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靠这些装备冲出去?

　　小威尔为它们取好名字的时候，玻璃墙外的办公区已沦陷为蟑螂人的捕食场地，与此同时，走廊入口开始不断涌进来新的蟑螂人，它们一个挤一个，一个摞一个，彼此油滑又坚硬的外壳不停摩擦出咯啦啦的声音，听上去让人反感到背脊发凉。
　　正观察事态发展的小威尔，突然觉得余光里好像有个东西在晃动，他猛一转头，看到刚才那个被蟑螂经理咬过的同事，正浑身颤抖着向自己走来，并且在一步一步地变身为蟑螂人。
　　啊！这家伙要来吃我了！得赶快想个对策才行，小威尔一边后退一边思考，现在办公室的门是锁住了，看起来玻璃墙的硬度也可以挡住蟑螂人的撞击，但是一旦它们聚在一起冲过来，还能否抵挡得住呢？
　　他退到办公桌边，那个已完全变身为蟑螂人的同事开始不断撞击玻璃门。
　　这间办公室处在靠落地窗的中间位置，左右两边并排各有一间同等大小、同样背靠落地窗的办公室，三间办公室的隔断都是采用的钢化玻璃，虽然玻璃是透明的，但都被整扇的百叶窗挡着，而左右两扇百叶窗都是隔壁降下去的，小威尔没法控制，所以也看不到两边办公室的情况。
　　他现在基本是站在办公室的中央，前方空空如也，正后方是办公桌，办公桌的后方是落地窗，左后方墙角摆着一个塞满了文件的文件柜，右后方角落是一个挂着西装的立式衣架。
　　环顾一周后，他又回头盯着那个文件柜点了点头，然后将它推到门口，并让它紧紧地贴着玻璃门，再将面向办公区的百叶窗降下来，这样外面的蟑螂人就无法看到他，也无法从玻璃门冲进来了，推文件柜的过程让他废了好大力气，大功告成后，靠着文件柜大喘粗气的他，不禁抱怨道：就是这些多到数不清的文件驱使我们整天工作，累得要死，不过现在算是为它们找到了更好的用途，呵呵。
　　当他把气喘匀的时候，感觉到了口渴，背包里有一瓶早上买的矿泉水，他拧开瓶盖，只喝了一口，因为他意识到过不了多久还要面临缺水的问题。
　　此时的太阳，越过了对面写字楼的楼顶，说明时间已接近正午，温暖的阳光直直地照射在身上，好像驱走了一部分身体里的阴冷，闭上眼，深呼吸几次，清醒了一些脑袋让他突然想起，去年台风即将过境的前两天，公司组织大家用胶带贴落地窗的事情，刚巧一低头就看到办公桌上放着一把剪刀，和一卷被用掉了一半的宽胶带。
　　估计不够用吧，他一边嘀咕着一边翻找抽屉，终于在最下面一层又找到一卷全新的胶带，他将两卷胶带紧紧地抱在胸前，仿佛抱住了公司第一美人似地，闭上眼就能想到下一步那令人亢奋的事情，只不过当下要执行的下一件事情，并不能给他带来亢奋的情绪，但会给他多一点的安全感。
　　当他正准备行动时，又遇到了头疼的问题，那就是如果要把胶带贴在面向办公区的玻璃墙上，就必须先把之前降下来的百叶窗再升上去，也就是不得不再次面对那些恶心的蟑螂人，若是先贴两侧的玻璃墙，又恐怕胶带不够用，而且正面的玻璃墙是最急需去防御的部分，所以他还是硬着头皮走到百叶窗边，把耳朵贴近听了听，好在那咯啦啦的声音比它们刚才涌进来时小了些，他轻轻地拉动窗绳，随着百叶窗逐渐上升，咯啦啦的声音又逐渐增大了，他下意识地往后退了一步，低头一看，裸露在眼前的玻璃墙高度不过才到他的膝盖，却可见密密麻麻的蟑螂人的腿，正贴着玻璃不停地挪动着，他不禁感叹道：该死的公司请了太多员工了！
　　他原本是打算把百叶窗都打开，然后再进行贴胶带的工作，但看这形势恐怕是不行，万一一次全部打开，它们一下子全部挤过来，就难保玻璃墙能够支撑得住了，他无奈道：只好分层完成了。
　　他拍了拍脸颊给自己提提神，然后撒开胶带，跪在地上，外面的蟑螂人看到他整个人的出现，变得更加兴奋了，个个张着大嘴叫了起来，并且不停地挪动着身体试图靠他更近，他一边贴胶带一边大喊：滚远点，你们这群蠢货，工作的时候像蠢货，变成蟑螂后显得更蠢的蠢货！
　　当胶带贴到靠近门口的时候，他又看见了那个被蟑螂经理咬过的同事，因为它侧脸上那个肉/洞着实叫人难忘。虽然他不得不注意着它们的一举一动，但他始终没有放慢手上的动作，很快就把最下面一层的工作完成了。
　　他继续将百叶窗向上升起，这动作让他想起了升旗仪式，而他是多么不想把眼前这面“旗帜”升起啊！眼看高度差不多了，他便起身重复贴胶带的工作，原本以为这一层应该不会直面蟑螂人了，但后面一排的蟑螂人，看见玻璃墙后面露出的光线和小威尔的脸，就拼命地攀爬到下面一层蟑螂人的背上，向他这边猛冲，于是他惊恐地加快了手上的动作，贴着贴着，又看到了熟悉的面孔，这个不是别人，绝对是那个让所有直男同事梦寐以求的公司第一美人，他不禁问道：是谁这么荣幸吃到了你的肉？
　　平时见到她的时候，都要多看上两眼，变成蟑螂人的她更是让小威尔看个不停，看着看着，有个东西吸引了他的注意力，那是一条紫色的内裤，套在她的屁股上，更确切的说那是一条紫色的丁字裤，很显然她长出的外壳撑破了短裙，却没能撑破这条弹力极好的丁字裤，虽然小威尔很想就这条丁字裤遐想一番，但再看她的整个身体，实在是一幅非常违和的画面，现在的她变得跟它们一样丑陋，丰满的胸部已蜕化成干瘪的状态，像两个泄了气的皮球，被坚硬的外壳牢牢裹在里面，破烂的衣衫沾满血污，长长的秀发，被两支扫来扫去的触角替代，凸出的双眼，远离高高的鼻梁撇向两侧，那对眼球的活动范围倒是比以前大多了，在薄薄的外壳里来回打转。
　　薄薄的外壳？小威尔突然觉得有什么不对劲，迅速移动到她的腿部位置进行观察，原来那层外壳不是由皮肤转化而成的，而是皮肤的外面又长出了一层外壳，而且那外壳其实是透明的，只是根据身体的部位不同而形成了颜色深浅不一、厚度不尽相同的状态，因为仔细看腿部的外壳和皮肤之间是有一点点空隙的，并且那一根根黑刺的根部不在外壳上，而是从里面的皮肤上长出来的，那么也就是说，它们是被裹在蟑螂壳里面的一个个裸体的人，但这么解释又不全然正确，因为通过刚才发生的一切可以断定，它们的大脑已经不由自主，而是被蟑螂的基因控制了。
　　那它们不就是蟑螂的傀儡吗？小威尔像是在向谁提问似地自语道。
　　随后又苦笑着在心里自说自话：搞得自己像个科学家一样，还是干正事吧。
　　于是他继续埋头贴胶带，最上面一层的防御工作，他是站在椅子上完成的，其间，后面的蟑螂人不停地从下面的蟑螂堆爬上来，而为了更加贴近小威尔，它们还想贴在玻璃墙上爬行，但因为玻璃面太过光滑，它们足部的吸附能力又难以负荷自身过高的体重，所以小威尔看到它们一只接一只滚落下去的蠢样子，竟然还忍不住笑出了声。
　　大功告成！他退到办公室中央，欣赏刚刚做完的“大工程”，满意地点了点头，随即降下百叶窗，降到一半的时候，发现第一美人还在原来那个位置冲他龇牙咧嘴地叫着，他又忍不住看了一眼那条丁字裤，突然想起之前经理问过他的那个问题：有人说她还没谈过恋爱，也有人说她其实是老板的小情人，你觉得呢？
　　小威尔摇了摇头，现在想这些已经没有意义了，他看了看手上的胶带，已所剩不多，可还有两侧的玻璃墙要贴，所以只好简化粘贴方式，把最后的胶带物尽其用。
　　全部完工后，汗流浃背的他坐在地上，背靠着办公桌，再次欣赏自己的“堡垒”，同时又意识到这样虽然隔离了外面的蟑螂人，但自己也被完全封闭在“堡垒”里面了。
　　可恶的是，撒尿的感觉突然来袭，他想起办公桌的旁边有个垃圾桶，爬过去发现里面有个饮料瓶，此时，太阳再次消失于楼宇的后面，办公室随即暗了下来，这才让他注意到天花板上的灯不亮了。
　　他起身走到门口，反复按了按电灯开关，可是无济于事，然后把百叶窗拨开一条缝，发现外面的灯也都不亮了。
　　停电了？怪不得这么热！
　　这时他才想起应该给朋友们打电话，询问一下他们的情况，掏出手机，结果屏幕上显示没有信号，移动到落地窗边，仍然没有信号，他放下手机，望向远方，藏在楼宇后面的太阳正在偷偷地给天空换色，心慌的感觉让他的胃极不舒服地抽搐起来。
　　这种情况还能逃出去吗？乘飞机去旅行吗？开什么玩笑？唉——一声不甘心的叹息脱口而出后，他再次来到垃圾桶边，不情愿地拿起了里面的饮料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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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威尔是在第二天早上六点半醒来的，严格地说，是被闹铃吵醒的，到了该死的起床去上班的时间了。
　　酸痛的肩背吃力地撑起昏昏沉沉的脑袋，眼皮半开半合着，呆滞了一会，他才突然反应过来自己是在哪里，激灵一下就清醒了，先看向门口，又环顾整间办公室，再扫视一圈办公桌周围，才把憋在胸口的一口气吐出来，一边关掉闹铃一边想着：看来这“堡垒”做得还算安全，现在的第一要务是处理憋在膀胱里的尿。
　　他只好再次走近那个垃圾桶，将盖在上面的文件纸拿开，闭着气尿完后，感觉肿胀的身体就像放了气的气球一样，缩了一大圈，但衣服仍然跟睡前一样，被汗水牢牢地吸在身上，因为身体是黏糊糊的，便觉得空气也是黏糊糊的，此刻的他十分想洗个澡刷下牙，这些平时微不足道的小事情，对于现在的他来说都是莫大的愿望。
　　当然，他还有一个更迫切的愿望，就是围在办公室外的蟑螂人能够跑掉或者死掉，因为此时的它们也跟小威尔一样，还未从被闹铃声吵醒的状态中脱离出来，正在办公室周围制造着外壳挤碰外壳的噪音，好像在向小威尔传达着“我们没死，我们好着呐，我们正在做晨间运动呢”的信号。
　　这让小威尔十分恼怒，却又无从发泄，气冲冲地来到落地窗前，这个时间的太阳，虽然早已从新金山市的地平线上升起，但它释放的光线却被前面的建筑物挡得死死的，让眼前的一切显得死气沉沉的。
　　从大厦第九层的高度望下去，一个人影也没见着。
　　马路上的汽车像是小孩的玩具，被七扭八歪地“摆”得到处都是，有一辆越野车的车头趴在前车的后备箱上，还有一辆撞在对面写字楼底商里的轿车，只露着车屁股在外面，好像是故意请别人欣赏它的屁股一样。
　　除了汽车，就只有干涸在地面上的一滩又一滩的血迹了，而血迹周围都没有尸体，很显然，那些人在没变成尸体前都变成了蟑螂人。
　　要说血迹最多的地方，还数位于十字路口附近的那个地铁口了，那画面用“血洗地铁口”来形容一点也不为过，虽然小威尔觉得下面的地铁站里肯定已经被蟑螂人占据，但他还是盯着地铁口看了很久。
　　直到感觉嗓子干得难受，他才放弃期待会有人类突然出现在那里。回身拿起办公桌上那瓶已经被喝掉一半的矿泉水，十分爱惜地抿进一小口，但嗓子的干燥并没有得到缓解，于是又喝上一大口，才感觉如沙漠一样的口腔，得到了久逢甘雨般的润泽。
　　而吞下水的声音竟是那么清晰，仿佛耳朵就长在咽喉里，他才注意到，此时办公室外的蟑螂人已经做完“晨间运动”，消停了，加之窗外没有了嘈杂的车流，室内也没有了聒噪的人声，这让他不禁感叹道：原来世界还可以这么安静啊，好像在新金山工作生活的这几年里，耳朵从未这么清净过。
　　他看着手里仅剩三分之一瓶的矿泉水，意识到是时候准备逃出去了。
　　首先应该先盘点下自己的“逃生工具”，从背包里依次掏出一个面包、一个手电筒、一支笔、一个本子、一件雨衣、一件薄外套、一个保温杯、一把多功能小刀，他颇为兴奋地看着摆在办公桌上的这些东西，十分庆幸自己有个去登山回来都不爱收拾背包的“好”习惯，反正这些东西都不重，而且背着它们去上班，还可以让自己有种去度假的心情。
　　那么除了桌上的东西，还有什么呢？手腕上是一支太阳能电子表，身上是已经有些异味的短袖和工装裤，裤子口袋里有一部没有信号的手机、一把单身公寓的钥匙、几张被汗水浸湿的零钱，脚上是一双脏袜子，还有一双摆在办公桌下面的登山鞋。
　　全部盘点完毕后，他又一下子泄了气，叹息道：靠这些装备冲出去，大概是去送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