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临危 壹

　　夏家府邸。
　　“到了！”此时，大门还且开着，易辰将夏莉俏手松开，轻道，“时候不早了，你快些回去吧，省得让明叔操心。”
　　“嗯……”夏莉温柔看向易辰，点了点头便走向大门，进了府里，最后却不忘转身道，“你也早些回去，不许你在外面瞎混！”
　　“知道了，你放心好了！”易辰招了招手，笑道，“快进去吧！”
　　夏莉玉手也是轻轻一挥，便向里院走去，此时，易辰看着那曼妙身影，仿若转瞬即逝，心头不觉一动，这才想起祼曰前苦修之际，思前想后的不正是这倒身影么……
　　以是府外突然传来一声，只见易辰张口喊到：“莉莉！”
　　闻言，夏莉激动一转身，仿佛此时就真在等着易辰呼唤起自己，她目光如水，柔声道，“怎么了吗？”
　　看向回过身的倩影，易辰咽了口唾沫，双手不觉攒紧，继而放声道：“我会是个那万人之上，天下无双的男人！你……你一定要嫁给我！”
　　语尽，夏莉怔了怔，旋即双手敞在嘴边，喊道：“笨蛋！等你真做了那天下无双再来问我好了！听好了，园里你启齿的承诺我可是真相信了，所以呢，待你真的做到后本小姐才会嫁给你！”
　　“这还不简单，你等我——”见夏莉这一回应，易辰开心道，“等我当他个无敌手，当他个天下第一，完后我一定要你嫁给我，我会是全天下最好最厉害的男人！”
　　闻言，夏莉忸怩一笑，没有再多言语，她一手掩唇，一手轻挥以示再见，见易辰点了点头，这才回身向里院走去，当下，易辰站在夏府门外，伫立良久，最后闭上双眼，自言道：“我一定要娶你，一定会！”
　　夏府，里院。
　　夏莉轻轻地走在长廊里，两旁的盏盏油灯忽明忽暗，而灯光下，只见其凝脂般的美丽面孔却是滑落下两行泪水，她轻咬嘴唇，心里满是幸福及感动。
　　其实无论什么无敌手，什么人上人，亦无论你是阶下囚，或是宴上尊，我爱都只是你，而不是你一直想成为的那个样子……
　　回忆起少年他那坚定的目光，夏莉合眼一笑，玉手放往胸前，泣声道：“易辰，你这个坏人，你坏死了，净是骗我眼泪……”
　　月光下，长廊中幽暗的深影里仿佛回荡着谁在祈祷着的歌声，她的痴情又在谁残破悖逆的命运里泛起层层涟漪，久久未曾消散……
　　得成比目何辞死，
　　愿作鸳鸯不羡仙。
　　比目鸳鸯真可羡，
　　双去双来君不见。
　　“易辰，你一定说话算数……”
　　“你一定要娶我……”
　　*
　　中心广场，“天下第七”二层。
　　“麻枢散、麒麟散、困毒、千尺钩、墨玉盒，还有以便应急耗用的破空符，用药与工具皆已准备好了，一样不差！”钱老汉对着柜台上的器具，介绍道，“当然，最后还有这个另赠的吞袋，这一路上正好方便捎带。”
　　据《九转经·黄白卷·万药篇》记载：
　　麻枢散，乃麻醉药剂，由曼陀罗花、天麻子、枯叶荨等毒性植株制成，沾之便可麻醉，是大型手术所用的麻醉全身正奇经脉的特效制剂，而精制一类更是杀人越货的极品助力。
　　麒麟散，乃止血药剂，是配合麻枢散所用的特效制剂。
　　困毒，由骷髅花、冰岩等极阴奇物制成，中毒者并不受致命打击，只是会于毒发后陷入深度沉睡，再者心脏脉络骤停，以至陷入假死状态，直至毒性终止方可苏醒。
　　据《九转经·赤金卷·万器篇》记载：
　　千尺钩，破皮凿肉之器，此器机关奇特，伸缩自如，用于挖取兽类内丹的特制冷工具。
　　墨玉盒，由深埋极地之墨玉所制，用于储放内丹或特殊丹药的奇具。
　　吞袋，凡世修士贴身必备物品之一，外型甚小，可其中封印有空间以作收纳储物之用，名中“吞”字源于太古异兽之一饕餮之习，缘由饕餮贪于饮食，冒于货贿，侵欲崇侈，不可盈厌，且因“吞”字另含占有强取之意，人们便一取贬字“吞”，以命其名，故称吞袋，亦称饕餮袋。
　　易辰将器具收进袋里，一边道：“不错！那剩下的材料麻烦您也帮我备好，待我事成归来便可从速加工制作！”
　　“没问题，待会儿我便吩咐下人去做！”钱老汉正色道，“那易少您一路小心，老朽我就在此恭候您凯旋了！”
　　“嗯，如有突变我会立即撤返，不必多虑！”易辰将吞袋别往腰际，然向钱老汉拱手道，“那便告辞了！”
　　言罢，易辰便是化为一道飞影遁出窗外，钱老汉看向窗外远去的身影，点了点头。
　　*
　　临潼，骊山山脚。
　　骊山山脚有一闻名远近的华清宫，华清宫乃当今圣上与贵妃休憩养生之所，一般闲时只留管事婢女以做收拾打理之用，因此一年下来，宫内大多都是冰清水冷的，甚是寂寥。
　　易辰此次目的地是位于骊山脚下的诛戮森林，其恰巧也在华清宫往后一里路，于是乎，赶路途中必经此地也是在所难免的，眼看这里依旧往如平日之清冷，也不知这王公贵族仅是因所谓休憩之用，便耗金砖银瓦来筑此豪华盛地所谓何求呢？
　　如今凡世昌盛，可穷苦百姓依旧不在少有，也不知就此王公贵族又会作何感想，不禁叫人深觉可悲。
　　不过先撇开华清宫不讲，当下要紧的是需速即前往诛戮森林以应自身所求，至夏莉笄礼已不过三日之短了，易辰欲于礼会上向夏家请婚，而请婚所用的礼品制作复杂且困难重重，而数数易辰寻材之路就已是有五年时间了，期间大大小小各种材料已是收入囊中，剩下的便是些稀缺难找的硬货了，前些日子刚得手的“炽玫”便是其一，而这其中最让人头疼的还有一件材料：雾鲲内丹。
　　凡世上下，凡人获继王之传承已是不足为奇，而一些体质特殊的兽类也随着血脉的分散同样继承了这种传承力量，雾鲲便是其中之一。
　　据《九转经·玄墨卷·灵兽篇》记载：
　　诛戮森林有兽焉，其体若高塔，糙皮黑肤，叫音如狮吼，名曰雾鲲，食杂食，性随和，但其躁怒后极为记恨，常鲸吞敌手于腹，后以自身腐毒销蚀，准狠凌厉，其必要时亦能变换鹏形，以来适应突变环境，甚为奇异。
　　易辰此行所为的正是雾鲲的内丹，其内丹不仅外相美妙绝伦，暗香四溢，本身更是有聚精凝神之奇效，对于修士冥想玄幻实为大用，但由于雾鲲身怀剧毒，且一犯则怒，这不禁让谋利者望而止步，毕竟利益面前，生命更为至上，若是自己丢了小命，这再多的奇珍异宝，灵丹妙药都不过是虚无梦幻，所以易辰此行可谓是困难重重，但为了爱情，自己也真打算放手一搏了。
　　雾鲲喜湿潮，多出没于沼泽湖水处，一般于寅时觅食，其余时间大多是在睡觉。
　　易辰挑在深夜行动，一是刚好掐住雾鲲沉睡之时；二是于此环境阴晦、光线匿迹，以利于偷袭绝杀。此时已是身处诛戮森林深处，易辰站在窜天高树的枝头，俯瞰着下方雾湖中心休憩着的雾鲲，旋即打开吞袋，将事先所备之物一一取出，由此行动。
　　易辰计划如此，取三斤麻枢散施于湖中，在充裕的时间里这种剂量绝对会侵染整个湖水水质，最后麻药经由雾鲲全身而渗入其体内，最后以达绝对麻醉的理想效果。
　　紧接着便是灌输困毒，困毒施毒过程比较繁琐，他不像麻枢散那般无孔不入，其必须灌输进对象体内以达成效，因此易辰必须亲自荼毒，否则进程将无法继续。施毒成功后便可凿肉取丹，为防止血流迸溅，以至内丹纯性受染，期间易辰必须祭出祭气在麒麟散作效时化血取丹，所以整个过程备尝辛苦，高难度且高压力。
　　雾湖岸边，易辰将一大袋麻枢散倒进湖中，完后扔掉袋子，旋即将双手伸进水里，瞬时催动祭气，用以加速实现麻醉剂的效果。
　　“峰回神劲！”
　　话落，只见一股金色光耀自易辰手掌冒起，在其光照下水体竟是开始泛起层层涟漪，旋即又从涟漪增至成更大的波圈，水中麻枢散如闻其令，附着波圈从速扩向四周，只一会儿，在夜光下湖水不禁泛起深绿色的油光，湖面也不觉间充斥着一股刺鼻的苦涩药味。
　　值此之际，易辰掏出一颗定心丹干咽下去，顿时身觉一轻，如遇大赦，低声道：“这特质的麻枢散果真是强效，我不过是施药期间没住闻了一小口就是这般昏厥无力，好在备着定心丹稳固根基，逼散药力，不然今天我怕是要跟这雾鲲一齐睡上三天三夜了……”
　　雾湖在药味的泛滥下境况生变，先是湖面本漂浮的微微白雾散去，再是周沿本出声着的虫鸣兽叫也渐渐安静，加上沉夜阴晦，放眼望去这一片湖景，此时死静得叫人甚是悚然。
　　中心的雾鲲还是原模不动，由于麻枢散的作用，此时它昏睡得更是深沉无解，可谓是被麻痹的毫无知觉，一见至此，岸边的易辰嘴角轻扬，哼哼，你就先好好睡上一觉吧，为了小爷我的人生大事，就牺牲牺牲你借你内丹一用了……
　　易辰脚掌一蹬，先是落在湖中的陈旧石柱上，然驱使祭气助力，最后再凌空跃向雾鲲脑袋上，下一刻摸出一个玄色锦袋，一手抓住雾鲲皮肉以稳身形，另一手将袋里的困毒喂进雾鲲尚未合紧的巨口当中，良久，见困毒倒尽，易辰便收回身形，紧而从吞袋里掏出千尺钩，目光看向雾鲲背部，道：“接下来，便是取丹了……”
　　提挈天地，把握阴阳，呼吸精气，独立守神，肌肉若一，由此者，内丹出也。
　　内丹起初是凡人修士修行练气时的所汇聚的本命精元，不过随有光阴向后，在大流中人们逐渐摒弃淘汰了这一抉择，如今凡世上下，比起华而不实的内丹练法，人们更是追求与血脉互相成就的肉身脱俗，就是将本命精元均分至全身脉络，而非单一的皱缩汇集，如此一来于一定程度上不仅肉身得以转生，更是避去了内丹被夺的一大灭顶之灾。
　　不过兽非有人性，这点慧识之道它们又岂能明白，就算不排除其间实力修为异常恐怖的神兽魔兽等等，炼化内丹已然化为一种传承的行径，而就是这种好似演化成习性了的传承让众兽再难以去做出改变，如此一来，世间便有了唯有兽类保留修炼内丹一习之说了。
　　但无论人类兽类怎得看待此事皆已不作重要了，对于易辰来说他当下想要的只有这么一个雾鲲的内丹，其余一概不管，随他便是。
　　“那么，多有得罪了，待你命归九泉，在下一定给你多烧些纸钱……”易辰提着千尺钩，踩在雾鲲背上的估量好的内丹的位置，摇头道，“虽然你也用不上……但不要紧，我也就是意思一下……”
　　“就这儿了——走你！”易辰蹲下身，用手擦了擦雾鲲的糙皮，然后双手握钩，猛地向下一记狠插，“你的蛋——啊不，你的丹，归我了！”
　　未几，雾鲲的皮脂终是被破开，不得不说，纵使这千尺钩专是凿肉取丹之器，可在这皮糙肉厚的雾鲲面前倒也真有点力不从心，这就很让人无奈了，不过这内丹自己势在必得，今天还就必须要给它弄出来看看！
　　易辰双手加劲，好让钩首继续深入，可这雾鲲也不是盖的，好像被凿的皮肉是故意紧绷住还是怎得，让得易辰使出浑身解数却也是未见成效。
　　这他娘的就很尴尬了，你是吃肉的时候连带骨头一块儿咽下去的是不？吃啥补啥？他娘的这么硬！你有本事一辈子别软下来！
　　娘了个腿的！告诉你得亏你内丹没练在腚眼儿里，不然今儿不非凿得你叫声连连，欲仙欲死！
　　“不行，这畜生皮太厚了，光是这千尺钩对它来说恐怕只算是个蚊子叮破皮的程度，这样下去投湖的麻药岂不是白给它吃了，这可如何是好……”易辰抽走器具，陷入沉思，良久，自言道，“不行，不能就这么算了，今天就算是透支了我这身子掏空我，也要插得你永生难忘，叫你永远铭记这一夜所发生的一切！”
　　咦？话说这话怎么怪怪的……
　　金光腾起，易辰扔下千尺钩，旋即五指并拢，在祭气外放的同时手掌化刃，径直向方才千尺钩凿破的口子刺去，只见血光一闪，道道鲜血从那伤口迸出，易辰手掌连带胳膊都是深陷进雾鲲皮肉里，顿时插也不是拔也不是，不觉怒道：“哦呦我曰，你这畜生到底是真醒着还是假醒着？这咋还来脾气了？夹得这么紧？”
　　儿时见大棚里的饲主给牛看病来着，那场面就是人胳膊塞到牛的腚眼子里一阵掏粪，又进又出，刺激得不得了，而意识到当下自己这样子，虽说对象不是雾鲲的腚眼子，但现在趴其身上，脸贴其后背，胳膊陷其肉里，屁股撅朝天，真……他真娘的羞耻啊……
　　回了回神，易辰继续发功，此时陷在雾鲲肉里的臂手再次化刃显威，顿时紧夹着胳膊的肉壁稍有松动，旋即在祭气化刃的深入及破坏下，易辰胳膊终于脱离了束缚，不过还未待大赦，这被易辰凿破的伤口旋即血崩不止，易辰满面溅血，一边从袋里掏出麒麟散，继而赶紧沿着伤口周沿小心倒入，少焉，大量迸射的鲜血这才稍有收敛，易辰深呼了口气，随意地抹了抹脸，继而看着这还在流血的自己插过的血盆大口，整整一尺，顿时倍感骄傲，易辰满面血渍，旋即咧开嘴漏出两排大白牙，贱笑道，“你倒是拽啊？非要叫人插出点儿血才肯老实！不过不要紧，等过了今晚便也没有下次了！嘿嘿嘿……”
　　在麒麟散的作用下，伤口在不至半刻便是彻底止住了血，易辰随即将脸凑至洞口，在祭气的开凿下它宛如一口深井，不过此时里面黑压压的一片，这不觉叫自己颇为失望。
　　“没问题啊，就是这里没错啊……”易辰摇头道，“奇怪，难道我插错地方了吗……”
　　雾鲲伤口里漆黑一片，根本未曾有易辰想要的雾鲲内丹，几年里，自己为了达成夙愿，对雾鲲身体脉络的研究可以说是了如指掌了，这内丹位置绝对是这里错不了，难道史料里说的还能是假的吗？不对，历史上确实有人挖取过雾鲲内丹，这绝对不假，只是当下眼前空洞里根本无物，这叫自己甚是疑惑，我就曰了，我要的丹呢？
　　易辰正是气在上头，忽然视线里奇光一闪，当下赶紧看去，原来伤口深处真的炼有内丹，不过其光亮颇微，如不刻意寻视还真可能抱憾脱漏，这一下又让易辰乐开了花，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啊，嗯等等，不能说不费吧，这样好像太狂了点，就中等费吧……
　　值此之际，易辰抓起方才丢至一旁的千尺钩继而将其伸向洞内，虽说在开皮破肉时这器具作用并非甚大，不过当下只是深入取丹，这时候还是冷器具来得实在！
　　只见千尺钩深入洞内，在肉壁上镶嵌着的内丹旁边一止，此时机关一按，钩首倒悬，最后回钩钩住内丹，如此一气呵成，终于，内丹置身千尺钩上被慢慢向上收来，易辰心里亦是渐渐澎湃，也不顾内丹上面的血渍，用衣角细细将其擦了擦，然将其放自墨玉盒内，最后收进吞袋里。
　　“大功告成！”易辰伸了个懒腰，又打了个哈欠，道，“这事也没我想象中那么难嘛，真是白紧张了！”
　　说罢，就当自己真以为事情皆已尘埃落定时，突然，雾鲲巨大的身体猛一颤抖，好像在此刻，它不知为何竟是从沉睡中苏醒了，这一下慌得易辰差点没稳住身子摔向湖里，自己万万没料到这畜生竟然能在如此剂量的特剂下自力苏醒，当下暗叫不妙，我你娘的，早不醒晚不醒，净是挑在这时候醒，曰了，真你娘的会掐点儿！
　　眼下雾鲲虽说失了内丹便是没了修为，但其自身天成的野性及蛮力于易辰而言同样是一处麻烦，毕竟这三丈高的身板儿不是盖的啊……
　　我你娘的好晦气啊，事情真是越来越难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