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猎杀

　　宁石转过身去，脚尖一踏，落地时又轻点地面，弹射而出，像一只螳螂似的在山涧穿行。他赶着回住所，准备好狩猎赤尾冰雕的武器。
　　“一把长弓，七只涂有碧罗花蛇毒液的弓箭，两柄齐腰断刀，一根细长且牢固的绳子，还有一双可以伸出倒钩钉在悬崖上的鞋。就用这些来对付它们。听说赤尾冰雕会拼死保护自己的孩子。如果找得到它们的巢穴，能在巢穴.里找到它们的蛋，带着蛋把它们引到平地那边去，那么在这种地形下击杀会容易些。”宁石暗自思量，做好了打算。
　　他信心十足的走去断崖。此时阴云遮住了日光，崖口有阵阵风吹来。从悬崖向下望去，轻薄如纱的云雾遮住了视线。能听见风在耳畔喧嚣，却听不到赤尾冰雕的叫声。
　　“光听光看没有任何头绪，看来要向下爬才能找到它的巢了。”
　　并未有丝毫犹豫，宁石侧身，双手抓住凸起的石头，鞋子伸出倒钩，一步一步向下攀爬，同时眼睛不时向四周看去。
　　视线范围不到一百米，当他下到一定高度后，如同身处在一片迷雾中。他集中精力聆听任何异常的动静，同时小心翼翼的转动视线，观察着周身的环境。
　　崖上凸起的岩壁有些非常尖锐，宁石的右手食指已磨破了皮。不过这不算什么伤痛，真正吃力的是宁石一直持续用力的双臂。这座山太陡峭了，脚在大部分时间都无法借力，导致宁石必须一刻不停地向下攀爬。所幸，宁石针对身体方面的训练一直是以极高的水平完成的，强大的身体素质使他可以对这一切面色不惊，安之若素。
　　时间的流逝在这一时刻变得很缓慢，就像淌在脸上的汗水直线下坠。宁石一刻也不停歇，绕是以他的体力，此时也有些喘气。
　　任务的难度不算太大，可是碰上了阴天，云雾缭绕，降低了可视范围，无意间给任务增加了难度。
　　大概向下爬了七八百米，宁石找了个结实的地方定了定身体。赤尾冰雕不太可能在更低的地方搭建巢穴，所以他决定向右继续攀爬。
　　爬了一会儿，宁石注意到右上侧有个山洞，犹如深入山体的一个孔。光似乎穿不进去，从外向内看去，里面黑压压的一片。
　　“先去那落脚吧。不知山洞里面是不是赤尾冰雕的巢。”
　　宁石加快了速度，直朝着山洞而去。待脚踏上了实地，身体仿佛在向上轻盈的飘。站在洞口向里看，还是黑不视物。幸好宁石有所准备，从身后的袋子里拿出了一块夜光石。
　　这块夜光石是郁芊芊用易于吸收的离石浸泡在夜光草研磨液中七十二天，每三天换一次液体，期间添加各种特别的材料而制成的永恒发光的石头。她一共做了六块夜光石，给了宁石三块，说这是宁石帮她完成任务的报酬。
　　宁石觉得很实用就收下了，类似这样稀奇古怪的东西，郁芊芊还给过宁石不少。宁石知道赤尾冰雕的巢穴可能在山洞里，所以这次任务他把夜光石也带上了。
　　夜光石散着红光，在宁石向里走去时，缓缓照亮着四周的岩壁。整个山洞没有人工开凿过的痕迹，环境静谧而幽冷。
　　宁石有些失望，这里没有任何赤尾冰雕居住过的痕迹，没有退落的毛发，岩壁上没有抓痕，看样子不像是赤尾冰雕的巢。
　　也许还要去山崖的其他地方找找。
　　抱有侥幸的心理，宁石继续向里走着。随着步伐的行进，山洞的内貌逐渐开阔，照在四周岩壁上的光淡了许多，脚步声也渐渐有了回音。前方不远应该就是尽头了，来路宁石仔细的勘察过，可看样子不过是一座普通的山洞。
　　走到了山洞的尽头，温度似乎更低了一些，狂风吹在洞穴.口那如撕裂般的声音在身后作响。
　　山洞的尽头处有一些毛草覆盖着地面，岩壁上红色的石头与夜光石的光交相辉映。凸起的岩壁在这阴冷的环境里仿佛要滴出水来。
　　宁石环视了几眼，还是没能发现什么，不得不失望的转身离去。可没走几步，忽然灵光一闪。
　　等等…毛草？为什么这里会有毛草？
　　宁石快步向前，把夜光石放在一旁，剥开了草堆，几个圆润的东西出现在他面前。
　　这是……赤尾冰雕的蛋！
　　宁石欣喜若狂，拿出一块布，把四个两只巴掌大的蛋包裹好，背在身后。
　　也许是赤尾冰雕和其他鸟类不同，大多数鸟类喜欢把蛋放置在有阳光的地方，赤尾冰雕的冰焰属性则需要在相对阴冷的环境里在幼雏体内形成。
　　这才是赤尾冰雕把蛋放在这种环境的原因！差点被它骗过去了，没想到它会这样小心谨慎，竟然会把毛草覆在蛋上，来掩人耳目！
　　走出山洞的速度明显比走进去时快很多，没多久就到了山洞口。没有在洞穴内部遇到赤尾冰雕，也许它还在外面觅食。可它肯定还会再回来这里的，那么……
　　宁石缓缓吸了口气，用断刀的刀口在包着蛋的布上开了一个口子，并轻轻戳破了其中一个蛋。他把布重新背在身后，蛋里的液体顺着布的破口向下流着，滴在青色的山岩上。
　　宁石侧身抓住凸起的岩壁，继续向上攀爬，他想尽快爬到崖口，所以加快了攀爬的速度。
　　归来的赤尾冰雕会一路追随着蛋液的痕迹，可如果不能在它追上时登上山崖，那么他将处于非常不利的险境。
　　他像一只虫子爬着墙壁，身姿迅捷而灵活。他双手的手掌渗出了血，可他仿佛不觉疼痛一般，速度尽可能的加快。
　　他心里突然有一丝恐慌感，像突然在下坠一般。
　　“遭了！”
　　赤尾冰雕的鸣叫声在云雾弥漫的空中响起！可他回身看去，除了近处连绵不绝的山脉，他看不见任何物体。
　　宁石不再回头，以更快的速度向上爬着，顾不上手上抓着的岩壁牢不牢靠，直冲冲向山崖的崖顶攀爬。
　　赤尾冰雕的鸣叫声逐渐贴近了，声音透着一丝凄厉，宁石听着觉得头皮发麻。
　　他脑子在快速转动，想着有什么办法可以摆脱它。想来想去，似乎只有朝山下扔掉布中的蛋引开赤尾冰雕的注意力，才有可能可以逃过一劫。
　　可他最终没有选择这样做，这是他的任务。宁石骨子里不是一个肯认输的人，他想拼一拼，哪怕会在这种艰险的环境下与赤尾冰雕发生战斗，他也不想轻易地放弃。更何况，如果错失了这次机会，再想找到赤尾冰雕的巢穴，就没这么容易了。
　　铤而走险吧！但愿能顺利爬上山崖。他把背在身上的盾牌卸了下来，减轻了负重，向上的速度也加快了一些。
　　汗水湿透了宁石的衣裳，落在岩壁上的蛋液色泽渐渐变浅。
　　忽然！天空浮现一片孑然的阴影！
　　“嘶！”
　　赤尾冰雕破开了漫天云雾，降身在悬崖上方。一双充满憎恨的锐利的眼睛投射在正在攀爬岩壁的宁石身上。
　　它展开了如龙鳞般的双翅，尖啄和身体成一条笔直的线，流动着身姿，向宁石俯冲而来。
　　宁石通过声音感知到了它大概的方向。他眸光冷冷一瞥，左手攀附着岩壁，右手从背后抽出断刀，屏住呼吸，直勾勾的盯着它可能突然出现的位置。右掌发力，指关节处吱吱地响。鞋子上的倒钩收了进去，脚掌贴在岩壁，弯着身子，整个身体如一张拉满的弓，冷箭已在弦，蓄势而待发！
　　没有时间犹豫！一眨眼的功夫，赤尾冰雕恍惚的出现，再过一瞬，它已经快要贴近了。
　　感受到血液在身体里沸腾，双手不自然的紧紧发力，皮肤对周围的动静愈发清晰。
　　这气流！
　　宁石双脚借着岩壁一蹬，在空中跃起，如一弯残月，断裂的刀尖迎面撞上飞来的赤尾冰雕，刀刃划进赤尾冰雕的翅根，耳畔传来一阵诡异的鸣叫。
　　空中溅起一帘蓝色的血，有一些落在宁石的脸上，凉意渗浸皮肤。
　　宁石感觉握刀的右手如同撞击在一片山岩上，腕骨已经骨折，整条手臂被深入骨髓的剧痛淹没。
　　赤尾冰雕没有止住受伤的身体，不要命的撞向宁石。伤口在再一次的冲击下撕裂的更深，鲜蓝的血浸染了一整把刀。
　　恐怖的冲击力把宁石拍在了岩壁上。他的后脑直冲冲的撞到了凸岩，翁的一声，视野模糊，身体安静的要命，仿佛仅能听见水流的声音。应该是血从体内流出来的声音！
　　他的刀已脱开了右手，身体如木偶般直线下坠。
　　在空中，他仅仅靠着一丝清明，左手从腰间取出一把短匕，使力插入一道岩隙中，尖锐的摩擦音在耳畔撕裂着，堪堪止住了下坠的身体。
　　这道长痕如破晓的裂云，缝隙间隐约透出一束光。宁石连着深呼吸了几次，才缓缓清醒过来。
　　在不远处的空中，赤尾冰雕发出嘶厉的悲鸣。断刀还插在它的翅根上，湛蓝的羽毛纷纷下落。
　　蓝色的血在它身上流着，红色的血在宁石脑袋上流着。
　　它和宁石的目光短暂对视了一刹。
　　彼此的眼神里充满了仇恨！
　　夺子之仇和弑友之恨！
　　宁石挣扎的动起右手，取出了身后的另一把刀。先前剧烈的疼痛已经消去了许多，但麻痹的神经却让他无处使力。
　　“最后死的一定会是你！”
　　宁石粲然一笑。毫不畏惧的用眼神挑衅着赤尾冰雕。
　　你来啊！
　　宁石手握断刀，笔直指向前方。
　　赤尾冰雕发出更加尖锐的鸣叫，声音刺着宁石的耳膜，却让宁石更兴奋了。
　　“我从不会倒下，更不会在这里倒下。你不是想要它们吗，你来拿吧！”
　　宁石嘴边默默念叨着，眼睛直视那一抹蓝色身影。
　　像是听见了宁石的轻语，赤尾冰雕展翅低鸣，以极快的速度飞向宁石。途中收拢翅膀，身体斜直向下，两只锋利的爪子划破风口。
　　宁石左手抽出匕首，双脚落在岩壁的突起处。右手将断刀深深插入岩缝，取下背后包裹着禽蛋的布袋。匕首的刃口因为石壁的摩擦而卷了许多，不过刺入血肉却还是轻而易举。
　　脸颊已经能感受到赤尾冰雕迎面呼来的风，瞳孔中的身影也不断的放大！
　　“赌这一把，我不信你连这个都不要了！”
　　宁石右手掷出裹着蛋的布袋。空中的身影一缓，闻到了熟悉而亲切的气味！它再不顾趴在岩壁上的宁石，冲向正在坠落的布袋。
　　尖啄不断地靠近布袋，终于在它快撞上岩凸时勾住了！
　　突然赤尾冰雕的身体一阵晃荡，竟然是一道身影跳到了赤尾冰雕的身上，左手握着匕首，右手环住赤尾冰雕的颈脖，毫不犹豫的用力刺下，快速拔起，不顾它的挣扎，再度刺下，用力拧转，拉出一条长长的血线。
　　看出已经造成致命伤害后，宁石纵然一跃，和赤尾冰雕的身体一同下坠。眸光一撇，看见赤尾冰雕的爪子依然紧紧将布袋护在怀里。
　　腰间砰的一声，笔直的线拉住了宁石下降的身体。原来宁石早就在插入岩缝的断刀柄上系了一根绳，绳的另一端连在腰上。自知断刀撑不了自己的体重多久，宁石左手攀住山岩，右手拉着绳子向上爬行。
　　计划有变，没能引出赤尾冰雕到平地，而被碰巧返回的它逼迫在岩壁上战斗。就算侥幸杀死，寻找它的尸体也要费好大一番功夫。宁石轻轻叹出一口气，今天的幸运之神并不偏向他，白瞎了出门之前祭祀的几颗果子。
　　在这种地形与赤尾冰雕搏斗无异于送死，一身技巧都发挥不出来。幸好关键时刻宁石扔下布袋当诱饵，赌赢了这次生死之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