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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着眼前的这个侄子陆今，陆征林仿佛有些不认识他了。
除去八段武者的老三陆征风，做过从二品尚书的老大路征浩，陆征林这个钱袋子是陆家妥妥的三号人物，甚至陆征浩从尚书位上退下来后，陆征林在家中的地位还隐隐盖过了大哥，在陆家几乎说一不二、人人敬惧。
陆今懦弱无用，以往见了陆征林更是如同耗子见了猫，正眼对视都不敢，平日里都是能躲则躲。可今天他不知吃了什么壮胆的好药，竟主动求见陆征林，还站在那里声情并茂的说了半天，想要学做生意。
陆征林心里暗暗纳罕，对着突然换了个人似得侄子竟有些看不透的感觉，一时不知该如何答复。
不过他毕竟老于世故，稍一踌躇便调整好了状态，拿起茶杯轻啜一口，“今儿啊，你现在也是朝廷六品命官了，跑来经商岂不是辱没了身份？你父亲能同意么？”
“我跟父亲说过了，他也没什么意见。”
“那你又要做官，又要经商，怕是忙不过来吧。”
“书院就是个冷水衙门，我天天在那闲的难受，经商正好活动活动脑子，省的整天不用再给锈住了。你说是吧，三伯。”陆今笑嘻嘻的说道。
“就你那脑子，锈住不锈住能有什么区别。”站在一旁的陆远忍不住了。他是陆征林的二儿子，也是陆征林经商最得力的助手。
本来他就看不上陆今，要不是知道这小子刚刚升了六品官，好赖得留点面子，否则早就把他给轰出去了。
“爹，你跟他废什么话呢，就他那德行你又不是不知道，让这小子跟着做生意，还不把咱们老底都给赔光喽？”陆远说话可不像陆征林那么客气，区区六品文官也不是什么了不起官职。
“哎，你不要这么说话，陆今虽说从小脑子慢一些，可他要求上进的态度毕竟是好的嘛。”
“他那叫慢一些？十个手指头有时候都扒拉不过来，还想做生意呐？别让生意把他做了。”陆远伸出双手比划着。
呦呵，爷俩跟我演双簧呢？陆今都给看乐了。不过人家说的也对，之前的陆今确实笨的可以，就是自己也不放心把生意交给这样的人啊，看来得先改变一下固有印象才行。
陆今眼珠一转，笑道：“哥，人总是会变的嘛，你得用发展的眼光看问题才科学。”
“科学，什么是科学？”
“咳咳，就是我现在也没那么笨了，不信咱们比比。”
“呵呵…”路远给气笑了，“爹你听见没，陆今要跟我比比，你说比什么？”
“经商嘛，首先要会算术，要不咱们就比算术吧。”
陆远一口气差点没倒过来，要说算术整个陆家都没人比得上自己，陆今莫非是疯了？不过也好，趁机让他知道点天高地厚，省的以后再跑过来啰嗦。
“你说怎么比，咱们就按你的来，省的别人说我欺负你。”陆远自信满满。
“嗯，那就一人出一道题，谁答不上来就算输了。规矩我定的，题你先出吧。”陆今也不想输了气势。
你这是找死啊，陆远暗想。“今有鸡兔同笼，上有三十五头，下有九十四足。问鸡兔各几何。”陆远的问题很经典。
“鸡二十三，兔十二。”陆今略一思索便即答出。
“啊？”陆远本来想出个稍难点的题目，直接让陆今知难而退，省的多浪费口舌，没想到他竟然如此轻松就答了出来，这还是我认识的那个不学无术的陆今么？
“你，你是不是见过这题？耍赖可不成，你说说是怎么算的。”陆远实在不相信陆今能自己算出来。
“假设砍去每只鸡和每只兔一半的脚，则每只鸡就变成了“独脚鸡”，而每只兔就变成了“双脚兔”。这样，“独脚鸡”和“双脚兔”的脚就由九十四只变成了四十七只；而每只“鸡”的头数与脚数之比变为一比一，每只“兔”的头数与脚数之比变为一比二。由此可知，有一只“双脚兔”，脚的数量就会比头的数量多一。所以，“独脚鸡”和“双脚兔”的脚的数量与他们的头的数量之差，就是兔子的只数，即脚数九十四的一半四十七，减头数三十五得十二为兔数；头数减兔数即三十五减十二得二十三为鸡数。”
陆今一口气说完，逻辑清晰思路明确，把陆征林和陆远都听呆了。其实用二元一次方程组解这个题更简单，不过那属于降维打击，说了他们也不明白。
答案可以作弊，思路却作不了弊，陆远气势顿时矮了半截，可他口头却不肯服软。
“算你运气好，现在轮到你出题了。”反正一人一题，答完陆今的题目自己就还有翻盘机会，陆远压根没去想答不上来的可能。
“我卖布鞋，进价三两银子一双，过季后二两甩卖，顾客来买鞋给了我一锭五两的银子。我没零钱，就找隔壁老王把这五两换成了碎银给顾客找零，事后老王发现我给他的是假银，我就又赔了他五两。请问，我一共亏了多少钱？”
“这…”陆远听得一愣一愣的，这都什么鬼题目，哪有那么贵的布鞋？
皱着眉头想了一阵，陆远犹犹豫豫的说道：“亏了，六…六两？”陆征林也被绕晕了，看着陆今等待答案。
陆今摇摇头道：“不对。”
“怎么不对，三两的鞋子卖二两，这就亏了一两，又还给老王五两，加起来不正好六两。”陆远越说声音越小，自己也觉得好像哪里出了问题，但一时又绕不出这个弯来。他还没意识到自己出的题目是规规矩矩的算术题，陆今的题目却带有逻辑陷阱，他已不知不觉陷了进去。
“那我来给你讲一讲。”陆今背负双手，一边来回踱步，一边摇头晃脑的讲解起来。
“这道题需要分开计算，先看我跟顾客的交易。
一、顾客用五两无价值的假银买了一双成本二两的鞋，并得到找零二两；
二、我付出一双二两的鞋，并找出碎银二两；
在此过程中，我亏损鞋的成本二两加找零二两，共四两。
再看我跟隔壁老王。
一、我用五两无价值的假银从老王处换来五两真银；
二、我赔给老王五两真银，要回假银；
在此过程中，我和老王都没有收益或损失。
因此我只在跟顾客的交易中亏了布鞋成本和找零，即亏损四两。”
“啊…”听完陆今的讲解，陆远终于回过味来，隔壁老王就是个坑啊。
“阿远，陆今说的对么？”陆征林还没听明白，茫然的看着陆远问道。
“对，对吧…”陆远依旧有些不甘心，怎么感觉自己被这小子给涮了？
“三伯，你看做生意的事？”陆今开始伤口撒盐。
“哦，啊，生意啊…”陆征林虽然不情愿，可认赌服输，总不能在侄子面前折了面子。“要不这样，你去天福号吧，先跟王掌柜学一学，月俸嘛，就跟王掌柜一样。”陆征林突然想到个好地方。
天福号？陆今知道，天福号就是一间杂货店，基本算得上陆家最小的产业了，一直以来半死不活。要不是为了安排那几个老弱病残的老家人，估计早就关张了。
看来还是对我信不过啊，陆今心想。不过这也是人之常情，总不能因为会点脑筋急转弯就让你当上市公司老总吧。天福号就天福号，在这种地方能做出成就来才叫本事，才更能让人刮目相看。
“多谢三伯，不过月俸就不用了，我想拿股份。”
“股份是什么？”陆征林又听不懂了，这大侄子今天是怎么了，老是说些新名词呢？
“额…”陆今还真有点不好解释，“就是干股。”
“那你想要几成？”
“三成吧。”陆今咬了咬牙说道。
“你可想好了？不反悔？”就天福号这个状况，不亏损就算烧高香，想拿干股分红那基本等于白玩。陆征林看陆今现在开始有点出息了，才主动提出来给他掌柜级别的月俸，没想到他还不领情。
“想好了，绝不反悔！”陆今拿定主意。
“好，我派人告诉一下王掌柜和梅儿，你随时可以去店里。”梅儿叫陆谨梅，是大房陆征浩的小女儿，她也帮着陆征林经营一部分产业，天福号就归其分管。
看着陆今远去的身影，陆征林摇摇头：“阿远，你以后对十房的人客气点，自家兄弟要搞好关系。”
“今天他就是取巧而已，我倒要看看他还能有什么本事。”陆远低声嘟囔道，似乎仍有些意难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