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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准确时间是下午四点半。近一个月来常去禁的去向总是分散在常旭淳的破房,徐太牵的工作单位,和每天回家照常路过的“小黄打印”。
  所以这个点,他最准确的坐标是一家广告定制店。
  这家打印店最有特色的地方就在于,永远有个死皮赖脸的膏药粘在店门口,迎接常去禁的到来。
  但凡走过店面,常去禁都会远远的躲到花丛后面,偷窥门口的那个男人是不是在门口那块扎了根了。
  事实证明,回回看,回回见。
  “是不有变态觊觎我这店呢。”崔得黄是大无奈给小无奈开门,无奈到家了。
  常去禁白了他一眼:“你这破店就符合你这破人。”他大步向店里跨,一屁股坐在入门左侧的破皮椅子上。
  尽是一个坑一个坑的皮椅子,看上去就膈应的慌。
  “你看椅子上的皮被你抠的,生意是没得做啊在这里闲的。”常去禁嫌弃的撇撇嘴,屁股上长了痔疮似的挪来挪去,抬也不是不抬也不是,最后干脆不坐了。
  “何止生意没得做哦。”崔得黄埋怨的揉揉鼻子。
  常去禁看着他心事苦恼的小表情,眉毛一飞,嘴角逐渐上扬,啧啧调侃:“还有什么没得做?看面相不应该啊,你气色挺好的啊。”
  话还没丢的全,一只笔就冲着常去禁的鼻头撞了过去,刚好打到他眼泪被酸出来。崔得黄又好气又好笑:“想什么呢,爷爷我比你行,爷是说爷被你这孙子弄的不好做人。”
  常去禁吃痛,他捂着鼻子,酸的不行,忍着眼泪闷闷开口:“开个玩笑你还扔利器,被我说中了是吧?”
  “去你的吧,你看你让我弄的结婚请柬,”崔得黄憋着一肚子的气,抽出常去禁写给他的设计方案,上头“亮闪闪”的几个大字:绿色的封面,上面要别上土黄色的蝴蝶,周围撒上金粉显得亮眼。里面要画个男生拉着女生的手,头上写新郎新娘的名字。新郎名字用红色喜庆,新娘名字用蓝色素雅。
  “挺好的啊,”常去禁接过自己留的设计方案,从上到下浏览一遍,“没毛病,这设计大师级别的理念啊。”
  “我可去你的吧,”崔得黄越想越是要吃了他的样子,“我初恋,国外进修设计师,老子特地请回来帮你搞这破请柬。结果一看你写的这破大师理念,你知道给我来一句什么?”
  “什么?”常去禁期待极了。
  “她说我就和请柬上的蝴蝶一样。”
  “那不挺好的吗?”
  “放屁,那是说我又土又黄!”
  有人说,沉默是克制。
  不过常去禁没克制住,在空气凝固的五秒内,常去禁才叫体会了什么叫偷鸡不成蚀把米,鸡是常去禁的鸡,这米,却是崔得黄的米。
  那笑声,可谓是地动山摇:“哈哈哈哈崔得黄,你真是我亲兄弟。”
  “你要想笑早点笑,不用反射弧这么长,你尴尬我也尴尬,”崔得黄推开常去禁,拖着小腮帮子,耷拉着脑袋,“你说你,又着急结婚,请柬又不好好设计,最重要的……”
  “什么?”
  “你小子偷偷谈恋爱居然不告诉我!”崔得黄提到这个就想掀房顶,想起常去禁父母早逝,自己自然而然就是常去禁不是亲人的亲情。
  要论平时,这两人吃喝嫖赌样样都来,澡都一起洗。没想到结婚这件事搞突然袭击的一点准备都没有,最初得知这件事的时候,还是崔得黄在把妹的时候。好家伙给崔得黄给吓得,光是沉浸在震惊里,出宾馆的时候裤子都忘记提了。
  “嘶。”
  常去禁吐了个舌头。
  “说到你要结婚了,我就感慨。”话锋一转,完完全全将气氛变得温情起来。崔得黄翘起二郎腿,沧桑中带着一些不舍,不舍中流露着一抹欣慰。面目祥和,眼光微微泛亮,对着空中莞尔一笑。
  看的常去禁以为他在享受天伦之乐一般。
  “感慨什么?”常去禁不以为然。感慨?他不相信狗嘴里还能吐出来象牙了。
  崔得黄抿唇,眼神固定在常去禁的右耳上:“你记得咱们怎么认识的吗?”
  “不记得了,”常去禁懒得理他,拒绝进入他的感动回忆里。
  崔得黄顺着他的话往下说:“哎!我依稀记得那是一个热得要命的夏天,看见你在精……”
  “你好?”
  刚酝酿好的情绪被陌生的声音打乱了,崔得黄与常去禁不约而同的扭头,门口正站着一位长发齐腰的女子。
  “有客人就不打扰你了,走了。”常去禁起身,快速观察了一遍女子,然后自顾自的离开店面。
  崔得黄不满的耷拉下脸:“跑的这么快!”
  “不好意思,”女子将手中的小信封摆在崔得黄面前,“这是您前几天在我们工作室定制的结婚请柬,您看看还满意吗?”
  崔得黄拆开信封,难以启齿的哼哼:“行,行,挺好看的……”
  闻言,女子尴尬而又不失礼貌的用商业模式笑盈盈答道:“那记得给我们工作室一个好评哦。”
  “给,给。”
  很多人对傍晚的印象来自他的颜色,乌蒙,灰暗。可常去禁却把这誉为“黄金时刻”,因为只有在这个时候,他可以回到自己的家,好好的舒适的搭配属于自己的时间,属实是闪着金光的,令人向往的。
  “回来了?”常去禁扑在门框上,歪过头看正在换鞋的徐太牵。
  徐太牵将外套脱下挂在门口上,转身屋里走。
  “诶?”
  她连忙俯首,只见门口的乱七八糟的拖鞋像调皮的石头,东一只西一双杂乱无章,个别鞋窝里还塞着不知是干净还是不干净的袜子。
  主要是自己还差点被拌了一跤。
  “常先生,您家里被抢劫了?”徐太牵不敢相信,如若不是被抢劫了,还能是常去禁邋遢成这样?
  “你可以直接喊我老公或者名字,”常去禁不乐意了,“什么叫被抢劫了?我自从买这房子到现在就一直这样。”
  理不直气也壮若泰山。
  徐太牵离开“犯罪现场”,大规模的观察了一圈。300多平米的房子,整个地面愣都是被脏衣服铺满了,仿佛像是一个颜色杂乱的大地毯,“毯子”上还突出了几块明显的白花图案。设计师真是别有风味,不仔细看,还以为是一团团纸巾扔在地上了。徐太浅走近一摸,果然!还真是团纸巾。
  再前后找找垃圾桶,更是头大。与其说是垃圾桶,还不如说是“杂烩火锅”。香的,臭的,能用的,不能用的都往里面塞。徐太牵捏着鼻子,嫌弃的从垃圾桶里翻出一张十元纸币,为看清这是否是一张真的纸币,她举起纸币对着光猛照一顿,呵,货真价实的钱。
  “常先……常去禁,你是有什么先天性的家居困难症吗?”
  徐太牵又好气又好笑。
  常去禁无谓的耸耸肩,自己本就一向如此,不足为奇。他的目光聚焦在衣服和书本堆积如山的沙发,想也没想大手一推,直接推开沙发上的衣服,腾出个空地,一屁股坐了上去。
  “坐。”常去禁拍拍右手边他给徐太牵留的空位。
  徐太牵被常去禁的举动给弄没辙了,只好认命一排一排井井有序的摆放好拖鞋,将地上的衣服一件一件捡到固定的地方。随后紧跟着问:“晚饭准备了吗?”
  常去禁诧异:“不错啊,家庭主妇适应的挺快的嘛。”
  “下个星期开始,我是你的妻子你是我的丈夫,什么快不快的。”徐太牵直勾勾望着常去禁,正像是一个妇人的该又的模样,“菜呢,买了没?”
  “没。”
  “有现成的吗?”
  “没。”
  “那你先拿锅。”
  “没。”
  “那?”
  “什么都没。”
  徐太牵扶额:“常先……常去禁,要是你不居家,恰好我也不居家,你会不会换老婆啊?”
  常去禁撑着下巴,事不关己悠闲的看向她:“你不是会做家务吗?”
  好一招秀才遇到兵有理说不清。
  常去禁再说什么,徐太牵了然没有什么兴趣听,她时而想消除犄角旮旯里的垃圾,时而瞧着脏的真不开眼地面,时而又觉得先把屋里缺的东西给买全了,锅都没有。面前的烂摊子让徐太牵眼花缭乱,不知所措。
  此时,就差端上来一盘瓜子给常去禁了。
  脸色刷白,两眼微眯,嘴角惊人的向下弯出了一个毫无瑕疵的弧度,甚至有点反正常脸部肌肉构造。
  常去禁津津有味的照猫画虎,学着徐太牵的面部表情使劲拉扯自己的嘴脸,怎么弄怎么不协调,怎么别扭。
  “你别动别动!”
  常去禁“卡擦”一声给徐太牵的表情定格在相机里,惺惺作态的戏弄着她:“徐医生,你觉得一个人露出这样哭丧的表情,大致你分析一下,她在想什么呢?”
  常去禁将手机推倒她的面前,让她也品品自己的滑稽。
  徐太牵充耳不闻,她利索的打开手机,娴熟的比划着屏幕,三下两下卖家接收订单的提示音就响了。
  “买的什么?”常去禁问。
  徐太牵看了一眼外卖订单:“阳春面。”
  常去禁接着问:“没了?”
  “没了。”
  “没了?”常去禁现在的表情活脱脱的完美复制了金鱼,“就两碗阳春面?没了?”
  “不是啊,就一碗。”徐太牵草率的回答。
  常去禁从沙发上蹦了起来:“是我耳朵小听错了?你就订一碗阳春面,我俩分?”
  “当然不是啊,”徐太牵摇摇手,看着一本正经的,“我一个人吃,没订你的。想吃就自己买嘛!”
  蚊子放屁,就顺带着帮个忙能怎么着?常去禁心想着,寻思寻思还是自己叫了个送餐。
  下面的时间里,常去禁同徐太牵虽然生活在同一个屋檐下,两人的行为举止那可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一个马不停蹄,健步如飞的开始整顿房屋,贪吃蛇一样,不管往哪走,反正就是停不下来。另一个,却一动不动,慵懒的躺在沙发上,和那堆又丑又脏的旧衣服融为一体,还毫不在意的闭着眼睛。听凭她徐太牵闹着动静,始终保持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睡安心觉。
  徐太牵忙碌着还不忘喊两声:“常去禁你可以帮帮忙吗?”
  “不。”常去禁悠然自得,继续睡着自己的觉,直到外卖到来的那一刻,不睁眼不起身。
  徐太牵气不过来,但又止不住手头的活:“帮帮忙常先生。”
  常去禁不吱声。
  “常去禁?”
  他不吱声。
  “常去禁别装睡。”
  “木头。”徐太牵以为常去禁睡着了,小声嘟囔着。
  “你不嫁我之前,我也是木头,”常去禁一百八十度水平翻了个身,“和我相处,无非就是钻木取火。”
  外卖上门的及时,才是对用来填补两人内心的不满最好的方式。
  徐太牵气是真的,乏也是真的。
  她甩甩头,十指交叉做了个简单的小拉伸,拂起袖边,拽起抹布的边角包在自己的食指上,勾进墙缝里来回摩擦。
  “叮咚——”
  徐太牵被吓得一哆嗦,原来是外卖到了。
  “常去禁,起来吃东西。”徐太牵将外卖提到他的鼻子上,飘散过去的香气实在是难以抵挡,连徐太牵都忍不住先拆封尝上一口。
  常去禁却一动也不动。
  兴许是晚上,昏昏欲睡的光线实在是太符合梦境的开端了,人会快一步的先跨进休眠状态。
  徐太牵蹑手蹑脚的把晚餐放在餐桌上,塑料的声音实在是大,她不得不慢而再慢的解开外包装,解着解着还瞟两下常去禁,确认常去禁没醒,又适当加大自己的动作幅度。
  真是滑稽,明明吵醒常去禁除了不礼貌又没什么关系,条件反射的偏偏就是不能有动静不能出声。一不小心搞出什么大动作,那可就和房子能塌了似的。
  徐太牵噗嗤一笑,如果自己生活在“楚门的世界”里,那么目前它一定会被存档在“默剧喜剧”行列里。
  晚风穿梭客厅,有些凄凉。
  凌晨,徐太牵趴在餐桌上,出神的盯着一个地方,空洞洞的。
  茶余饭饱之后,该到了忧郁人生的入睡时分了。常去禁应该是睡沉了,四舍五入,这个家里就只剩下徐太牵一个人了。
  她这两天格外注重一个这样的问题:心理病是什么病?
  说实话,没了解过,完全不清楚。更埋怨常去禁为什么把自己弄到这样的职位上。不要说不擅长,根本就是一窍不通。
  许多人说无非就是因为一些小孩,没见过什么世间疾苦,屁大点事也搞得乌烟瘴气。和天塌下来了似的,老虎屁股摸都摸不得,受点苦都受不住。自己看开点不就没事了。外面苦的可多了,人就得受点罪多锻炼锻炼。打击换个角度想就是成长。
  她连自己都觉得奇葩,她接手过十几个病人:有因为和男友闹分手过激跳河的;受了校园暴力打击导致精神错乱的;婚姻牢笼丈夫冷淡导致拿刀了断;……
  都是些说起来几个字就可以概括的小事,都是些只是很难过,很惋惜,却不会刺痛到你的事情。
  徐太牵思绪飘着,人也莫名“咯咯”地傻笑着,不禁自我暗叹果然世间之大,敲锣不懂按弦疼,白天不懂夜的黑。
  她忽然想起常去禁沉重的对她说过一句话,当人们开始认为只要足够释怀,伤害就不存在的时候,就是伤害在一步一步压垮释怀的时候。
  人们的适可而止,是不会无辜产生的,忍受的越多,遭受的越多。
  像个多愁善感的老者。
  她也不知道这些人如何的就变得人不人鬼不鬼,她只知道,对待他们的一定不是所谓的“屁大点事”,或许他们是从地狱走了一番,正拼命挣扎的人啊。
  这一点上,她勉强站在常去禁的队列里。
  徐太牵想困了,打了个哈欠渐渐回过神。不知道怎么会无端端想起这个。
  她悄悄给常去禁盖了条被子,他睡得熟到快陷在沙发里了。她望了一会儿,独自回到卧室,关上灯,关上了昨天。
  朦胧中,一个小男孩满脸灰土,面黄肌瘦。肩上挑着一筐红薯,一边往前走一边有气无力吆喝着:“卖红薯,卖红薯。”
  一个女人见状走来,端详着他一身打扮,无奈的摇摇头:“可怜的孩子,一个人上街卖红薯。”
  另一个男人走来:“嗯,看他浑身衣衫褴褛,肯定只能靠这个维持生计吧。”
  越来越多的人走来七嘴八舌的评论着他。
  “真可怜。”“看起来很穷,日子不好过吧。”“是啊,浑身脏兮兮的。”“脏兮兮的,这红薯干净吗?”“是啊,他自己都不干净,红薯干净吗?”“他一个小孩卖的红薯,能吃吗?”“不会不干不净的吧?”“这小孩,怎么出来害人呢?”“你这小孩怎么害人呢?”
  说着说着,周围的人越来越多,有人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上来就破口大骂。
  突然的,众人往他身上扔石头,往筐里扔石头,砸的他寸步难行,最后晕倒在冰冷的地面上。
  最后他被人发现的时候,那个人却不冷不热的踢了他一脚,说:“若不经风,卖个红薯很难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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