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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
隐匿在黑暗中的加油站，墙体和柱子在月光下释放着朦胧的灰白色，想不到这种平时随处可见的建筑，在没有灯光的夜晚竟然那么诡异。
夏目里美把车停在公共卫生间的对面，车灯直射着敞开的大门，门厅里的镜子向外反射着刺眼的光。
小威尔拉住刚要下车的里美说：“等等。”
里美看着他从背包里掏出手电，降下车窗，确认车门外没有异常后，端着枪下了车，又围着车身转了一圈，才过来拉开她这边的车门，她对着小威尔的背影说了声“谢谢”，见他没有回应，又加大音量说：“你现在是我的保镖吗？”
小威尔立即转身向她比着“嘘”的手势。
里美压低声音指着他的枪说：“小心你的枪。”
小威尔低头看见自己的枪口正对着里美，吓得他赶紧调转方向。
“看来我这个司机八成会死于乘客的枪下。”
“别说这种话。”小威尔一脸歉疚地说。
里美下车就往厕所走。
“你干吗？”小威尔挡在里美身前问道。
“上厕所啊。”
“等等。”
“又等？”
“你想光着屁股被蟑螂人追吗？”
“当然不想。”
“所以要先检查下厕所啊。”
“有道理。”
“我在前，你在后。”
“好。”
小威尔端着枪停在卫生间的门口，回头对里美说道：“先检查女厕所，你守在门口，注意外面的情况，我进去检查，见到蟑螂人就开枪。”
“好，我们不要打到彼此就好。”
手电的光束在漆黑的卫生间里显得狭长又刺眼，这让小威尔想起了写字楼的楼梯间，濒死的紧张感又回到了身体里。
汗如雨下的他，轻轻推动第一个隔间的门板，狭小的隔间缓缓地在他的眼前展开，空的！他摇了摇脑袋，甩掉发梢上的汗珠，继续检查下一个隔间。
“喂，有没有事啊？”
“没有。”小威尔哑着嗓子向里美喊道，却没想到这么小声说话也会有回音，但好像又不是回音，于是他停住脚步，屏息细听，那声音似乎是来自最里面的隔间！
他尽快检查完另外两个隔间，来到最后一间门前，一脚把门踹开，迅速向后跳了一步，并将枪口和手电正对马桶的位置。
一只米白色的小蟑螂人瞬间暴露在光束里，它不到一米长的身体，正稳稳地趴在马桶上，一对眼睛像两颗黑色的豆子，嵌在米白色的脑袋上，正紧紧地盯着小威尔看，这是他第一次见到幼年的蟑螂人，一时间感到难以接受，忍不住干呕起来，就在这时，小蟑螂人从隔间窜了出来，直奔门口爬去。
小威尔大喊：“里美，小心！”
“啊——”
他追到门口，看到小蟑螂人的白色身影消失在远处的黑暗里，里美的尖叫声仍未停止，并随着她跺脚的动作而抖动着，他拍着她的背说：“没事了，它跑了，没事了。”
里美抓住他的胳膊虚弱地说：“吓死我了。”
“它没咬你吧？”
“没有，它就从我的脚边窜了过去，动作好快，好恶心。”
“没想到小蟑螂人长得比大蟑螂人更恶心，”他摸着胸口继续说道，“我被恶心得差点吐了。”
“真的？”
“真的，不然能让它逃出来嘛。”
里美又哧哧地笑了起来。
“这下女厕所安全了，你去吧。”
“我不去，我对它有阴影。”
“那怎么办？”
“你再检查下男厕所好不好？”
“好，那你继续守在外面，我进去。”
虽然这次小威尔为检查男厕所做好了心理准备，但他的机关枪并未如期的开火。
他从空空如也的男厕所里走出来说：“这次你可以放心用了。”
“你辛苦了半天，还是你先用吧。”
“你怎么也客气起来了，快去吧你。”
“谢谢。”里美将头发向耳后捋了捋，看着小威尔的眼睛说：“答应我，如果我被蟑螂人咬了，在我变异前一定要杀掉我，我可不想变得那么恶心。”
小威尔笑着安慰她说：“现在应该担心的是守在外面的我好不好，毕竟里面已经检查过了。”
“唉，本来不怕的，可是刚才被吓了一下，就开始怕了。”
“别怕，里面比外面安全。”
“答应我。”里美再次认真地说。
“好，我时刻做好杀掉你的准备。”
里美的脸上露出满意的笑容，好奇地走进厕所说：“我长这么大还是第一次进男厕所。”
-
“喂，你还在外面吗？”
“不在。”小威尔跟正在上厕所的里美开着玩笑。
“哦。”
小威尔一手端枪一手解开雨衣的扣子，清凉的空气穿过脏兮兮的短袖，游走于身上的每个毛孔，他竟恍惚地感觉有里美为伴的此刻，不像是在逃亡，倒像是在郊游。
“好啦，到你啦。”
里美和小威尔交换了武器，又在他手上塞了包卫生纸。
“啊，两天没用它，都忘了上厕所还要用纸。”
“啊？”
看到里美吃惊的表情，小威尔尴尬一笑，随即又一脸认真地交代一句：“小心点。”
“放心吧。”
“啊，对了，你会用机关枪吗？”
“反正我是不会打到你的。”
-
坐在马桶上的小威尔不时地晃动着手电的光束，但怎么都不可能时刻观察到身后的情况，却偏偏感觉后背好像总是有小虫子在顺着脊柱向上爬似的，可又不知它们爬去了哪，所以就禁不住瞎想——会不会是钻进了皮肤里？越想越感到头皮发麻，此时的他，终于理解刚才上厕所的里美为什么要跟他说话了。
“哎，外面有情况吗？”
“没呀。”
“哦。”
“不过我跟你说，刚才好像有只更小的蟑螂人爬进去了。”
“啊？”
“哈哈哈哈。”
“神经病！”
就这样，小威尔拉了有生以来最提心吊胆的一泡屎。
从厕所出来后，他感觉自己就像刚刚从盛满臭汗的浴缸里爬出来似的，二话不说，直奔洗手池。
“哎，为什么刚才我听见你冲了马桶后，却半天不见你从里面出来？”守在大门口的里美好奇地问。
“啊……没什么，”小威尔一边脱衣服一边说，“热死了。”
“喂，你是要洗澡吗？”
小威尔迫不及待地捧着冰凉的自来水，一把一把地泼在脸上、头上、身上。
“哎，你这样会感冒的。”
“没事，我以前去爬山经常这样。”说罢，他继续沉浸于飞溅的水花中，直至感到纠缠了自己两天一晚的汗腻被彻底冲尽。
“给你，重死了，端得我手都酸了。”
小威尔和里美换回了武器，光着上身就往皮卡车走。
“哎，你的衣服？”
“太脏了，不要了。”
“给你。”
“都说了不要了。”小威尔回身接过里美扔过来的衣服，随即就被里美那雪白到泛光的身体吸住了视线。
他听到心底的色狼再次哄叫起来：好大啊！好挺啊！这阵哄叫是在赞叹里美那对裹在抹胸里面的胸部，再看她那被汽车的灯光勾勒得楚楚动人的纤腰，更是将丰满的白色抹胸衬托得超乎想象的凸出，可是那一层被撑到近乎透明的白色织物，却可以神奇到无法让肉眼将它里面的风景看得一清二楚，所以小威尔一边揉着眼睛一边说：“你干吗？”
“我的短袖给你穿呀。”
“我还有衣服啊。”
“啊？”里美的眼睛流露着无处安放的尴尬。
“接着。”小威尔又将衣服扔回给她，虽然他很想走过去递给她，但怕难以自控心底的色狼，“穿上吧，不是每个色狼都像我这么有礼貌。”
“你是故意占我便宜吗？”
“是你自己主动脱的。”
“我是担心你感冒。”
“我明白，但我有衣服啊。”小威尔从包里掏出黑色外套说。
“你又不早说。”里美将她的短袖重新穿回身上。
“你对每个人都这么好吗？”
“你什么意思？”
“啊，没什么。”
“帮我守着，我也去洗个脸。”
小威尔看着里美苗条的背影，心里突然产生了一种难以言喻的不安，就好像手捧一个无价之宝，却又不能完全保证她的安全。
于是小威尔转回身，聚精会神地观察起黑暗的四周。
“走吧，小威尔。”里美从后面拍了下小威尔的肩膀。
“怎么给我改名了？”他回头看到里美身上湿哒哒的雨衣，下意识地往旁边一躲，“你怎么把它捡起来穿了？”
“我觉得挺酷的啊，而且你怎么能把你的‘战袍’给扔掉呢？”
“上面都是血。”
“你看我都用水冲掉了。”
“那也脏吧。”
“不脏，我心里觉得干净就行。”里美取下扎马尾的头绳，又甩了甩柔软的长发，然后在小威尔的前面边走边转着圈问，“怎么样，我穿你的雨衣是不是很好看？”
“嗯，现在女神里美变成死神里美了。”
“哈哈哈。”里美开心地笑了起来。
-
停在加油机边的皮卡车里，里美拉住正准备下车的小威尔说：“等等。”
“怎么了？”
“我才想起来，没电加不了油。”
“噢，该死，那怎么办？”
“啊！”里美突然灵机一动，“我知道去哪加油了。”
“哪？”
“去了你就知道了。”
“那走吧。”
“等等。”
“又怎么了？”
里美指着副驾的车窗说：“我饿了。”
小威尔转头看到窗外加油站墙上挂着的超市招牌，才想起饿是什么感觉，一瞬间脑海里涌现出各式色香味美的鸡鸭鱼肉，随之而来的是胃部轻微的抽搐和毛孔里冒出的虚汗，然后回头跟里美说了句“我饿疯了”。
于是端着枪的两人一步步走向超市，手电光束的尽头是敞开的超市大门，周围依然安静，连虫鸣都听不到，里美突然惊叫着拉住小威尔拿着手电的胳膊，一只六脚朝天的蟑螂人赫然出现在光束里，吓得小威尔差点把手电扔掉。
“好像是死的。”
小威尔走近它，从头到脚打量着这个满身弹孔的蟑螂人说：“嗯，看样子是被士兵打死的。”
“这么说，这里已经被军队清理过了？”
手电光束扫过周围的地面，一只只千疮百孔的蟑螂人尸体接连出现，小威尔答道：“应该是了。”
跟着地上的血迹进入超市，看着里面的情景，可以大致猜出这里之前发生了什么，那只趴在面向大门货架下的蟑螂人，应该是从外面拖着重伤的身体躲进来的，但终究没能逃过失血致死的命运。
以免再次发生小蟑螂人出来吓人的情况，两人又仔细把超市内检查了一遍，才回到门口的收银台边，小威尔再次被那具身上堆着货品的蟑螂人尸体吸引过去，“你看，以前食品包装袋比蟑螂大那么多，现在蟑螂比它们大那么多，这种感觉真是奇妙。”
里美点了点头说：“只是可惜了这些薯片。”
“呃，你观察的重点还真是不一般。”
里美走进收银台，从里面递给小威尔一个大大的购物袋。
“你说我们这样算不算是打劫？”
“不算。”里美从裤兜里掏出一叠钞票，扔在收银台上，不知从哪个柜子里又摸出一支手电说道，“分头行动！”
“是，长官！”
来到面包货架前的小威尔，忍不住拆开一包花生酱口味的面包，几口就将它吞进了低血糖的身体里，随后将全部花生酱口味的面包一股脑收进购物袋，又把旁边货架上的一排饼干塞了进去，见袋子还没装满，又在上面填了一些面包，然后来到里美身边说：“还没选完？”
“你喜欢喝可乐还是果汁？”里美犹豫不决地看着货架上的瓶瓶罐罐问。
“可乐。”小威尔随口一答，又突然觉得不对劲，拎起里美的购物袋，看着里面的各种干果和零食问，“我们是准备回家看电影吗？”
“看什么？”
“恐怖片怎么样？”
“好啊！”
“神经病吧你，逃亡的路上你还有心情吃这些？”
“有什么区别吗？”
“区别大了，就像可乐和果汁的区别。”
满载而归的两人将购物袋扔在后座上，小威尔又返回超市搬了两箱矿泉水回来，整顿妥当后，里美按下了启动键，皮卡车精神抖擞地颤动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