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万里京都梦 四

　　第十二章万里京都梦（四）
　　中军大帐内
　　“这次麻烦苏兄跑一趟了。”
　　只见大帐内一名甚为儒雅的中年儒生亲切的握着油腻道士的手。这中年儒生虽说全身的书卷气，但不成比例的宽额头和小下巴，和那被笑容深深带起的眼角皱纹，反而有几分像平日里所见到的那些油滑寒酸的村措大的。
　　“陶兄哪里的话，此次陶兄亲自发话，让我往西南跑一趟，苏某可是不敢推辞的啊。”油腻道士半是调笑的说道。
　　“那苏兄此次去玉垒府，应当是见到了杨师兄吧。”陶姓儒生再向油腻道士询问，言语之中颇有几分迫切。
　　“哎，杨远山自然是见到了。但杨远山那性子，你也是知道的，再怎么劝，还是不愿意就此放弃的。”油腻道士一叹，摇了摇头苦笑着看向陶姓儒生。
　　“他还是放不下当年那事吗?可杨师兄是我们正气门如今保存朝野地位的关键。孔孟道的那几个老家伙如今越逼越紧，若是杨师兄能早日回朝廷任职，也能让那几个老家伙稍微收敛一二的。”陶姓儒生同样苦笑着看着油腻道士。
　　“怎么，孔孟道那几个老家伙，又来找你们正气门的茬？”油腻道士幸灾乐祸的问道。
　　那陶姓儒生知道油腻道士的性子，是最喜欢奚落玩笑的，倒也不以为意，只是恨恨的说道：
　　“你身为山野散修，也不知朝堂之事。那孔孟道，还不是受了程朱门和陆王宗的气，才来我们这里挑软柿子捏。”
　　“不过这次那些老家伙的手段也忒的毒辣，先是和那些大和尚联合，参了穆孝贤那小子一本，撤了他的帅位。随后又在执事长老会中联合多数执事长老，共同推举我去接任穆孝贤，这排除异己，一石二鸟的手段可当真是高明。”
　　陶姓儒生仍是愤愤不平。
　　“如今我一出外带兵，我的那些徒子徒孙又都在朝中说不上什么话。只怕是我这些年来苦苦经营的家当，就要烟消云散了。只是愧对当年文忠烈祖师，正气门，不知又要多久才能重回朝堂了。”陶姓儒生一脸落寞的望着帐外，眼角的皱纹又深了几分。
　　“陶兄大可不必如此灰心，若是此次出外为帅，能一举收复蓟辽二地，别说是他孔孟道，便是如今正得势的程朱门也不能阻止陶兄重建朝野势力的。”油腻道士听得陶姓儒生感叹，也不好再嘻嘻哈哈的打趣，安慰了一句。
　　“这驱逐蛮贼，收复蓟辽，谈何容易。自从一千二百年前那次和议，这蓟辽，早已不是我大夏所属。而自从蛮贼内乱，朝野众人见收复蓟辽有望，这才急吼吼的北伐。如今蛮贼虽然新败一场，但究竟是未伤筋动骨，想要就此收复蓟辽，只怕还是难上加难啊。”
　　顿时两人都沉默了下来。
　　“陶兄。”却是油腻道士传音说道。
　　“杨兄那日还与我说了件事，跟因果有关。”油腻道士先传音入密，随即觉得不放心，又布了层隔音罩。“杨兄说他这些年来好像对因果之事，又有了点头绪。这因果，只怕是那些老妖怪在插手。”
　　陶姓儒生听罢后，也一脸郑重的说道：
　　“这些年来我在朝野之时，也暗暗调查过一二。原来都以为是天道封禁的缘故，但好像不是如此。”陶姓儒生顿了顿，接着说道。
　　“我暗中调查过许多放言要均衡天道的，不论是修士还是凡人，甚至还抓来不少修士凡人来让他们说出这等话语，但前后并没有任何变化的。看来这因果缠身，只有是真正有这般心志的人，才会招来因果的。”
　　“但有一日我独自在茶馆听戏，就听到一旁有人大放厥词的说要均衡天道。”
　　“那人一开始，只是全身的因果气多了几分，但那些因果气随即就在他身体中蔓延，一个呼吸的功夫便堵住了经脉。我当时心中诧异，但也怕有那些老怪物的探子注意到我，我直接就匆匆离去的。”
　　陶姓儒生说来仍觉得不信当时见到的事情一般，眉头紧紧皱在一起，似乎还在想当时所见到的是真是假。
　　“正好杨兄那日也见到了此事出在一少年身上，那少年天赋很高，但杨兄与他说了此事，他便不甘的来做了学兵，如今就在外面。”
　　“哦？竟有此事？”油腻道士刚刚说完，陶姓儒生便放出神识，很快便找到了尹靖平。随即一声惊呼：真是如此！
　　尹靖平不断地与彭有，韩正清聊着，时而看向那些队列走过的巡逻士兵，感叹着士兵的英武。
　　尹靖平却心神不安，心中总觉得发虚。也不知道为什么，自从刚刚开始，他就是这样了。他晃了晃脑袋，又微微的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
　　彭有和韩正清看着尹靖平心不在焉的样子，又一会晃晃脑袋，一会揉揉太阳穴，便问了问尹靖平。
　　“尹兄，可是有什么不适？”
　　“无妨，只是刚刚出了出神。”尹靖平觉得那种不适已然消除，便不在意的随便回答了两句。
　　这时，三人却见到大营外又成队列的走来十来人。领头的是在前方默默飞行的修士。
　　三人见到这一队人中，全是与自己一般大的少年，登时便明白了这一队人的身份。
　　只听得中军大帐中，清扬的说话声传了出来。
　　“可是吴兄到了？”
　　“哈哈，陶酸子，我把你要的学兵给接过来了！”那领头的修士豪迈的说道。
　　“咦，苏邋遢，你也带了队学兵来？”那修士神念一扫，看了眼尹靖平等人，便大剌剌的飞向中军大帐。
　　那修士看向尹靖平等人时，尹靖平也才看清那修士的相貌，那修士虬髯黑脸，穿着短打劲装，一身肌肉显得极为结实，只怕是在锻体上下了大功夫的。尹靖平看到壮汉那暴露在劲装之外的肌肉，不由得默默猜测。
　　这锻体之术倒极为稀罕，如今儒释道三家之中，一般只有佛宗，才有固定的锻体传承。且都是由佛宗的护法金刚之位才能得传授。而其他两家修士，若想修习这锻体之术，却要靠自身机缘了。
　　但那吴姓修士又不似佛宗中人，也不知这一身的高明的锻体功夫是怎么练来的。
　　吴姓修士一掀开帐门，便抱向陶姓儒生，油腻道士也笑嘻嘻的上前。
　　吴姓修士直接转头骂道：
　　“苏邋遢，多少年了，你还是这邋遢的德行，去去去，别碰老子。”
　　“嘿嘿，这不是想念吴兄嘛。我原以为陶兄把这接送学兵的任务给我这么个元婴修士，已然是大材小用了，没想到还有更合适这任务的人在眼前啊，哈哈哈哈。”油腻修士哈哈大笑的打趣着吴姓壮汉。
　　“嘿，你这嘴还是这般，就该让你尝尝老子的拳头。”吴姓修士向油腻道士挥了挥手中的大拳。
　　“陶酸子，你交给我的任务，我已经完成了，那九行山的孙寨主，已经承诺了，只要你兵出大名府，那孙寨主就带着他的八百手下下山作战。他的条件也没变，只要到时候你能在朝廷中奏请执事长老院，勾了他以往罪名，他便准备辎重器械，跟你一起出兵。”
　　“好！这孙友仁若是愿意带着他那八百修士出战，破了蛮贼，收复蓟辽之时，别说是勾去他的罪名，便是我亲自向执法长老院为他请功，让他封妻荫子，又有何妨的。”陶姓儒生右手握拳，用力向下一挥，一脸激动的说道。
　　“没想到，吴大傻你竟然去游说孙友仁去了。那孙友仁的名头，我以往也曾听过。当年刚刚进阶为元婴修士，便凭一身神通，潜入大名府内，直接下重手击杀了当年奸杀他道侣的大名巡抚。我没记错的话，是高有光那混账吧。”
　　油腻修士听到眼前的吴姓修士竟然接了陶姓儒生的委托，招揽了九行山的巨寇孙友仁，已经是惊讶莫名。
　　随即又说起孙友仁生平，见二人点了点头，示意当年的那个大名巡抚，就是高有光时，又接着说了下去。
　　“听说那高有光虽说人品低劣，朝廷里参他的本子数不胜数，但他有着孔孟道中一位长老，当时朝堂上的实权人物给他做靠山，再加上他自己又是是积年的元婴初期修士，又是边防重镇大名府的巡抚，被人在官邸内下重手击死，当时可是沸腾一时的大案。”
　　“后来便听说他去九行山落了草，官府屡次进剿都被打退，久而久之，便默许了他的存在，我说的不错吧。”
　　“苏兄好记性，苏兄可知道，二十年前，那孙友仁已然进阶元婴中期了。”
　　“什么！？那我就要先贺喜陶兄了，若是此人相助，此次作战，大有可为的。”油腻修士听到陶姓儒生的话，先是一惊，随即便发自内心的恭喜起陶姓儒生来。
　　陶姓儒生也摸着自己那短短的胡须，微微笑着。
　　吴姓壮汉见油腻道士滔滔不绝的讲着，早已不耐烦，立刻开口打断道：
　　“陶酸子，你这次上前线接掌边军，直接带着印信去了便是，何必又向朝廷请令，要这般多学兵的。”
　　“吴大傻，说你傻你还真不信，此次陶兄出外，朝廷中扶植起来的势力只怕就此瓦解，陶兄此次招收学兵，只怕是存着未雨绸缪的心思，想要从这些学兵中再培养一批自己人的，我说的可对，陶兄。”
　　“苏兄说的不差，我此次出外，本就是觉得在军中，也要扶植起一批势力的。如今庙堂之上是愈发混乱了，若是不早做打算，只怕难以立足。”
　　如今大夏国内，朝堂势力可以说是盘根错节。
　　道门中的太一门和纯真观内斗不止。而儒门中的程朱门，陆王宗日日论战，旁边还有个孔孟道想要重执儒门牛耳。
　　佛宗那边虽然小乘已然式微，但那大乘之中，却又有显密二教之分。密宗由玉垒府西侧的高原传出，又辗转至北方蛮族和大夏国内。北方蛮族修士组成，除了那些巫祝修士，其次便是密宗修士了。这密宗修士，因而经常为人所诟病。
　　而不同宗门为了争夺己方利益，不惜与另一教的流派结盟。所以大夏朝堂之上，往往可以看见一个道士和和尚，和对面的和尚与儒生骂了起来。
　　又因这执事长老院中根据各宗实力来分配长老名额，故而每一个长老名额都尤为重要。拉拢流派的执事长老，若有大事需要决议时，自然能给自家带来更大的利益。
　　陶姓儒生所说的朝堂势力如今错综复杂，由此可见一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