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小怪物

　　“啾！”
　　少年正在胡思乱想，头顶传来一阵破空声响。
　　他大喜抬头，向着天空望去，只见天空上一道流光一闪而过，紧接着又是几道流光紧随其后，消失在天际之中……
　　少年看的啧啧称奇，脸上露出羡慕神色，昂着头对说道：“看见没，今天运气不错，居然碰上了神仙老爷，依我看今天不宜杀戮，咱们还是接着去砍柴。”
　　说完少年一本正经的看向怀中的娃娃。
　　娃娃听了少年的话脸上露出不可置信的神色，随即它似乎想明白了什么，眼神一转，鄙夷的看向少年，吱吱吱叫骂不停。
　　少年羞恼，重重的赏了娃娃一个板栗，红着脸气急败坏的说道：“你知道什么！先生说了，这叫识时务者为俊杰。”
　　说着少年再也理会怀中的娃娃，径自往来时的方向走去。
　　一路上，少年看似走的轻松，实则内心也纠结到了极点，思绪也渐渐变得飘忽起来。
　　他是个孤儿，从小就没见过自己的父亲，只是从母亲的只言片语中了解到自己的父亲是个了不得的人物，但是每当他向母亲问起父亲的时候，母亲除了陷入深深的追忆便不会多说什么，时间长了，年幼的少年逐渐长大，有时候他问的急了，母亲就会让少年去打那套从小就开始练习的拳法，而母亲则坐石桌旁看着打拳的少年发呆，这一坐便是一天。
　　少年一练就是一天，不敢停歇。
　　后来，少年练拳练得时间长了，总感觉自己练完拳后浑身没力气，于是母亲便开始教给他练习一种怪异的呼吸方法。
　　只是每当少年练习完那怪异的呼吸方法之后，少年的母亲总是用一种奇怪的眼神看着他，口中喃喃：“终究还是不行吗？”
　　少年听不懂母亲话里的意思，但他看懂了母亲眼神中的含义，那是一种期望又是一种惆怅，却也是一种不可言喻的失望……
　　母亲很疼他，所以他并不想让母亲失望，于是他练拳越发的勤奋，吐纳的次数也越来越多。
　　他相信总有一天，自己不会再让母亲失望。
　　少年是这样想的，可老天爷却给他开了一个大大的玩笑，他知道母亲身体不好，因为打他记事起，母亲就一直不停的咳，尽管母亲一直掩饰的很好，可少年从一开始就知道母亲身体很不好，因为他曾偷偷看到母亲每次都会咳出很多血……
　　那些年少年活的很谨慎，同时活的也很恐惧，他不知道这种恐惧来自哪里……
　　他开始变得懂事，希望以此来缓解母亲的痛苦。
　　直到他十岁那年，他终于明白这恐惧的由来，因为在那一年少年的母亲离开了这个世界，而他再也没有机会向母亲去证明自己，他也变得不再谨慎，不再恐惧，只有一种撕心裂肺的疼，以及那忘不掉的悲伤。
　　十岁大的孩子，放在这世间任何一个家庭都是无忧无虑的，因为他们有母亲疼，有父亲爱。
　　可少年却要依靠着自己的双手努力的活下去，母亲离开那年的冬天，快要饿死的少年，甚至想过为了活下去，自己是不是应该去镇子上乞讨，但是最后少年还是放弃了，因为母亲说过：“男儿郎生于天地间，当以自强不息，更何况你姓余，就更要有余家人的骨气！”
　　寒冬腊月，大雪纷飞。
　　当时还是十岁孩童的少年独自走进了深山。
　　他想去山里找些吃的，但大山都被这皑皑的白雪覆盖，哪里又能找得到食物，不过他没有放弃。
　　天见犹怜。
　　十岁的孩童走遍前山，居然真的在雪地里找到一个兔子窝，窝里还有几只小野兔，这些小野兔被突然出现的少年惊到，慌不择路的情况下有两只小点的野兔直接一头扎进了积雪当中，被少年捉个正着。
　　正当年幼的少年喜出望外，一手拎着一只野兔往回家赶的时候，一个不知从哪里飞来的小雪球砸在了他的脸上，紧接着便是一阵吱吱吱的怪叫，那叫声中还夹杂着讥笑嘲弄的味道。
　　少年扭头看去，发现不远处的树干上躺着一个乳白色的小怪物正望着自己捧腹大笑。
　　少年不知道这是什么东西，但他知道山间有精怪，年幼的他猜想这个小怪物应该是山神老爷的孩子，自己捉了人家的兔子肯定惹恼了山神老爷，所以才派了这个小怪物来警告自己。
　　想到这里年幼的少年赶忙将手中的小野兔给放了，冲着那个白色的小怪物作揖行礼。
　　只是少年的这一番举动却看愣了树上的小怪物，小怪物先是被少年的举动弄得一怔，紧接着又似是想通什么，顿时捧腹大笑，得意忘形之下还从树上摔了下来，也幸好地上积雪够厚，不然少年还真怕这山神老爷的孩子一个不小心把自己摔死。
　　到最后，年幼的少年只好下山回家，只是这样一来没了食物，回家的路上不由得更加沮丧。
　　饥肠辘辘的小肚皮让他脚步踉跄，眼冒金星。
　　直到快到家中的时候，少年猛地发现院落门前站了一个人。
　　那人中年模样，一袭青衣长衫，书生打扮。
　　奇怪的是漫天飞舞的大雪却不曾落在中年人身上一片，等到他走的近了，看清那人的相貌后不禁觉得非常舒服，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有这样的感觉，就好像眼前的中年人天生便会给人一种特别舒服的感觉。
　　中年人同样也在打量着眼前的孩子。
　　只是少年这会太过饥饿，再加上寒冬腊月大雪纷飞，凛冽的北风夹杂着雪花直往领口里灌，所以他没精力去关心一个自己不认识的人，打算绕过眼前人回到自己的家中。
　　“你，叫什么名字？”
　　中年人开口，声音很温和，很好听，让人听了如沐春风。
　　孩子本不想理会眼前的中年人，但是不知道为什么，当他听到中年人的声音后最终还是停下了脚步，扭过头看向中年人说道：“余鱼。”
　　中年人笑了，在孩子看来，那笑容是如此的温暖。
　　中年人看着孩子接着问道：“这种天气，你自己去山里做什么？你父母呢？”
　　孩子听了中年人的话心里一酸，眼泪差点流下来，眼眶一红刚想开口，可又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低下头转身往家中走去……
　　孩子最终还是没有饿死。
　　因为那一年的冬天，小镇上来了一位先生……
　　“啾”又是一阵刺耳的破空声从头顶传来，打断了少年的思绪，抬头看看天空，余鱼双眼中露出向往的神色，回过神，发现不知不觉当中已经回到了前山，余鱼来到了那条小溪旁。
　　不出意外，那条小灰鱼再次游到了溪边。
　　一个念头在少年脑海中闪过，他走到那颗枯死的海棠树下，趴在溪边探出半个身子向溪水中看去。
　　少年与小鱼相互对视。
　　一个在岸上，一个在水中……
　　“你很好奇溪流外面的世界，就如同我好奇五指山外面的世界一样。”
　　少年看着那尾灰色小鱼自问自答，而少年怀中的娃娃似乎很不喜欢那尾小鱼，冲着小鱼龇牙咧嘴。
　　“唿！”
　　一连串的破空声再次传入少年耳中，挑动着少年心底的那根心弦，只是他还在犹豫，至于犹豫什么，也只有少年自己知道。
　　这些神仙老爷们似乎有着很焦急的事情，飞的都很匆忙，辨认一下方位，余鱼心中一动，难道是那个地方？
　　“啵”
　　一声轻响，灰色小鱼跃出水面，随即又落回溪水之中。
　　余鱼心中似是下了什么决定一般，咧嘴一笑，抬头看看天空说道：“娃娃，你说我们要不要再去大江那边看看，真是怪事年年有，今天神仙老爷特别多。”
　　说是商量，可少年哪给娃娃说话的机会，站起身子拍拍尘土，一个纵身向着山林深处疾驰而去……
　　余鱼这次进山的方向有些偏移，他不知道那些大蜈蚣现在去了哪里，但他从小就在这五指山长大，除了镇子上有名的几个老猎户，就没有人比他更熟悉山内的情况。
　　五指山，顾名思意，五座算不得高大的山峰首尾相交，遥遥望去就像五根巨大的手指。
　　但就算镇子上最出名的老猎户都没有越过五指山最后的一座山峰，就更不知道山后面是什么情况了。
　　原因无他，五指山第四座山峰上有一窝大蜈蚣，生活在这里的世代乡亲都知道这件事情，不过那些大蜈蚣从来不离开第四座山峰，所以这些年来，镇子上的人包括上山打猎的猎户，只要不越过那道界限就会相安无事，只不过这些事情余鱼之前可不知晓。
　　十岁那年，在那个寒冬活下来的余鱼，为了生计，当时还只有十岁的他便学会了砍柴，年幼的他，每天都要打满整整一大捆的柴，然后再背到镇子上去卖，可以说吃尽了苦头，后来孩童渐渐长大，力气长大许多的他开始偷偷跟随进山的猎户学习打猎，再后来，余鱼在山中又经常碰上进山采药的乡亲，余鱼就这样一点一点将这些人最基本的生存方式偷学过来。
　　只是漫漫岁月当中，少年是孤独的，就如同一个孤魂野鬼，每日飘荡在山林之间。
　　时光如白驹过隙。
　　整整五年，唯一陪伴在余鱼身边的，便是那个那个白色的小怪物，当时的小怪物还不像现在这般粘着余鱼，而且它也不叫娃娃。
　　白色小怪物每次出现在余鱼身边时，总会给他带来不小的困扰。
　　它要么会惊跑余鱼盯上的野兔，要么便会提前采走余鱼看中的草药。
　　时不时，小怪物还会狠狠戏弄余鱼一番。
　　刚开始，余鱼还是蛮畏惧小怪物的，但泥菩萨还有三分火气。
　　时间长了，终于有一天少年在打猎的时候被小怪物捉弄的火冒三丈，因为它再次经跑了余鱼盯上的猎物，余鱼已经很久没有打到猎物了，内心恼火。
　　这么长时间的接触，余鱼也逐渐明白小怪物并非什么山神老爷的孩子，它不过就是山林里的普通精怪，顽劣成性，总喜欢用一些小伎俩来捉弄自己，可笑的是自己刚见到它的时候还误以为它是山神老爷的孩子，只不过余鱼一直不明白这个小怪物为什么总是这么喜欢捉弄自己。
　　余鱼已经将近两个月没有打到猎物，心情很不爽，火冒三丈，心中打定主意，这次绝对不放过这个可恶的小家伙，一定要狠狠的教训它一顿。
　　小怪物生性顽劣，但同样的灵性过人，当它看到余鱼脸色铁青张牙舞爪的朝自己扑来，傻子也知道余鱼想干什么。
　　小怪物吱的尖叫一声，不辨方向冲着山林深处跑去，别看它体型不大，只有成人手掌大小，但它逃跑的速度可不慢。
　　余鱼打小习武，虽然年纪不大，但是体魄异于常人，再加上常年混迹于山林之中，奔跑起来的速度也很快，他在林间跳跃腾挪，犹如猿猴般灵巧轻盈，可就是如此，他依旧追不上那个白色小怪物，但这次余鱼下了狠心，也不管能不能追的上，就是埋头苦追。
　　小怪物在前面拼命逃跑，时不时的还回头看看，见少年不再像往常一样做做样子，大惊失色之下叫声更加恐惧，两条小白腿舞动的就如同风车一般。
　　一人一怪，一追一逃，前面逃得慌不择路，后面追的大汗淋漓。
　　渐渐地，当余鱼发现不对劲的时候已经晚了。
　　他猛地停住身形，向着四周观察了一下，发现自己居然迷路了，四周的环境也无比的陌生，但余鱼内心并不慌张，他知道这附近方圆百里全在五指山的范围之内，五年的时光说长不长，但足以让余鱼走遍五指山的前三座山峰，既然现在的环境如此陌生，想来自己应该是到了后山的位置。
　　他提气跳上一棵巨大古树，抬头看看天色，又算算脚程，大概了解了自己所在位置，内心稍稍安定。
　　这会余鱼心中的火气早已消失的无影无踪，跳下古树，他向着白色小怪物逃跑的方向看了一眼，犹豫了一下不再理会，打算转身回家。
　　“吱！”
　　可就在这时，一声尖锐凄厉的惨叫从身后传来，声音里充满了恐惧。
　　余鱼猛地转身，他听出了这是那个小怪物的声音。
　　不知为什么，听到小怪物那恐惧的声音，余鱼内心产生一股异样的情绪，这股情绪很复杂，有失去至亲之时的痛苦，有莫名其妙的担忧，更有一股决然的狠辣，不再多想余鱼猛地蹿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