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 寻出路

　　下火车时已近黄昏，张松为了省钱，也没有找旅馆入住，反正火车站周边广场上歪东倒西躺在行礼袋上、随身被褥上的打工者也是不少，只要你自己警醒一点，不怕被人偷蒙拐骗，这里倒也可以休憩一番。
　　不过身上一身的泥垢，还有酸臭的气息，都让张松觉得难受，布包往身前一挂，他便走出了还有些荒芜的火车站马路，一路寻找水源。
　　毕竟是南方沿海地带，羊城周围的水系很是发达，很轻松地张松便找到了一条还算清澈的小溪，找到一个僻静的灌木丛边，张松左右四顾没有看见旁人后，他便放下布包开始清洁起身上的污秽来。
　　五月的羊城已经有了些温度，清凉的溪水给脸颊上带来一片凉爽，越洗越觉得舒坦的张松，最后一次检查了周围环境，这才赤裸着上身，缓缓把脚迈进了溪水当中，开始了全身的梳洗。
　　“哼哼哼~~~”
　　周边逐渐变得昏暗，远处的马路上，还是出现了一点点橘红色的光芒，城市路灯照明系统在这一刻启动。正当张松口中哼着熟悉的小曲儿，梳洗得正干净的时候，一道身影突然从灌木丛后窜了出来，拾起张松放在灌木丛中的布包转身就跑，当时就把张松吓了一跳。
　　只是愣神片刻，那道矫健的身影便已经冲出去十几米远，等到本就有些胆小懦弱的张松想要做出反应时，对方早已经窜进了马路对面的小巷中，人影寥寥。
　　“抢劫啊~~~”
　　呼声余音未了，然后便戛然而止，张松整个人懵逼地望着抢劫犯消失的背影，再升不起丝毫的问责了。
　　千防万防，临了终究还是让社会再次教育了一番，张松怎么也没有想到，自己穿得这么破烂，都还是被人给盯上了。一身原本是要找工作的时候才穿的新衣服，才只穿了一次之后，就这么报废了，张松心里自然是不甘心的。可要是说为了这一身衣服，让张松跑去麻烦治安民警的话，那就又有些小题大做了。
　　不管是什么时候，偷盗行为即便报案之后能够真正破获并归还失物的事情，总归都是小概率的事情。
　　现在最大的麻烦，还不是换洗的衣服没有着落，而是连同衣服放在一起的户籍本还有未婚证明，都被人给抢走了，这平白让张松接下来的寻找工作，再添一层难度。没有了户籍本，恐怕许多正规的工厂、商店，都不会聘请张松这个来路不明的家伙吧。
　　毕竟，此时南下打工都还只是逐渐兴起，许多地方抓到无证明的人，都会把起当做盲流对待。
　　“这该死的治安环境！！”
　　张松气馁地坐在溪水边，从解放鞋底摸出自己最后的身家-五张大团结，检查了一番有些酸臭的现金之后，张松又转手把它重新放了回去。如果连这最后一点身家都给弄丢了的话，那么自己可真的就是欲哭无泪了！！
　　新衣服什么的就别想了，看看身上湿漉漉的补丁衣裤，张松怎么看都觉得自己越来越像一个乞丐了。
　　MD，老子怎么说也是一个穿越者好吧，凭什么其他人穿越过来后反手之间便能赚到大把的资金，而自己却连养活自己都很困难！！
　　“老板你好，请问你们这招工吗？？”
　　张松舔着一张脸，走进了一家规模并不大，挤在一栋简陋砖房，上面铺设了一张张石棉瓦的厂棚区，询问当值一位看起来有些悠闲、手里拿着一双污秽棉手套的监工，或者说是厂主。
　　厂房内，依稀能看到许多金属配件堆积在一起，地上还有许多的油污，似乎是给某种产品生产简单零配件的小工厂。
　　“招啊，我们可不管食宿啊！”
　　被张松询问的中年男人，眼神狡黠而精明，望了张松几眼后给出回复，顿时让张松进厂的兴趣大减。
　　张松现如今想要进厂的最大动力，就是想要找一个安身的地方，他已经在黑黝黝不安全的桥洞、树荫下生活了好几天了。所幸这羊城的气候，在这个时节很是酷热，除了繁多的蚊虫叮咬外，张松倒不用担心会受凉什么的。
　　可是继续这么当一个流浪者，终归不是个事情，张松还是急切地需要在身上资金花完之前，找到一份稳定的工作。
　　“不管食宿啊？”
　　张松很无奈，最终歉意地一笑，转身离开了。
　　“打扰了。”
　　接下来的几天，张松几乎转遍了整个广州城，本来就还没有扩张的城区并不算大，来回就那么几辆公交车路线，周围的房屋许多都还是青砖瓦房，难得有连片的几层十几层高的楼房，大多数都是国营企业修建的福利房一类。
　　倒是很多小工厂、小作坊厂房简陋而狭小，空间逼厌而昏暗，还有各种浓烈的气息传来，卫生环境其实不算太好。
　　接连询问了不少的作坊、工厂，不少都需要招募工人，但是对于张松来说，那些包食宿的小工厂作坊一个月一二十块的工资，不包食宿的工厂工资相对高上一些，能有三十几块钱，却又是张松现如今最担心的，所以都让张松很不满意。
　　而且看其环境设施，干得时间长了后，恐怕赚的钱还不值身体受损的隐患，便被张松当场否决了。
　　除非不到万不得已，张松暂时是不想考虑进这些工厂、作坊去工作的。
　　许多香江商人也有来开设电子厂、服装厂之类，环境与工资也相对优渥些，但也好不到哪去，加上他们的管理更严，需要张松提供户口簿、介绍信这类证明，张松反而更难加入进去。
　　几天的时间逛下来，除了让张松对广州城区有了一定的了解外，正经工作他是一个也没有看上。
　　张松不是没有计划的人，作为一个受过不错教育的人，他的眼界还是有的，但是对于这个时代他还是陌生而无所适从的。
　　穿越小说看多了的人，都会以为穿越之后开局很简单，可实际情况却并非如此，因为没有度娘帮忙的话，谁又真的知道80年代中期的发展状况呢？
　　来羊城的火车上，张松除了花费些资金来购买口粮之外，更多的花销还是放在了够买沿途报纸上，以求能对这个时代有更多的了解。但是，报纸上许多内容宽泛而空虚，真当张松走在羊城的大街小巷中时，他才发现似乎眼下的自己还真就没有太多的选择。
　　不是张松好高骛远什么的，而是穿越之前张松便处于基层的销售工作，每个月里为了业绩那是拼了命地加班，如今难得穿越到这个年代，他终究还是想要做出一点改变的。
　　穿越小说、还有各位成功人士回忆录中都说，这个时代是一个最好的时代，到处都是机遇，那么张松总不能放任这个时代无限的机遇，重新去做一个安于平淡的工人吧。
　　只可惜，此时的张松可以说是一穷二白，又习惯了遵纪守法地做事情，所以想要赚到第一笔启动资金，并不是一个容易的事情。
　　因为资金不多，张松都不敢找个旅馆住下来，更别说租个民居什么的了。好在正羊城气候向来都炎热，除了蚊虫多一些外，即便是深夜里，找个僻静的桥洞、公园小亭之类休息，其实也不算太过难熬。
　　不过几天这样搞下来，张松整个人身上又开始渐渐朝着刚刚穿越时的模样发展了，没有换洗的衣服上又多出了许多的污秽，身上的气息也有了几分酸臭。
　　“哎呀，这开局简直就是在逼自己朝乞丐的方向发展啊，你个得儿得儿！！”
　　张松自嘲地一笑，满是无奈地坐在又一处不知道什么地方的河岸边上，重新清洗了一下衣服后，借着天上大好的太阳，把湿润的衣服晾晒在溪旁的小树枝上，静待它慢慢变干。
　　“咦？？得儿得儿？？”
　　张松大脑突然灵光一闪，终于抓到了一丝契机，穿越之前偶尔刷小视频时某个很有志气地年轻人，做着的那个回收废品的买卖，或许很适合眼下的自己。
　　废品回收的前景毋庸置疑，即便是在后世资源开采力更强的时代，废品回收的利润都依旧很可观。而且，以现在这个时代的人思维来看，拾荒者似乎仅比乞丐高上那么一点而已。
　　为了找工作走街串巷好几天的张松，一路上便很少看到有拾荒者的存在，毕竟每个生活居民区周围，都有一个集体性质地回收站。
　　但凡是集体性质、或者公有性质的单位，那么便不可避免地有着各种毛病，比如僵化的渠道体系，不思变通的经营理念等等。只要能先摸清楚眼下的回收行业内幕，寻找更合适地出售渠道，或许自己的第一份营生便有着落了。
　　眼下自己身上这不到五十块钱的本钱，换做其他任何买卖，都稍显不足。而失去了户籍本之后，张松就连办理一张暂住证，恐怕都很难，更别说开办小商店什么的了。
　　“大哥，麻烦问一下，咱们这废品回收是个什么价格啊？”
　　这是一处位于洞头咀码头附近生活区的一个废品回收站，到处堆积着废弃的书籍、旧家具等等，甚至还能看到一个个化肥口袋里不时露出来的鸡毛、鸭毛之类动物材料。当张松真正开始接触废品回收这个行当后，他才明白这个时代对于废品的回收，种类可比后世多上太多了。
　　“废旧书报3分钱一斤、牙膏皮5分、玻璃瓶5分……”
　　很显然，此时穿着宝蓝色工作服的废品回收员正在悠闲地清理着站内的废品，听到张松的询问倒也不以为意，接过他笑嘻嘻地递给对方一根香烟之后，带着浓烈的粤省口音介绍起收购价格来。
　　张松听到对方的报价，对照自己之前询问的两家回收站，倒是没有太大出入，心中已经有了些底气。
　　“哦，大哥，那像咱们这些废品，一般来说都要送到哪里去呢？”
　　“……恩？你问这个干嘛？”
　　终于，张松的问题，让眼前这个中年男人眼神中挂上了几分疑虑，望向张松的目光中隐约带出几分不善来。
　　“嗨，我就是随便问问而已。”
　　见对方有所察觉，张松自然是一笔带过，看来在这方面他们这些工作人员，多少还是有些警惕的。
　　不过就算对方不说，张松自己也能想到办法搞清楚废品回收的渠道。