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地图的尽头

　　最后一头铁甲兽倒地，今夜，终于安静下来。
　　月光下，尸横遍野，聚血成溪，宁小然喘着气，踩着泥泞的血地慢慢走出战场。他双手发麻，手腕现出数道裂痕，全身被铁甲兽的鲜血浸湿，夜风一吹，竟觉得身体一阵阵发寒。
　　“铁甲兽的壳真是够硬啊。”拿起包袱时，手臂感到针刺般疼痛，“不管怎么说，也是因为你们才让我突破到五星武者，还是要感恩的。”
　　巨大的轰鸣声渐渐远去，但难不保又有铁甲兽杀回来，所以他要尽快离开这里。
　　一棵巨大的龙葵树上，借着茂密的叶和明亮的月，宁小然观察着山谷里奔腾不息兽群，“真像是一股洪流，挟万钧之势席卷一切。”他不住感慨，妖兽迁移的频率越来越大，声势也越发浩大，有些妖群中的首领甚至是血腥级强者，妖兽一达到血腥级就会萌生智慧，某些强大的妖兽比人类还要聪明。
　　“血腥级妖兽已有智慧，怕东北深处的变故比擎天巨猿和血色甲蟒的死斗还要恐怖吧。”他心有忧戚，只是限于自己低微的实力和见识，对此没有丝毫的头绪，更别说作出改变。
　　“怕连旁观者都没资格吧！”
　　但他心里又暗自庆幸，若临安城在这些妖兽迁移的路线上，只一次这样的冲击就会全城覆灭。
　　“走出荒野才知道，临安城厚重的城墙比纸还脆弱。不行，我必须要想办法带姐姐到更大的城才行，临安这边域小城根本没办法保护她的周全。”宁小然心中暗暗下决定，他曾听说过，在临安城之上有青铜级城市，那里的城墙有阵法加持，城内修行者无数，甚至有教授别人修炼的学府、帮会等，想必那里会更安全！
　　忽然，一阵清越激昂的兽鸣响彻长空，庞大无比的阴影越过重重山脉向这边移动。宁小然谨慎地放缓呼吸，身体缩回树冠之下。只片刻，阴影便遮盖了整个区域，黑夜重新降临。
　　“噗噗噗…”
　　无数翅膀拍腾，气流乱窜，龙葵树阔大的叶子被一层层吹来，险些暴露了宁小然的行踪。
　　“这是什么妖兽？竟能吞噬月光？”宁小然心中诧异，他分明看到一丝丝月辉落在妖兽的头冠上，然后被快速吸收，慢慢地融入体内的魂晶中，他甚至看到妖兽胸部有一团微弱的光芒，那正是魂晶所在。
　　“图鉴上似乎没有这类妖兽的记载，能吞噬月光的飞禽妖兽，这么特别，要是记载了我应该会记得。”他在脑子里苦苦搜索，“应该是未被记载的妖兽，最起码飞在最前面的那头是没见过，那骄傲的眼神我怎么也不可能忘记。”
　　是的，骄傲的眼神，那头领飞的妖兽仿佛高高在上的王者，仰着头颅，顶着金冠，七彩的翅膀优雅地拍打着气流，雪白的尾羽熠熠生辉。相对于同族的红冠、灰翅、褐尾羽，它美丽得不像话，如高傲的女王一般，这怎能不骄傲呢。他怀疑那头骄傲的妖兽早已发现他的气息，只是不屑对那么卑微弱小的人类动手。
　　“看来，那里的变故远远超出我的想象，连这般骄傲的家伙都被迫举族迁移。”这样想着，心里的恐惧豁然大增，随之而来的却是蠢蠢欲动的渴望。抬头望向东北方位，那里隐约有霞光喷涌，他对那正在发生的事，很好奇！
　　借着月光，他摊开手中的地图，这真是一张粗略到不能再粗略的地图，变形的山脉，扭曲的河流，重重的涂鸦也不知道描述的是什么。他也只能凭自己走过的地形和地图上的印证才慢慢明白，据这张地图显示，他所在的地方是一条大河的支流，离临安城大概有一百一十里，按这个方向全力赶路，两日后便能到达地图的尽头，那里用朱红色的笔墨写着“危险”二字，这是整张地图唯一的标注。
　　“夜晚太危险，若日出之时开始赶路，估计第六天黄昏前便能赶到地图尽头的标注点，最迟在那停留一天，第八天凌晨必须往回赶，否则无法在第十天回到临安城。若中途有事耽搁，怕会误了时间，要不要去呢？”宁小然开始思索起来，地图标注的地方在东北方向，即使不是变故发生的地点，估计也相差不远。
　　“只是，若不能在十天内赶回，那就要等下个月狩猎大会时才能进入临安城……”宁小然皱着眉，这么长的时间不说在荒野外是否能坚持下去，他也不放心在城里的姐姐。
　　“但是，如果不去，以现在的状态，哪怕数日后再次突破也很难是章楠的对手。”他很清楚章楠的实力，上次是他大意且手中没有武器才伤到他，若他手里有武器又是另一番状态，何况那时的他已是高阶武者。
　　“决定了！”他猛地站起来，站在龙葵树的最外端，背着月光迎着清风，已碎成布条的衣摆猎猎作响，手指指向东北方。
　　“也许那，会有奇迹出现。”
　　……
　　当第一缕阳光在荒野出现时，宁小然于龙葵树上醒来，荒野的日出比城里早一个多时辰。他决定立刻上路，居然要去那边查探一番，就得全力以赴，克服一切阻碍。
　　日上中天，阳光炙热，荒野顿时变成了烤炉，妖群狂躁不已，不时有血腥的争斗。一处草原的高地上，躲藏在草丛中的宁小然汗流浃背，酷热难耐，更要命的是从凌晨便开始赶路，在保证躲开迁移的兽群和一些难缠致命的妖兽前提下全力奔跑，到现在滴水未进。
　　“运气真不错，竟碰到了赤雪宝马。”
　　草原上，几匹身上布满赤红斑点的赤雪宝马正在进食，毒辣的阳光让它们烦躁地来回走动。在永夜森林异变前，这种马是人类最常见的代步工具，后沾染强大妖兽的鲜血而妖化。
　　眼前几头妖兽不过是炮灰级，说是宝马，倒不是多珍贵，而是因为赤雪宝马的肉质鲜美，是这个时代的佳肴。
　　“要不要再弄一头代步呢？”一想到在荒野外纵马驰骋是有多嚣张时，他便果断放弃这个念头。
　　赤雪宝马慢慢接近，全然不知危险已到来。下一刻，他骤然爆起，身体凌空跃下，落在一匹赤雪宝马背上，匕首一闪，切入宝马的大动脉，一时血溅长空，哀鸣四野。
　　“嘶聿聿…”
　　其余赤雪宝马慌乱溃逃，那头倒霉的宝马倒地不起，四肢还在剧烈抽搐。切下后臀，宁小然立刻撤离，出了血起了动静的地方不宜久待，这是他在荒野得到的第一条极为重要的经验。
　　某处隐蔽的地方，火光忽现，油脂四起，肉香飘散。良久，一声满足的饱嗝响起。
　　“真香，比木黎兽的肉干好吃太多了。”
　　“可惜，这种天气鲜肉不能久放，不然晚餐又有着落了。”
　　“好啦，吃饱喝足，得赶路咯！”
　　……
　　第六日，黄昏，枯林。
　　“嗡嗡…”
　　密密麻麻的枯叶毒刺蜂正追赶着宁小然，而他只能狼狈逃窜。
　　第六日凌晨，他已经进入地图上最后一个区域，没想到误食了几个看起来很好吃的红彤彤野果，拉了半个时辰的肚子，导致身体脱力，四肢酸疼，因此耽误了行程。
　　终于，黄昏时分来到了这片枯林。
　　此处，距离地图上标注危险的地方已经很近，他不得不小心。枯林很安静，似乎没什么妖兽盘踞，空荡荡的连树上的叶也很少，仿佛一眼就能望到尽头。然后他发现了枯叶毒刺蜂的巢穴，只有很少的数十只毒蜂在巢穴附近，这种毒蜂产的蜂蜜不止香甜可口，还能疗伤解毒，是极少人才能享受美食。感受到肚子传来的阵阵饥饿感，一咬牙便抢了一个蜂巢。
　　于是，就是出现了上面那一幕。
　　枯叶毒刺蜂是炮灰级别的妖兽，攻击方式单一，毒性很弱，就算是被毒刺刺到也只是轻微的酥麻疼痛，看似没什么威胁，但架不住人家兄弟同胞多啊。要是被这庞大的蜂群一拥而上，怕是高阶武者都吃不消！
　　“哗啦啦…”
　　“有水声？”慌忙逃窜的宁小然突然听到水流急奔腾的撞击声，枯林外，一条浩浩汤汤的大河穿林而过。
　　“是河流，有救了。”他心中一喜，揣着蜂巢徒然加速，枯叶毒刺蜂紧追不舍。当他飞奔出枯林时，才知道自己高兴得太早了，这是一条巨大的河流，河宽数百米，水流踹急，暗礁密布，河岸如同断崖一般。
　　“嗡嗡嗡…”
　　枯叶毒刺蜂个个如拳头大小，瞪着幽绿的眼眸，宛如厚重的铅云围扑过来。再迟疑片刻，就是跳入河中也来不及了。
　　宁小然一发狠，抽出斩妖，一刀劈出，然后转身跃入大河。湿润的水汽扑面而来，大风呼呼作响，只来得及稍稍扭转身体，
　　“噗通”一声，宁小然跌落水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