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望边城地处北地郡，因为是王朝内最靠近北境蛮族领地的郡城，所以妖族祸乱不断。除了在漠北黄沙战场上有曾经隶属于老将军唐璜的白马铁骑剿杀越界蛮族和妖族，同时在郡内也有江湖势力汇聚而成的统一机构负责组织猎杀偷偷窜进王朝领地的妖物，这些机构被江湖好汉们统称为酒馆。
　　初春时节，柳树抽芽，百花齐绽，本应是万物复苏的大好时节，却不想这望边城刚刚送走风雪不久又等来了从漠北战场上吹来的滚滚黄沙。此时望边城里的百姓们大都屋门紧闭，不敢出行，可是屋外的漫天风沙里总会不时的从房檐屋顶掠过几个劲装蒙面的汉子朝南而去，有些阅历的人都明白这些个不走寻常蒙面侠是定是朝着那城南的酒馆而去。
　　望边城的酒馆位于城南的城墙下，与一个看起来有些年头的大杂货铺子隔街相对。此处的风沙相比与城北简直不值一提，大概是由于城中宅邸院落的阻隔缘故。
　　杂货铺子高两层，一楼整整齐齐摆放着些人们常用的鸡毛掸子、扫帚之类杂七杂八的物件，还有米油盐酱醋厨房里的宠儿。而这二楼据说暗藏玄机。铺子里就只有一个头发花白，满脸麻子的老掌柜和一个佝偻着背的中年店伙计。老头子经常躺在楼梯旁边的竹椅上悠悠的喝着茶，驼背的店伙计就坐在门槛上望着对面的酒馆。
　　对面的酒馆相较于杂货铺子就显得寒酸多了，是一个看起来应当是年久失修的简陋屋舍。破破烂烂的木门敞开着，随着已经减弱几分的塞外北风吱呀作响，似乎风稍大就会把它给带走。
　　突然，店伙计侧过头喊道：
　　“掌柜的，酒馆那边来人了。”
　　随后又转过头，屁股挪了挪位置，给迎面的那位只背着一柄刀鞘的络腮胡粗犷汉子腾出一点地方。老头缓缓扶着椅子站了起来，继而端着茶壶慢悠悠的走上楼梯，刚进门的大髯汉子进门后顿了顿，随后跟着老掌柜上了二楼。
　　二楼地方不大，三十见方的空间里贴壁靠着三个高出老掌柜两头的漆木货柜，中间地板上摆放着一架朴素的书案，书案上散乱铺着一个兽皮封面的账本和一根细细的狼毫毛笔。四面的墙壁上出奇的没有一扇窗户，四个墙角各挂着一盏造型古朴的油灯，微弱的灯光勉强能够保证屋子里的视线。透过微光可以看到，屋子里除了三个一动不动的货柜外
　　“买刀？”
　　老掌柜看了看汉子背后的刀鞘率先发问。
　　“不全是，还要些蓄气丹药。”
　　“怎么？有场恶战了？”
　　汉子默默点了点头。
　　“续气丹要几品？”老头轻车熟路的打开中间的柜子。
　　“三个人，六颗，三品最好。”
　　掌柜的回头看了一眼依旧站在门口一动不动的汉子，回过头低声的言语。
　　“看来确实是场恶战了”
　　老头从木柜中间取出一个裂纹木盒和三个小锦囊，踱步放在身后的书案上。
　　“续气丹给你分好了，六十个金饼子。”
　　壮硕汉子看了看列来一条缝隙的木盒，老掌柜咬着茶壶嘴给嘴里递了一口茶又缓缓开口。“匣子里是些活血丸，想必你也知道是做什么用的，不值些个银两，权当是老夫今个心情不错赏给你的。”
　　汉子依旧点了点头，还是默不作声，显然是承下了这份不值几个钱儿的香火情。
　　“原来的刀呢？”老掌柜继续发问。
　　“断了”
　　“废话，我是问你怎么断的？”老头子没有好气儿的追问。
　　“上个月围剿城外那头猪妖，对了刀，崩了。”
　　大髯汉子不太好意思的扣了扣鬓角。不知是汉子原本就话少的缘故还是在老头面前有些拘谨，两人总是问一句答一句。
　　老人缓缓走到书案前，盘腿坐在地上，翻开书案上的账本撕下一张白纸，接着连同旁边的笔一同向汉子指了指，汉子会意坐在书案对面。
　　“刃长三尺四，六十斤上下浮动，金砂淬铁。”汉子简简单单的写下对新刀的要求，很明显已经不是第一次来买刀了。老头接过白纸，诺大一张白纸在中心整整齐齐的排着十数个小字儿，老头没忍住笑了笑。
　　“刀还是老样子，用金砂淬刀是怕再断了不成？”
　　汉子咧开嘴笑了笑，挠了挠头，“嗯”了一声。
　　“那这价格可就得翻一翻了，一百一十个饼子，一半淬刀，一半工费，还算公道？”
　　汉子攥紧拳头，咬了咬牙，继续点头。在来铺子之前汉子已经和两个同伴合计好了丹药的价格，三人回去之后会平摊，但是自己的刀却是只能自掏腰包了。原先自己留给刀的预算大概是一百个金饼子，这一下子贵出来十个，不免有些心疼不已。但是又明白这店铺老掌柜说一不二的执拗性子和一向出价还算公道的口碑，只能咬咬牙掏钱，最后把这些亏出的窟窿算在下一头畜生妖怪的赏金里。
　　“金饼子”是江湖上流通的一种特殊的货币，由五岳灵山脚下开采出的黑金铸造而成，由酒馆作为赏金分发给完成猎杀任务的游侠儿。本身的价值较寻常市面上流通的金锭高出一倍，不同的是金饼子可以在一些个地方黑市或者酒馆扶植的商铺里购买常人见不到的灵丹妙药和品质突出的兵器护具。再者黑金本身材质坚硬，用黑金淬炼的兵器较寻常兵器更加坚韧，所以不少江湖武夫愿意烧大价钱来给自己的“心肝宝贝”镀上一层金。
　　白发老头也跟着点了点头，从怀里逃出来一块小和田玉章子，轻轻的压在在纸上，兴许是害怕纸太硬把宝贝儿章子给磕坏喽。随后老人夹起纸朝着印子吹了吹，接着将纸折起来塞进袖管。
　　“三天之后过来取，这几天准备家伙什的人应该是不少的，前边儿许是排着队喽。”
　　汉子直直的站起来从怀里抽出卷在一起的二十张专门用来折算金饼子的黑纸金字的银票，抽出三张后再一咬牙将其余的摁在在老人面前的书案上，接着后退一步，朝着依然盘坐在书案前的老人抱拳一礼，然后转身下楼而去。
　　楼下靠门坐着的店伙计已经消失不见，门外的风沙也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平息。大髯汉子一脚跨出店铺大门的时候迎面走来一个似曾见过，穿着锦衣华服的年轻公子哥儿，身后不远处还跟着三个打打闹闹的稚童，一个耳朵长毛的褐发男孩，一个清秀可爱的白衣女孩，还有一个跑在最后面追前面赶着三人的圆脸小丫头。
　　年轻人朝着大髯汉子点了点头，汉子随之抱拳一礼，之后二人也不寒喧，交错而过。
　　江湖江湖便是如此，有豪气干云的觥筹交错，有血腥残酷的打打杀杀，有缠缠绵绵的儿女情长，亦有这在细微处做出文章的人情世故。江湖就是江湖，行侠仗义除魔卫道。江湖也是江湖，栽赃嫁祸恩怨情仇。江湖的魅力不可言喻，大概只有此时正在身在江湖的大好儿郎们才能做到切身体会。试问，这样的江湖，谁能不爱？
　　那锦衣华服的年轻人正是趁着风沙停息领着妹妹唐筱、小狸子和前不久终于成功化形的狐媚小妮子出来瞎晃悠的小太爷孟庆安。只见孟庆安走进铺子里，环视一圈发现没人，而后深深吸了一口朝着天花板上大喊：“老刘头，躲哪去了？小太爷我又有好生意给你送上门，快给小太爷滚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