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加法

　　《孟子·公孙丑下》中写到，“天时不如地利，地利不如人和。”
　　《孙膑兵法·月战》中也写到，“天时、地利、人和，三者不得，虽胜有殃。”
　　个人修养已是大家、政治主张和思想境界更是大拿的儒家代表人物孟子如此说，战国齐国的军事专家孙膑也是如此写，可谓千古名言验证了的真理。
　　“要成事者，天时、地利和人和缺一不可。”
　　放到现代，科技越发达，竞争越激烈，做事更是需要顺时运，顺风水，才不走弯路，容易赢得时机。如果有人偏不信邪，非要拿来验证，那真会再现奥德赛的十年归途和项羽的乌江自刎，不成故事，就成事故了。
　　阿芯的数学本来是很好的，现在她突然发现，突然有些不灵了。加法一直那么溜，一加起来就没完没了，还刹不住；倒是减法，一直用的憋憋屈屈，没有一个能减得掉，减得利落，减得痛快的。
　　手里的工作已经一大堆了，除了内部呈报的月度、季度和年度的管理分析报告，本年度的决算报告、下年度的预算报告，还多了外部报送银行、税务、统计及工商等主管部门的各种情况说明和分析报告，加上这些报告需要附呈的资料及清单，加班的日程已经排到了儿童节。现在还增加了本应该由资金部负责的融资申请报告，石总监之前说的本来只是商业计划书里的老板个人介绍，后来一天一变，一变一加，三天之后，变成了整个商业计划书都得由阿芯来负责了。
　　“我滴神呀！”
　　阿芯痛恨自己之余，不得不反思自己在过去三日里的应变能力了，怎么就学不会拒绝，明白说个‘NO’呢？减一项算一项呀！
　　周一离开董事长办公室后，石总监半解释半布置了‘老板的个人介绍’让阿芯负责。
　　周二刚到办公室，石总监就找了阿芯。
　　“‘老板个人介绍’你负责写了，不如公司的概括、项目的情况大家做了都给你，由你统一汇总和复核，千万不能有任何差错。”
　　周三是个雾霾天，阿芯刚摘了憋气的口罩就被传到石总监的办公室，她叫的这么急，显然是有要紧活。
　　“阿芯，昨晚我把商业计划书的框架最终敲定了。干脆，你汇总了公司概括、老板个人介绍、项目情况后、再补充点行业和竞争对手的分析及咱们这次融资项目的收益测算情况。可以参考一下你之前报给我的集团已完工项目投资后评价的收入数据，代入本次需要融资的金额，用上一些行业参数，借鉴一下对标企业的数据，就可以测算出投资回报率和回收期了，回收期静态和动态的都要，机会成本的利率就采用我们目前平均的贷款利率。还有，有个小细节也要注意一下，就是我们用来融资的项目一定要描述得高大上一些，测算的收益率不能低于18%，静态回收期不要超过5年，最好3年。资金呢！除了要融入的，自投的比例不能低于整个项目总投资的30%，建设期不要超过1年。”
　　阿芯越听越蒙，脑袋越听越大，到了最后都嗡嗡了。
　　“再一点，我们融资的使用用途，你先编，最后了我统一修改补充。”
　　“可是，领导，我手头的活……。”
　　“还有，阿芯，结束部分需要再提及一下我们几个成功项目的回报情况，投资回报率不要写的太高，适当平均一下。”
　　她想说的问题还没机会说出来，领导的要求继续叠加着，向来口笨又不擅长说“不”的阿芯真有点急了，真内急。
　　“领导，我先上个厕所，您稍等一下，一会再来找您。”
　　阿芯说完不等石总监回复，就一下子冲出了她的办公室。她快步走出了像伏天一样闷热的办公室，进了没开空调冰冻得如三九天的卫生间。
　　卫生间里的瓷砖都是黑色的，从地板到天花板，再到洗漱台，加上有些压抑的雾霾天，整个狭长的空间显得更加阴暗。进到洗漱间，发现厕所最尽头的窗口还开着。今天的天气预报说中午会有6到7级的大风，但感觉现在就已经开始在刮了。北京冬天吹的不是普通的风，都是来自西伯利亚的寒风，那种横刮像刀子和竖刮像锥子迎面吹来像乱箭的透骨冰风。才一进来，阿芯就给灌进来的冷风扎得浑身都是孔，加上四周八方扑面逼过来的黑色，不睁眼她都会感觉自己自投罗网进了一头长满尖锐獠牙的巨兽口里。
　　“阿芯！”
　　一声有些颤音的呼叫。
　　哆嗦中，阿芯差点没给吓死。
　　“谁？”
　　“是我，燕妮。能帮我个忙吗？”
　　“燕妮，出什么事了？”
　　“我大姨妈来了，今天给忙忘了，你能到我工位，拉开右手边最下面的抽屉，帮我拿个日用的卫生巾吗？”
　　“好的，稍等一下。”
　　阿芯先是大步走到厕所最里面，哆嗦着费劲把外开的玻璃窗给拉关上了，离开的时候顺便把厕所里的灯给按开了。才折身返回到她自己的工位，拉开抽屉，拿了一片日用的花王。
　　桌面上放着的手机突然一阵震动，紧接着还有短信收到的间歇蜂鸣声。
　　“阿芯，税务专管员陈老师让提供一下出租和自用商业的信息，出租的需要加上起租日期和已经取得的收入，自用的需要写明具体的用途及目前资产的情况。”
　　小美放了电话，转过身来，传话筒一样说完，眼巴巴地看着阿芯。
　　“阿芯，石总监找你。”
　　刚从财务总监办公室出来的董秘曹娟一声河东狮吼。
　　“阿芯，刚刚资金部吴经理找你。”
　　连平日里不怎么说话的腼腆资金收入出纳也懦懦地冒出一句来。
　　阿芯直起身体，按停了震动中的手机，充耳不闻地避开这些声响，逃一样离开了屋子，快到门口的时候才抛出来一句话。
　　“内急，上个厕所再说。”
　　再次进了厕所，先是把卫生巾从厕所的门板下面递给了燕妮，自个才走到了最里面的一间，反锁上门，用纸巾简单擦了擦马桶盖，直接穿着裤子坐到了上面。手里除了门禁卡，什么都没带。她把头埋进自己两个互抱着的胳膊里，闭上眼睛，只隐隐听到燕妮撕扯开卫生巾的包装纸、拉平、贴在内裤里、扯纸擦抹、起身、提裤子、冲水，带上门、离开，紧接着就是洗簌池里流水的声音和再次响起又逐渐消失的脚步声。整个厕所恢复了宁静，只剩下阿芯自个有些压抑的呼吸声和窗外越来越喧嚣的风声。
　　肆虐的声音，不管不顾地，恣意任性，一副不跟新入侵者雾霾手撕到底就誓不罢休的架势。阿芯不用抬头，不用细听，就能知道，在10层窗户外边一上一下狂躁乱舞着的声响是什么？肯定是那些白色、黑色，或红色，噬魂者一样让人窒息的塑料袋。夹杂着楼下面东西南北横纵交错马路上的尖锐刹车声，还混合着狼狈避让的行人咒骂声。那么不协调！所有的次序、所有的文明、所有的隐忍，碰到北风，全都一下子乱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