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欠银,五千两

　　三千两，普通人十辈子都得仰望的存在。
　　小木子是普通人中的普通人，他的命，值不值这笔价钱？
　　“人命有价，情义无价！”
　　尹笉和李冉的观点高度一致，前世如此，今世也一样。
　　所以，一个时辰后，李冉带着斗笠，穿着粗布麻衣，如同最普通的江湖旅客，步伐坚定的走在了皇城外的粗石路大街上。
　　没想到，用上密道的次数会这么频繁。
　　心中对萧鸢芷的感激之情又浓了几分，更多的，则是愧疚。
　　李冉摸了摸胸口，他怀里揣着女人的首饰，数量与质地都一般般，却是陶姑姑和翠翠能拿出的所有家当。
　　谁说宫里的女人薄情寡义？
　　他没有拒绝两人的好意，哪怕明知这些财物距离三千两银子不过杯水车薪……情义，本来也不用价钱来衡量。
　　这也是他对萧鸢芷愧疚的最主要原因。
　　明明还欠了对方一次恩情未还，这一次，又得欠上更大的一个。
　　他的目的地，城西北巷子有棵百年梧桐树的人家。
　　如果真有一天之内筹集三千两银子救人的捷径，那唯一的可能，便是动用富婆告诉他的宝藏。
　　城外车水马龙，大成国比想象中更繁荣一些。
　　然而心事重重的李冉根本无暇浏览京城美景，他脚下不停，只片刻，便找到了地方。
　　是一片平民区，干净整洁，家家门口皆有梧桐树，翠翠幽幽极为赏心悦目。
　　其中一颗最大的梧桐，树冠大如华盖，遮掩了小半条街，李冉目光一凝，移步上前，看了看门栓上的灰尘，判断屋内无人，便翻墙而过，径直去往主卧房。
　　推门一看，微微怔住。
　　什么鬼……
　　这地面坚硬无比，竟然不是青条石，而是精铁铸造而成！
　　就这也能挖开？
　　李冉瞬间感受到了萧鸢芷的深深恶意，这娘们，该不会故意耍自己吧。
　　当然，对方似乎没有戏耍他的理由，李冉思付片刻，在地面仔细摸索着，这下五门精通机关，那么这精铁地面有蹊跷也说不定。
　　果然须臾后便在屋内正中心找到了略微凸起的铁块，不过巴掌大，以极为精细的做工镶嵌在凹陷处，极为隐蔽。
　　费力抠出后，铁块下，盖着有一处拉环，而拉环口，又有青色和红色两块小绸布。
　　青色绸布上写着“下五门门人启”，而红色绸布上，写着“外人启。”
　　选择题？李冉只迟疑一秒钟，便拉动了红色绸布。
　　猛然，头顶传来哧哧声，抬眼一望，房梁和墙壁上竟然开出十多个暗格，暗格内伸出幽碧色的粹毒箭矢，径直对着他。
　　拉环翻起，下面又是另一个拉环，同样青色和红色两块绸布。
　　青色上写着“欲取宝藏”，红色上写着“立即离开”。
　　李冉眉头一皱，又扯动青色绸布，神经紧绷到极点，随时准备应对射来的箭矢。
　　过了几秒钟，箭矢未射，他选择的心略微放下，猛然觉得脚下一凉，原本坚硬的精铁地面，竟然无声无息生出两个脚镣，拉着他的双脚急速下坠！
　　入目一片漆黑，只从下坠判断，应该到了地下二十米的深度，空气有些潮湿，但意外的不憋闷。
　　这地下，居然有如此大的密室！
　　伸手摸索片刻，他终于看到了一处略微光亮，靠近后发现，竟是一颗拳头大夜明珠。
　　夜明珠下，又有青红两块绸布。
　　“……还选上瘾了？”
　　李冉暗骂，青布上写着“江湖薄礼”，而红布上写着“有借有还”。
　　他不确定所谓的薄礼有没有三千两银子，当下扯动红布。
　　一阵轻微咔咔声后，猛然强光入眼，差点被闪瞎……前方的墙壁上，赫然闪耀出橙黄色的光芒。
　　黄金……黄金墙！
　　伸手一摸，触感非常真实，十足真金。
　　而夜明珠下，多出了一段蝇头小字。
　　“足下既非我下五门人，原本无缘进此处，但足下将来意坦诚以告，吾等亦非寡薄之人，只需按我下五门规矩，室内财物，皆由君拿取。”
　　规矩二字似有所指，沿着文字方向，李冉找到了一个装着绿色液体的杯子。
　　杯体上写着，“此乃断肠酒，如无借款之心，勿饮，如逾期借款不还，肝肠寸断，死于非命。”
　　李冉端起杯子，眼一闭，脖子一仰，一饮而尽。
　　落杯后，杯坐翻面，露出一块黄铜秤板，右下角写着小字，“拿多少，还多少。”
　　再摸黄金墙时，墙面已然松动许多，轻松抽出金条放在秤板上，三千两银子该折算成多少黄金，李冉概念不深，反正再多不怕虱子咬，估摸着多取了一些保证够用。
　　交易完成后，他只觉得地面震动，似乎一股巨力将他抬起，面前嗖嗖凉风刮过，定眼看时，竟已重回地面！
　　而脚下精铁块又密合如初，不见半点开启过的痕迹。
　　李冉的脑海中，只剩下了四个字。
　　巧夺天工！
　　匆匆赶回宫里，已到了未时三刻，尹笉三人正坐立不安，瞧见他回来，瞬间来了精神。
　　“幸不辱命。”
　　李冉微微一笑，摸出金条，陶姑姑粗略点过，折合成银子约莫五千两之多！
　　“……谢谢你，谢谢你们救小木子。”
　　翠翠泪如泉涌，噗通一声跪下，尹笉赶紧将她扶起来，柔声道，“办正事要紧，陶姑姑，这钱怎么用，你来做主，需要用到我们的地方，尽管开口。”
　　“好，尹才人你如此信任，我便直说，用礼盒封好金条，一千两银子一盒，共三盒，分别送给昭妃、德妃、桓妃，她们皆是六宫主事的贵妃，有这三人相助，最迟今日晚上，便能保回小木子，剩下的钱，暂时不动，另有他用。”
　　尹笉自然照办，三人联袂而去，李冉本要随行，但胸口莫名隐隐作痛，心知跟喝了断肠酒有关，只得先休息。
　　这一觉，昏昏沉沉睡到傍晚太阳下山，醒来时，立刻听到院外的欢声笑语。
　　李冉大喜，翻身下床，刚推开门，小木子和翠翠已跪在地上，朝着他连着磕了几个响头。
　　“冉哥，救命之恩……”
　　“起来说话。”
　　“不，冉哥，我一定要谢谢你。”
　　“……那你跪到一边去行不？你挡着我去茅厕了。”
　　李冉无奈的指了指肚子，尹笉扑哧一声笑出声来，陶姑姑等人愣了几秒钟，也齐齐大笑起来。
　　当晚，翠翠大展厨艺，做了几个好菜，只可惜小木子伤口犹有鲜血浸出，不能饮酒，陶姑姑便以茶代酒，引二人向尹笉行主仆之礼。
　　“……尹才人，承蒙不弃，我等愿侍奉才人左右，愚钝之处还请见谅。”
　　“你们肯跟着我这没前途的，我已感激不尽了。”
　　“既如此，有些话，老身便明说，才人你心地善良，但宫里波谲云诡，走错一步便难翻身，昭妃娘娘许诺助娘娘得贵人之位，有她举荐，原本不难成事，但赵公公一死，端妃娘娘少了一个得力手下，她与昭妃娘娘向来水火不容，虽不至于将赵公公的死因引到才人身上来，但昭妃推荐的人，她必定会使绊子，所以这昭仪职位能不能拿稳，必有变故。”
　　陶姑姑压低声音，“所以，老身觉得不能将希望全寄托在昭妃身上，得多捏几张底牌才行。”
　　“全凭姑姑你做主！”
　　“好，那今日剩下的两千两银子，正好有用，明日，便请娘娘跟我一起走动，再去拜会德妃和桓妃，而冉哥和小木子，修养几天后，也有要事。”
　　“你说，我做。”
　　李冉晒然笑笑，为尹笉多了一个忠诚可靠的智囊感到由衷高兴。
　　次日一早，陶姑姑等三人便搬到尹笉这处宅院居住，小小的地方顿时人气旺了几分。
　　其余才人瞧在眼里，神色各异，不屑的有之，嫉妒的又有之。
　　然燕雀安知鸿鹄之志……尹笉要直面的东西，已不是这些后宫新丁能够理解的层面了。
　　三日后，皇后驾临储秀阁，召集秀女入殿听示。
　　紧张而兴奋的气氛瞬间弥漫在众秀女才人中，三五成群议论纷纷，尹笉同样不例外，她的掌心，全是冷汗。
　　“媳妇，我饿了，要不回去炸酥油饼吃呗。”
　　“……吃你个大头鬼，别逗我。”
　　李冉笑嘻嘻的捏着她的小手，温暖宽厚的手掌带来的热度，令尹笉的心神渐渐稳定下来。
　　“你放心，我就在你身后。”
　　轻拍着傻媳妇的后背，李冉声音前所未有的温柔，“我们连死都一起经历过，又有什么可怕的？”
　　“嗯。”
　　柔弱却坚定的呢喃，尹笉茫然的目光变得逐渐清晰明亮，她缓步上前，走进秀女队伍中。
　　殿外，数百秀女垂首肃立，日上三竿的太阳印在每个人脸上，虽有汗，却不敢擦拭半分。
　　殿内，皇后闭目养神，贴身宫女用蒲扇轻柔送风，发丝不动却凉意非常。
　　“娘娘，秀女才人已集合完毕，请娘娘训示。”
　　右上首位，昭妃轻声禀告，眼角有意无意扫向端妃，后者侧目，似有似无轻哼了一声。
　　宫里，等级就是规矩，昭妃位在端妃之上，她就有说话资格，而端妃却没有……似乎感受到空气中弥漫的古怪气氛，下位的德妃和桓妃不约而同低头喝茶，一副事不关己的神态。
　　皇后慢慢睁开眼睛，目光中的利芒一闪即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