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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居然碰到了好久都没有音信的室友。
阿芯和石总监争论完，虽然惹得美女领导很是不爽，但是她总算逮到机会鼓足勇气一股脑把憋在肚里的话说出来了，反倒轻松不少，一时痛快，下班后又加了会班。等她悠哉着回到家，一拉开门按亮了灯的时候，看到蜷缩在沙发里，脸色有些煞白的吴佳妮，还给吓了一大跳。
“佳妮，怎么了？”
“凯凯的爸爸出事了，他公司的资金链断了，所有的财产都被查封了。”
“凯凯的爸爸？他公司不是做得挺大挺好的呀？”
“谁让他做P2P呢？”
“什么是P2P？”
“我也搞不懂，就是在网络上通过一些项目把小额资金聚集起来，借贷给有资金需求的人的民间小额借贷。”
“最近好像好多这样的公司都出事了。”
“可不呢？凯凯爸爸的公司就是被查了，说是业务都不符合“一个办法三个指引”的有关规定，被勒令清查，退款，说极大可能要被关闭。”
“那凯凯同学呢？他不是还有好几套房产吗？”
“全都被抵押了，目前都给查封了。”
“给谁做抵押？他父亲的公司？”
“你说还能给谁？公司100%的股权都是他家的，本来就是家族企业。之前本来好好的做实业，生产影剧院的座椅，虽然竞争激烈点，好歹厂子大，渠道广，还过得去。后来看着股市和楼市好，来钱快，就把多余的资金全部腾挪到股市和楼市了。楼市还好，虽然结构性杠杆调整，流通受限了，但至少还能保值。股市呢？从2015年上半年进去，现在都成什么熊样了，资金被死死套牢了。”
“这跟P2P没关系呀！”
“我还没说完，你怎么这么没耐心？”
吴佳妮难得第一次愿意跟阿芯透露这么多，还是她家神秘小男友凯凯家的秘密。
“做实体的最怕资金链断，当进了房市被限，入了股市被套的时候，好多欠货款的大客户也开始不是破产就是失联，一个一个都变成老赖了，公司周转的资金越来越紧。凯凯他爸就开始偷偷用家里的房产做抵押，靠从银行融点替代性的流贷维持着，算慢慢挺过来了。没料到他老爸估计嫌做实业太累，太操心，就想取经学点新的东西，于是高价上了一个名校商学院的MBA。期间还去了一趟美国，短短一个月，别的没学会，倒中了USimperialism的那一套钱生钱的华尔街金融毒，一回来就跟着他在美国游学时认识的一个的华尔街资深华人高管一起创办了这个P2P网贷平台公司，那个人只出力，不出钱，占个小股也不承担任何风险。一开始公司运作的还行，一副红红火火的样子。只是没多久各种的规定和整顿就来了，还加上了经侦，这些P2P网贷平台从2015年的6000家一下子到了现在的343家，几近团灭。他老爸运气不好，那个牛人的经验和名气背书没能让他家的公司留在343家里面，最近几近关停了。那个座椅厂也几乎停工了，银行的贷款期限说到就到了，才发现他老爸连他家自己住的那一套别墅也拿去抵押了，他家彻底破产了。”
吴佳妮说到最后忍不住抱着阿芯的胳膊“呜呜”哭了起来。
“阿芯，我怀孕了。”
阿芯刚想说点什么安慰她一下，话还没说出来就被吴佳妮突然冒出来的话给吓没了。
“谁的孩子？”
阿芯记得上个月末，吴佳妮的那个备胎官二代男友到北京出差，俩人腻在屋里呆了整整一个周末，连饭都是点的外卖。
“不知道！”
“那你怎么打算？还跟凯凯继续下去吗？”
“凯凯现在一穷二白了，连个住的地方都没有，家里还一堆讨债的。她妈妈打算带他投奔美国的亲戚，这两天就走。”
“你跟他说你怀孕的事了吗？”
“还没有，现在说不合适？”
“那你准备什么时候说？”
“不知道。”
“再不说。”
“估计没机会了。”
“不是开玩笑的，中美之间的关系越来越紧张，如果他走了，以后可能真没机会再见面了。那时候再说，跟不说有什么区别？”
“阿芯，我现在真不知道怎么办？”
阿芯揉了揉脑门，下午刚轻松一点的脑袋又开始大了，一操心，肚子也跟着咕噜咕噜叫了。先解决俩人的基本需求再说吧！简单安慰了佳妮两句，她套上围腰，进了厨房。
“未婚怀孕，这在老家可是会被人的口水淹死，口舌毒死的。”
阿芯忍不住一时小城心态泛滥，煮饺子的闲暇时间让她更是深陷小城往事。
阿芯来自云南滇中的一个名叫嶍峨的小县城，在她到北京读书之前还是一个特别偏僻落后的地方。整个县城上放眼过去尽是身穿传统民族服装的当地人，有挂满银饰服装色彩多变的彝族、有头戴鸡冠帽身穿黑色染布的哈尼族和其他一些阿芯永远也区别不开的民族。
那个时候，满大街基本上都看不到一辆机动车，尘土飞扬处、车马喧嚣中一辆辆的马车滚滚而来，满载着提篮背筐的，有的还左手一只鸡，右手一只鸭，身后还背着个胖娃娃的，携带着活牲禽的人们。
其中一辆马车上，好友丽梅正紧紧挨着阿芯，两手帮她扶着当地都很少见的箱包。阿芯考上北京的大学了，远在昆明做生意的父亲特意给她买的。母亲不识字，不敢独自送阿芯，好友丽梅就一起跟来了。他们需要搭坐马车到长途汽车站，从那里乘坐大巴到昆明。到了昆明，父亲会把她给送到昆明南站赶直达北京的火车。
丽梅跟阿芯一样的身高，但要丰韵一些，凹凸有致的。她什么都比阿芯好，脾气好，样貌好，身材好，体育好，就是学习不好。这不，初中毕业就直接进了县政府招待所当服务员了。等阿芯准备上大学的时候，她已经处了一个男朋友，只是从来不介绍给阿芯认识。直到阿芯到了北京，读了一年的书，丽梅出事了才第一次听闻她男友的情况。
丽梅未婚怀孕，被招待所给开除了，她还跟家里闹翻了，和父母断绝了关系，就是因为这个男的。
当地的少数民族都活得简单开放，远的有走亲的摩梭族、戴墨镜结婚的白族，近的有抢婚的彝族，赶歌的苗族，泼水的傣族，都是些敢爱敢恨的性情中人。偏偏定居在这里的汉族，讲究特多，解放前妇女都裹小脚，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现在好一点也被要求笑不露齿，守住贞操。阿芯和丽梅都是汉族，从小就被管得死死的。
“丽梅出事了，她死了。”
当同学电话她这个噩耗的时候，阿芯一下被惊着了，血涌大脑，两眼直发黑。
“怎么回事？”
“她上班的时候睡着了，衣袖，不整个人都被机器卷进齿轮里，都…都搅成肉末了。”
阿芯马上满脑都是那个血腥场面，一时都说不出话了，脑袋电糊了一样，同学后面断断续续地讲述，只听进一点点。
“她未婚怀孕又被她男朋友给甩了，这个男的已婚，都有两个娃了。丽梅有病非要跟他好，这下名声臭了，招待所也开除了她。她只能托人帮忙进了一家过滤嘴棒厂，这不就……。”
等到身上突然透心凉了，思绪才飞回来，她赶紧捞起饺子，又煮了一个醪糟鸡蛋，端着出了厨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