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莫长生醉眼惺忪，似乎在自言自语：“他们怎么还在门口叽哩呱啦？你去把门关上。”黄志超无奈，只得又站了起来，走到大门口，只见莫文杰正探头从门缝中往里瞧。
黄志超朝莫文杰摆摆头。莫文杰急地指着大门，摇摇头，神色紧张。黄志超“嘘”了一声，缓缓关上门，表情镇定，显是胸有成竹。
莫文杰急得直跺脚，见黄志超不仅将众人们都赶了出来，还要一意孤行，将门关上，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又是摇头晃脑，又是皱眉嘟嘴，心中极度担忧。只见门缝越来越小，里面的人影越来越模糊，砰的一声，严严实实关上了。莫文杰急忙趴在门上，这门板是实木做成，隔音效果极好，耳朵里不见有丝毫声响。左耳贴了一会，又换成右耳，仍是毫无声息。只好在走廊出来回踱步，走一步，停三秒，表情凝重。
有人低声道：“黄掌门一个人在里面，搞得过莫掌门吗？”莫文杰又是一巴掌扇在他脑袋上，怒道：“刚才就是你在里面胡说八道？黄掌门什么人，还搞不倒那个每天烂醉的酒鬼？你还叫他莫掌门，小心我扁你！”作势又要打人，那人吓得伸手挡住了脑袋，吐了吐舌头，不敢再说。
房间内，黄志超回到床前，垂手而立。莫长生道：“扶我起来。”语音虽轻，却有一股不容拒绝的威严之气。黄志超上前一步，闻到一股强烈的酒气，眉头微皱，伸出双手，将他上身扶正。觉得他身体沉重，却又软如烂泥。
莫长生背靠在床头上，左手在大床上拍了拍，道：“兄弟，你来坐这里。”黄志超道：“大哥，我站着就好。”莫长生眼瞧窗外，像是想起了无数往事，道：“你过来坐我边上。”
黄志超见莫长生说得有些严肃，道：“大哥，那我上来了。”走到另一侧，脱了鞋子，和衣躺了下去，身子绷得紧紧的。俩人都是背靠床头，目视前方。
房间里一台超大液晶电视，正对着床。电视旁边是一张红木桌子，再过去是硕大的落地窗。阳光从窗中洒了进来，熠熠生辉。床的另一侧是一面透明玻璃，玻璃里面摆着一个洁白的浴缸。
莫长生道：“这么大的床，这么大的电视，这么大的落地窗，这么大的浴缸……我们怎么能想象得到？”黄志超点点头。
莫长生又道：“我记得，以前我们刚来温岭，身无分文，一起流浪在大街上，像个要饭的，谁也不会正眼看我们。没想到现在能住这么好的大酒店里。”黄志超脑中登时浮现出以前的画面，两个人衣衫褴褛，无处可去，只能畏畏缩缩在偏僻的墙角下躲雨，在荒凉的高架桥下哆哆嗦嗦地硬熬寒夜……
莫长生道：“我们去肯德基里捡吃的，去垃圾桶里翻吃的……”黄志超道：“你把干净的留给我，你自己却吃垃圾桶里的。”莫长生道：“这算得了什么？我们同甘共苦这么多年，还分彼此吗？”
黄志超道：“你总是把最好的东西留给我，好的衣服、好的棉被……”莫长生道：“我们这一路走来多么不易。”黄志超道：“有一次，我们偷东西被发现，他们拳打脚踢，你用身体护着我，后来……后来你鼻青脸肿，肋骨也断了两根，但是没钱治病，就这样硬生生疼了两个月。”
莫长生叹了口气，道：“是啊，看病没钱，只能祈祷它能顺利长回去，不然长歪了，残疾了，也是天意。还好，最后基本没留下什么残疾。”黄志超靠了过来，搂着莫长生的肩膀，道：“大哥，对不起了。”声音有些颤抖，脸色有些尴尬。
黄志超偷看莫长生一眼，但见他神色如常，暗自庆幸，应当是未发现自己的尴尬和异常。
却听莫长生继续道：“有一次，我去翻垃圾桶的时候，里面跳出一只野猫。它竟然跟我抢食，我抓住了它，将它摔死在地上，一声惨叫，然后咬破它的喉咙，喝干它的血！”表情狰狞，脸上肌肉扭曲。
黄志超看着他的表情，想起了他咬破猫喉咙的情景，心有余悸，神色不定道：“那时我们频受挫折，生死不定，大哥当时像发疯了一般。”脑中出现了血腥残忍的画面，耳中似乎响起了那野猫的惨叫声。
莫长生又道：“那帮打断我肋骨的，后来我一一将他们收拾了，要不制造车祸撞他个残废，要不勾引他老婆，万般蹂躏，方泄我心头之恨！”不知几时，那惺忪醉眼变成了铜钱般的大眼。
黄志超道：“这些事，我知道。”外表平静，心跳却极速加剧。
莫长生道：“杨柳坑那帮看不起咱们的人，我每次回去，都给他们每人一巴掌。”说得咬牙切齿。
黄志超松开了手，从莫长生的腰上滑倒床上，身子不由自主往边上挪了半米，怔忡不安，道：“大哥恩怨分明，有仇必报。”
莫长生突然转头柔声道：“志超啊，我将本派事务，不管大小都交由了你，现在处理怎样？”黄志超见他瞬间变了语气，由严肃变成了温柔，按理来说，气氛变得和谐，但不知怎地，不由自主地心中一抖，努力让声音平静，缓缓道：“挺好的，虽然没有大哥管理得好，但也是井井有条，账目一目了然。”声音虽然缓慢，但仍是微微发抖，手脚有些不自然，无处安放。
莫长生突然道：“你声音怎么发抖了？”黄志超道：“我想起了那只惨叫的野猫。”
莫长生眼中突然放出两道冷光，冷冷道：“真的是井井有条，一目了然？那他们是来干什么的？是你带他们来的吗？”身子一弹，坐了起来，一双眼睛死死盯着黄志超的双眼。
黄志超大吃一惊，不敢和他对视，身体不由自主向后倾斜。一瞥间，见他双眼喷火，脸上肌肉紧绷，没有丝毫醉意，黄志超心中大喊一声“不好”，全身颤抖。
显然，莫长生刚才故意装醉，引得自己将手下赶出门外，现在是图穷匕见，要对自己下手了，暗暗吸了一口气。黄志超这次带众人造反，虽然做了十足的准备，包括人手、舆论、财政、武功方方面面，但此时此地面对他，仍是情不自禁的心虚，甚至有些恐慌。
心想，可能刚才把手下都赶出去，是个大错误。但事已至此，不能后悔，只能硬着头皮面对。念头转得奇快，嗫嚅道：“他们……他们可能是来……看大哥醉酒了，来照顾大哥的吧！”
莫长生道：“你今天带这么多人，不请自入，是来照顾我的？这就是你所谓的井井有条？还是要井井有条地监视我？”声音越说越响，情绪越来越激动，说到最后几句，已经是连说带吼，捋臂揎拳，就要厮杀。
黄志超见他义愤填膺、摩拳擦掌的模样，似乎是窥视到了自己的野心和阴谋，吓得脸色苍白，一颗心怦怦而跳。想要开口辩解，却觉得无论如何，都难以说清。想要起身逃跑，又是不敢。含糊地说了几句，连自己都不知道是什么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