。只是后来被人取走了。
　　那会是些什么东西呢？被什么取走了？现在下落如何？
　　这些问题都不得而知。不过可以想见的是，在这隐秘的地下宫殿里，被这样珍而重之的托在这些如仙子一般的雕像手中的东西，绝对不是凡物。
　　他将火折子吹得更亮一些，凑近一尊雕像的左手掌心。
　　什么都没有。他不甘心，吹开掌心上面的灰尘，一直到露出雕像原来的材质，才发现那里有一道浅浅的印记。
　　这应该就是原来长时间放置物品留下的印痕。
　　印痕虽然很是模糊，但还是能大致看出呈规则的六边形。他将所有雕像左手掌心都仔细的查探了一番，俱是如此。
　　这印痕是那么熟悉。他很快便想到了那块牌子。于是取将出来，放在一尊雕像摊着的手心那印痕位置上。严丝合缝。
　　看来，原来雕像托着的就是这东西。但这只是其中之一，另外七块不知去向。
　　从这布局看，八块牌子凑齐之后，放在这雕像的手心上，应该会有一些意想不到的结果。难道这才是打开石门的方式？应该是，而且，似乎也只有这种可能。难道，那石门背后还有更为神秘的东西？
　　他站在那里，心里暗自感叹了一番。回过头来却发现黑龙站在那里，一瞬不瞬的望着石柱。
　　那巨大的石柱底部，是一个巨石雕刻而成的大乌龟模样的东西。这大乌龟的头顶生有两只小角，一双眼睛也是怒目圆睁，嘴里两排獠牙狰狞的伸出唇边，项下还有一丛鬃毛。这不是一只乌龟。至少不是普通的乌龟。有些熟悉，似乎见过。但他可以确定，这绝不是这世界的东西。应该是一种神兽吧？
　　这怪物背上就是这根巨大的石柱。石柱上雕有花鸟鱼虫，有些和这个世界的差不多，而有些却玉苼寒确实见所未见闻所未闻。他无心查看这些小东西，视线继续往上。石柱的三分之二处，生出一些巨大的枝丫。这些枝丫共有九根，弯弯曲曲的，每根枝丫上还生出一些小的枝丫，雕刻着树叶。九根枝丫的其顶端无一例外的都呈圆盘状。
　　承天露？他脑袋里突然冒出这念头。这种形制似乎也在哪里见过？
　　不对啊。这地宫封得严严实实的。承什么天露？
　　黑龙看他走来，轻哼一声，又看向石柱。
　　他纵身而起，轻踏在“树枝”上，仔细的研究这棵怪异而巨大的石树。
　　回想一下自己刚才经过的那个通道，发现这里正位于外面那巨大的广场之下。这石树和外面的那根石柱全由一整块巨石雕刻而成。树干其实就是外面那根巨大的石柱子的地下部分。他有些讶然，这根直径六七尺的石柱长度竟然有三十余丈！这不仅是在这沙漠，就算放眼整个西凤帝国，也绝对算得上一个奇迹。
　　这绝对不是凡人所能建造的。
　　那些树枝遒劲有力，蜿蜒曲折，如龙战于野，俾睨天下。即便是枝叶也是脉络清晰，活灵活现。这技艺当真鬼斧神工，让他赞叹不已。
　　然而，此时却绝非欣赏这些的时候。枝叶虽然刻画精美，但并未见有价值的东西。倒是树枝顶端的“承露盘”引起了他的兴趣。
　　所谓的“承露盘”并不大，不过普通餐盘大小。只是这盘子洁净如新，和这地宫其他的东西相比，就像是刚刻出来的一样。
　　他凑近一点才发现，“盘子”里竟然真有一颗露珠一般的东西，乳白色，珍珠般。他看了下其他的“盘子”，发现都有这么一颗珠子。每个盘子里都有一颗，而且，只有一颗，不多也不少。大小也都差不多。
　　他取下一颗，放在鼻尖嗅了嗅，有一股清甜的香味。这香味仿佛一股热流，直接蹿进五脏六腑，进入了丹田，他明显感觉到自己丹田之中的玄气增加了那么一丝。这可抵得上寻常一天的打坐吸纳了。这让他整个人精神为之一振，大喜过望。天材地宝啊。
　　黑龙点点头，嘴角竟然上扬。
　　他小心的取下这些“露珠”，放进一个玉瓶里。
　　多年以后，会不会又有新的珠子产生呢？
　　还有，如果集齐八块令牌并全部放到那些雕像手中，会发生什么事？他有种直觉，如果那些仙子的雕像掌心全部都放上那些令牌，肯定会有一些意想不到的事发生。那石门，肯定能打开。那门后究竟有什么呢？
　　他很期待。
　　再次转了一圈，没有了其他的发现。来到石门这里，又尝试了一些办法，却根本难以撼动石门分毫。他只好悻悻收手。只好带着黑龙原路返回。整个现场，没有留下任何痕迹。就如同亘古以来的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